查看完整版本: 銀燭鳶尾 -【別笑!這是恐怖片[無限]】《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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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16 10:15 PM

第五卷 鬼娃(白銀局)

第30章 登門造訪

  傅藍嶼這次回到現實世界,稍微受了點小傷,是被女鬼的頭髮絲兒劃破的。
  
  雖然不嚴重,但白家兄妹連同紀翎,還是大呼小叫了一通,紛紛折騰著給她上藥。
  
  「看來黃金四的小晉級賽確實挺難的。」白簫說,「我記得藍藍自從那次腿被砍了一刀之後,這兩年就再沒受過傷了。」
  
  「是有點難,陷阱很多。」傅藍嶼歎了口氣,「飯也不好吃。」
  
  「回來我燉鍋菌菇雞湯,給你補補。」
  
  「好,非常好。」
  
  紀翎熱情提議:「零號街街角那邊新開了一家餐廳,據說煲仔飯和腸粉都特好吃,明天咱們一起去啊?」
  
  「好,非常好。」
  
  白笙不甘示弱:「咱門口還開了家烤肉店,有外賣服務,明晚再加頓夜宵。」
  
  「好,非常好。」
  
  每次穿越回來,都需要依靠大吃特吃,來緩解一下遊戲世界帶來的陰影。
  
  此後的半個月直到月底,傅藍嶼都休養生息,沒再穿越。
  
  她的日常就是吃、喝、刷劇、健身;陪紀翎逛街、監督白笙運動,順便點菜讓白簫做。
  
  在此期間,她還和喬雲錚聯繫了幾次,因為月底就是喬雲錚的白金局了。
  
  白金局風險成倍,他又是獨自穿越,無論出於什麼角度考慮,她都該問候一句。
  
  「務必小心,回來後通知我一聲。」
  
  彼時喬雲錚在電話那邊,低聲笑著。
  
  「好啊。」他溫柔從容地答應,「我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你。」
  
  ……
  
  在遊戲裡的時間,往往度日如年;但在現實中生活,總是時光飛逝。
  
  大概正因如此,才能令人更加珍惜當下。
  
  畢竟每一天,都有可能是生命裡的最後一天。
  
  十二月月初過了整三天,那晚傅藍嶼剛好熬了夜,在重溫一些年代久遠的恐怖片。
  
  結果其中一部還沒看完,手機鈴聲就響了。
  
  螢幕來電顯示著喬雲錚的名字。
  
  她下意識伸出手去,瞬間按下了接聽鍵。
  
  「喂?」
  
  「喂?藍妹。」喬雲錚的嗓音依舊低沉含笑,只是遮不住那股濃重的疲憊感,「回來了,一切順利。」
  
  她似鬆了口氣:「順利就行,你好好休息吧。」
  
  「那我們回頭聯絡。」
  
  「嗯,回頭聯絡。」
  
  對於傅藍嶼而言,只要確定喬雲錚本次穿越平安就可以了。
  
  她萬沒想到,轉天自己難得想賴會兒床,誰知卻被一通電話給砸了起來。
  
  更出乎意料的是,致電的居然是景鶴。
  
  「……你這麼閒嗎?」
  
  「藍姐!」景鶴完全不介意她的態度,他笑嘻嘻地打招呼,「藍姐最近好嗎?許久不見,十分想念。」
  
  「本來挺好的,如果你能不突然打擾我睡懶覺,就更好了。」
  
  「哎,藍姐,不要這麼無情嘛,我這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鼓起勇氣對你發出的邀請啊。」
  
  傅藍嶼抱著被子仰躺在床上,懶洋洋闔著眼睛:「什麼邀請?」
  
  「要不要來我家吃頓便飯?上次你幫我通關白銀局,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呢。」
  
  「不必,反正你也付過酬金了,走這種形式幹什麼。」
  
  「那怎麼能叫形式呢?主要是我也想見你了。」景鶴的語氣極其誠懇,誠懇得甚至讓人感覺他別有所圖,「真的藍姐,你就來吃頓飯,我親自下廚,然後咱們順便商量一下我這個月的白銀局任務——我要委託你簽約,這總算是公事吧?公事你來不來?」
  
  下單簽約什麼的,確實算是公事。
  
  正好傅藍嶼這個月沒接單子,如果物件是景鶴的話,熟人一起穿越還能自在些。
  
  所以她同意了。
  
  「行,把你家地址給我。」
  
  「好嘞,謝謝藍姐!」
  
  其實在按照地址前往的時候,傅藍嶼心中是有點疑惑的。
  
  她隱約記得景鶴上次提過,自己家住城西那邊,可今天她要去的地方卻是城北。
  
  城北的新星公寓,剛竣工沒幾年,由於緊挨地鐵線,又靠近商業區和寫字樓,裡面住的大多是年輕的上班族。
  
  她找到7棟,坐電梯直達16層,按響了1609的門鈴。
  
  門很快就開了,景鶴從裡面探出了一張清新帥氣的娃娃臉。
  
  「藍姐!」
  
  他懷裡還抱著一隻兩耳尖尖、玳瑁色的緬因貓。
  
  傅藍嶼進門換拖鞋,不禁多瞥了一眼:「你還養貓?」
  
  「不是我養的,是雲哥收養的,叫咖啡。」
  
  「……收養?」
  
  這隻緬因貓看上去血統應該挺純的,純種緬因這麼貴,竟然還有人養了又丟棄。
  
  景鶴解釋:「咖啡不是流浪貓,它的主人原先和雲哥一個組織,前段時間的黃金四晉級賽沒能活著通關,所以……他死後,雲哥就收留了他的貓。」
  
  傅藍嶼沉默半晌,摸了摸貓的腦袋,歎息點頭。
  
  「嗯,等這貓長大了,你可能就抱不動了。」
  
  緬因貓三四年發育成熟,能長到一米多,算是貓中當之無愧的大體型。
  
  看樣子,咖啡估計也才不到一歲,可能還來不及和原主人培養感情,緣分就這麼盡了。
  
  她忽然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他收養的貓,為什麼會在你家?」
  
  「雲哥比較忙,有時沒空照顧,我偶爾會幫他養兩天。」
  
  這答案聽起來很正常,似乎沒什麼不合理。
  
  ……如果傅藍嶼沒瞥見衣架上那件外套的話。
  
  那件牛仔外套,喬雲錚上次赴約時穿過,她的記性一向過目不忘。
  
  「景鶴。」
  
  「誒,什麼事兒藍姐?」
  
  「這不是你的家吧?」
  
  「……」景鶴一愣,很明顯有點結巴,「不不,怎麼可能呢?不是我的家是誰的家?」
  
  這孩子智商不太高,撒謊也不太利索。
  
  傅藍嶼無語,她隨手推開他,徑直往裡面走。
  
  她穿過客廳,發現臥室的門緊閉著,心中疑惑,正欲去擰門鎖,結果冷不防被景鶴從身後拉住了。
  
  「藍姐,我錯了。」景鶴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老老實實承認,「這其實是雲哥的家,你先別進去,他在屋裡睡覺呢,回頭再把他吵醒了。」
  
  傅藍嶼用一根手指抵住他額頭,迫使他離自己遠一點。
  
  「那你先告訴我,你鬼鬼祟祟待在喬雲錚家裡,還特意把我叫過來,是腦子有什麼疾病嗎?」
  
  景鶴身為叛逆期還沒過的中二少年,在這位女士面前完全沒脾氣,他很委屈。
  
  「我沒鬼鬼祟祟啊,我這幾天都住在這,替雲哥看家餵貓——這不昨晚他回來了麼,我就想著把你也叫上,咱們仨今天聚聚。」
  
  「要聚就聚,有什麼不敢說實話的,繞這麼大一圈子。」
  
  景鶴嘿嘿一笑:「我這不是怕你害羞,不願意來嘛!」
  
  「……你快給我拉倒。」
  
  傅藍嶼搞不懂他的沙雕腦迴路,索性不搭理他,自顧自走去廚房,從冰箱拿了一罐碳酸飲料。
  
  片刻,景鶴在客廳招呼。
  
  「藍姐,要打一局VR遊戲嗎?」
  
  她冷靜轉身:「打,要最恐怖的主題,順便給你練練膽。」
  
  景鶴:「?」
  
  喬雲錚租的這棟公寓,差不多120平米,兩室一廳,北歐風格裝修,簡約大方,各類設施一應俱全。
  
  面積不大,卻很宜居。
  
  而傅藍嶼正在這樣宜居的住所裡,費心費神地陪著景鶴打遊戲。
  
  因為景鶴酷愛大呼小叫,戴著VR眼鏡慌不擇路,還經常往她懷裡撞。
  
  到最後她一手射擊,另一隻手掐著他的脖子,勉強通關了遊戲。
  
  她面無表情:「你好像半點沒長進。」
  
  「怎麼會呢藍姐?」景鶴摘下眼鏡,一本正經地反駁她,「我上個月可是單獨穿越了一場白銀局,而且還不是躺贏,是真的獨立找到了線索。」
  
  「哦?那的確很棒,既然都能獨立通關了,你還找我下什麼單?」
  
  「我爸這不是瞎操心麼,成天哭訴說不能失去我,讓我聽話,有高手保護比較穩妥。」
  
  傅藍嶼看他一眼:「有長輩關懷掛念是福氣,你得知足。」
  
  景鶴乖乖答應:「好,我記住了,那藍姐,咱們要不要點份外賣?我餓了。」
  
  「你不是說親自下廚嗎?」
  
  「嗨,我哪會下廚啊?我那是怕你不來,藉以表現誠意——不過你放心,飯雖然不會做,但我誠意絕對是真的!」
  
  「……」
  
  傅藍嶼只差一步,就要把VR手柄扔在他臉上。
  
  好在她忍住了。
  
  算了,不與熊孩子一般見識。
  
  四十分鐘後,外賣終於送上了門。
  
  景鶴不敢叫喬雲錚起床,據他說喬雲錚有點起床氣,除非自然醒,否則可能會揍人。
  
  誠然,他就挨過揍。
  
  傅藍嶼有點奇怪,她貌似也沒見過喬雲錚起床氣的一面。
  
  可話又說回來,一起穿越的時候,喬雲錚倒也沒睡過幾次安穩覺,談什麼起床氣?
  
  她推開主臥室的房門,腳步放輕走了進去。
  
  窗簾半掩著,陽光透過縫隙照進來,在地面落了斑駁碎影。
  
  喬雲錚側躺在床上,黑色睡衣襯得他皮膚冷白,他闔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安靜垂落,側臉有種格外溫柔精緻的美感。
  
  傅藍嶼很少這麼近距離認真地觀察他,尤其還是他睡熟的時刻。
  
  她俯下身去,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可鬼使神差的,手伸到中途變了方向,試探性戳了戳他的臉。
  
  「醒醒,訂了披薩和漢堡吃不吃?」
  
  話音未落,幾乎是出於警惕本能的,喬雲錚驀然反手鉗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瞬間在她腕間捏出了五道通紅指印。
  
  他冷冷睜開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清了站在床邊的到底是誰,一瞬清醒,迅速放手。
  
  「藍妹?」他頓了頓,眼神難得顯出幾分困惑,「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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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16 10:22 PM

第31章 四人宿舍
 
  午後斑駁的陽光裡,傅藍嶼穿著一身杏色的毛衣裙站在床邊,垂眸注視著喬雲錚。
  
  喬雲錚倚在床頭,與她對視良久,似有些困惑。
  
  那感覺,就彷彿夢還未醒。
  
  「你怎麼來了?」他說完,又似想起了什麼,蹙眉去看她的手,「我捏疼你了?」
  
  「沒事兒,我骨頭硬。」傅藍嶼指了指外面,又把手插回口袋,「是景鶴騙我來的,我以為這是他家。」
  
  喬雲錚笑了一笑:「這麼說,要是提前知道是我家,你就不會來了?」
  
  她瞥了他一眼:「你主動邀請我了嗎?」
  
  「我原本是打算邀請你的,不過這一覺實在睡得太久了。」
  
  她看他支撐著坐起身來,抬手不斷揉著眉心,很疲憊的樣子,沉默半晌,終是沒忍住詢問。
  
  「這場白金局很難?」
  
  「哪場白金局不難?」喬雲錚歎了口氣,「只是這一場更加特殊,鬼怪時而隱身時而現形,根本無跡可尋,但當它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必須正視著它,不能出聲、不能移動,否則就會被它殺死。」
  
  「所以你……」
  
  「所以我三天三夜沒闔眼,十一名玩家,最後只活下來了兩人。」
  
  這就是白金局的殘酷程度,你永遠想像不到哪場白金局的世界,將是你最後的葬身之地。
  
  傅藍嶼一時無言,她眼底的光影暗了些,平靜中又蘊著幾分無奈。
  
  她很久才道:「連你尚且如此,等我上了白金,只怕死得更快。」
  
  「那時只要我還活著,就會跟你一起去。」喬雲錚道,「所以別擔心,就算是大風大浪,我們也能闖得過去。」
  
  「論壇上從來沒出現過白金局的接單帖子,你這麼自告奮勇,我可付不起你的高額酬金。」
  
  「沒關係。」他從容回答,「你是例外,你的每一單我都會接,而且不要錢。」
  
  傅藍嶼唇角微抿,似是想說點什麼,卻又不曉得該從何說起。
  
  然而還沒等她斟酌好言辭,就聽得臥室門響,景鶴抱著那隻叫咖啡的緬因貓,小心翼翼探進頭來。
  
  「哥,姐,漢堡你們還吃不吃?都涼了。」
  
  「……吃,雙層牛排夾培根的那個,給我留著。」她淡定往客廳走去,走到門口時又轉身看向喬雲錚,「不太清楚你的口味,就給你點了和我一樣的,沒問題吧?」
  
  「沒問題。」喬雲錚微笑頷首,「我不挑食,跟你吃一樣的挺好。」
  
  「行。」
  
  「藍妹。」
  
  他突然又喚她的名字,傅藍嶼停住腳步,疑惑回眸:「什麼?」
  
  喬雲錚披衣下床,不疾不徐地開口。
  
  「景鶴上個月的兩場白銀局都偏簡單,這個月怕是要難,我準備帶他通關,你去不去?」
  
  傅藍嶼眉梢微挑:「景鶴原本說,要委託我帶他通關。」
  
  這時景鶴再度抱貓出場,嚴肅補充。
  
  「我當然是希望你們倆一起帶我去,我爸保證了,錢不是問題。」
  
  「……」
  
  傅藍嶼毫不留情把他推出了房間。
  
  最後的最後,傅藍嶼到底還是跟喬雲錚達成了一致,兩人分別簽了輔助契約,準備共同帶景鶴通關。
  
  由於是白銀局,相對來講比較輕鬆,傅藍嶼自然也就沒什麼壓力。
  
  而沒壓力的具體表現就是,到了約定那天,她午睡又睡過頭了。
  
  這一次的她,依舊是被喬雲錚叫醒的。
  
  「藍妹。」他在她耳邊含笑低語,「再不起床,晚飯就沒得吃了。」
  
  然後下一秒,傅藍嶼就睜開了眼睛。
  
  她醒盹很快,眼神迅速恢復清明,並習慣性將周圍環境打量了一圈。
  
  「……已經穿越了?」
  
  「可不是麼。」景鶴在旁大咧咧地接茬,「我和雲哥推門一進來,就看見你躺床上——我現在明白了,合著到了穿越時間,系統會把睡著覺的玩家直接發配到床上,乾脆下次我也睡個午覺算了,還能少走兩步。」
  
  傅藍嶼和喬雲錚對視一眼,兩人均不打算對這番智障言論,發表任何看法。
  
  傅藍嶼起身,她發現自己目前正身處一間老式的四人宿舍裡,洋灰地面,古舊吊扇,牆壁因太久沒粉刷,牆皮脫落,髒得不成樣子。
  
  床是上下鋪的設計,被褥枕頭都已泛黃,牆角有一座生了鏽的儲物櫃,四個櫃門,分別對應著四張床的號碼。
  
  她走向窗邊,意識到窗戶是被焊死的,無法推開。
  
  透過髒兮兮的玻璃,她隱約能望見遠處的操場和圍牆,看來這裡是一所學校。
  
  他們當前所處的位置,應該是宿舍樓。
  
  這次遊戲的任務,十有八九也要在這棟宿舍樓內進行。
  
  喬雲錚出門去偵察情況了,正在這時,景鶴打開了儲物櫃的其中一扇櫃門。
  
  他好奇道:「藍姐,這裡面貌似是手工diy的材料啊。」
  
  傅藍嶼走過去,見他說得沒錯,櫃門裡整齊擺放著針線、毛線、布料、棉花、彩筆……
  
  她將那幾張五顏六色的布料掀起來,發現最底下還壓著一張卡片,卡片上印著一隻可愛布娃娃的圖畫,娃娃梳著兩條麻花辮,穿著紅色的裙子,五官精緻,栩栩如生。
  
  卡片背面,用顏料筆寫著兩行鮮紅的小字,字跡邊緣有被塗抹的痕跡,看上去像極了血。
  
  【花子喜歡漂亮的娃娃,不喜歡醜娃娃。】
  
  【廁所的鏡子裡,也許會看到花子哦。】
  
  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本次的遊戲規則。
  
  花子。
  
  是日本那部恐怖電影嗎?
  
  傅藍嶼側過頭去,正色叮囑景鶴:「去廁所記得不要照鏡子。」
  
  「……知道了。」景鶴心中惴惴,「聽著怪害怕的,藍姐,到時你能陪我去嗎?」
  
  「不能,叫你哥陪你。」
  
  「哦哦,那也行。」
  
  說話間,喬雲錚從外進屋,身後還跟著一位穿改良小洋裝的姑娘,姑娘秀眉大眼,梳著雙馬尾繫蝴蝶結,有點像動漫人物,長得挺可愛。
  
  姑娘有點自來熟,一進門就主動問候,笑眼彎彎,嗓音甜度超標。
  
  「三位好,咱們這次是舍友呢,請多關照!我叫于欣欣,你們呢?」
  
  喬雲錚隨口答:「喬雲。」
  
  傅藍嶼照搬法子:「傅藍。」
  
  景鶴沒有三個字的名字,情急之下隨口胡謅:「景鶴鶴。」
  
  另外兩人:「……」
  
  于欣欣奇道:「咱倆名字好配啊。」
  
  「啊,配嗎?」除了在傅藍嶼面前,景鶴對待其他女生,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中二模樣,「算了,ABB型的名字這麼多,你別因為我帥就瞎套近乎。」
  
  「?」
  
  可能敏銳嗅出了他沙雕的味道,于欣欣頓時不再跟他多聊,她轉而把目標對準傅藍嶼,親昵握住了傅藍嶼的手。
  
  「姐姐,我可以睡在你下鋪嗎?我膝蓋前些天磕傷了,爬梯子不方便。」
  
  傅藍嶼淡淡地掃她一眼:「你多大了?」
  
  「二十四啊。」
  
  「我才二十二,叫誰姐。」
  
  「……」
  
  「你樂意睡下鋪就睡,我無所謂。」
  
  傅藍嶼說完,淡定抽回了自己的手,去上鋪將那床被子的灰塵拍了拍。
  
  從這個角度,她看到喬雲錚抬手遮在耳邊,很隱蔽的,朝自己比劃了個「三」,又比劃了個「四」。
  
  三間宿舍,每間四人,十二名玩家。
  
  她心裡有了數。
  
  ……
  
  宿舍樓每隔一個小時,就會響起音樂鈴聲,那鈴聲跟尋常恐怖電影裡的音效沒什麼不同,叮叮咚咚,像是催魂曲。
  
  晚飯是用鐵制託盤,悄無聲息放在各宿舍門口的,四隻蔫巴巴的蘋果,還有四塊硬邦邦的麵包。
  
  不好吃,總之餓不死就OK。
  
  昏暗的燈光下,四人各自盤腿坐在床鋪上,研究著手裡的那堆diy材料。
  
  傅藍嶼也沒想到,自己上一場要紮紙人,這一場又要縫娃娃,純粹在鍛煉動手能力,以後說不定能開一間手工禮品店,賺點外快。
  
  幸好白笙熱衷於鼓搗這種小玩意兒,她以前在旁邊看著,耳濡目染也會了些理論,知道縫娃娃大致是怎麼個步驟。
  
  先剪出娃娃頭部、身體和四肢的輪廓;縫合一半,往裡填充棉花,再完全縫合;將身體的各個部位縫在一起;用彩色布料裁剪娃娃的衣服;用毛線製作頭髮,畫上五官。
  
  她穿針引線,先試著把頭部和身體的輪廓縫出來,雖說針腳略顯粗糙,並不那麼專業,但也算像模像樣。
  
  景鶴住在她對面的上鋪,偷偷學著她的手法,可惜畢竟是笨拙的男孩子,對這種事一竅不通,甭說縫得好不好了,就連娃娃腦袋的布料都剪不圓。
  
  規則上說了,花子不喜歡醜娃娃,縫出來的娃娃如果太難看,沒准要被花子算帳的。
  
  果然,這個遊戲要心靈手巧才能活得下來。
  
  他趁于欣欣沒注意,暗中示意傅藍嶼,替自己縫個樣子,然後自己再負責填棉花。
  
  傅藍嶼白了他一眼,但本著關愛客戶的原則,還是照辦了。
  
  于欣欣也不太擅長,縫了半天歪歪扭扭,還把手紮了。
  
  她抬起頭,嗲聲嗲氣請求對面下鋪的喬雲錚。
  
  「小哥哥,你縫得這麼好,能幫幫我嗎?」
  
  平心而論,喬雲錚確實是這四個人裡縫得最好的,搞不懂雲哥究竟是從哪學來了這麼多奇怪的技能。
  
  他縫著手裡的娃娃腦袋,懶洋洋一抬眼:「這是個互幫互助的遊戲?」
  
  「……」
  
  「我幫了你,是不是也得幫他們倆?大家什麼時候死還不一定,我看起來像是個做慈善的?」
  
  于欣欣碰了個硬釘子,很是委屈,語氣嬌滴滴的帶了哭腔:「可我真的不會……小哥哥,就算這遊戲存在競爭關係,至少咱們現在是舍友,應該先一致對外,別起內訌啊……」
  
  「一致對外?遊戲統共能活仨人,咱們宿舍最後還得死一個呢知道嗎?」景鶴聽了不爽,搶在喬雲錚前面嗆聲,「而且憑什麼人家就得幫你?我們怎麼就得自己縫?憑你穿得花哨,憑你會捏著嗓子說話?」
  
  「……」
  
  于欣欣差點被他噎得背過氣去,她瞪著他,看上去恨不得拿剪刀紮向他的嘴。
  
  這時,宿舍樓再度傳來了報時的音樂鈴聲。
  
  算一算,這正好是晚十點的提示。
  
  緊接著房間的燈光熄滅,四周瞬間陷入黑暗。
  
  于欣欣猝不及防,被嚇得叫了一聲。
  
  「哎!」
  
  很奇怪,這次的聲音就不甜了,甚至還有點粗。
  
  景鶴原本對突然熄燈有心理準備,沒料到她來這麼一齣,反倒驚得一激靈。
  
  「……臥槽,我就說你故意捏著嗓子說話吧!」
  
  于欣欣怒了:「關你屁事!」
  
  傅藍嶼沒理會這倆人的幼稚吵架,她轉過頭,看向從窗外透進來的黯淡月光。
  
  她頓了頓,最終將縫了半截的娃娃裝在盒子裡,放在床角,掀被子躺了下去。
  
  直到午夜時分,宿舍裡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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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18 10:08 PM

第32章 花子呀

  這宿舍環境不好,加上午睡睡得時間長,傅藍嶼並沒有特別睏,也沒有進入深度睡眠。
  
  所以午夜時分,半夢半醒間的她,很容易就聽到了宿舍裡響起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很輕,是小皮鞋踏在洋灰地面的動靜,一下一下,如同敲打在人的心坎上。
  
  噠,噠,噠。
  
  好在她原本就是朝左側躺著,不需要翻身,只需要稍稍將眼睛瞇起一道縫,就能看見屋內的場景。
  
  宿舍中央站著一個小女孩,紅色裙子,梳著兩條麻花辮,和那張卡片上畫的娃娃一模一樣。
  
  由於屋裡沒有燈,月光只能模糊勾勒出小女孩的身形,但照不清她的臉。
  
  小女孩來回溜達了兩圈,最終在喬雲錚的下鋪旁邊停了下來。
  
  她歪著頭,俯身去端詳喬雲錚的臉。
  
  喬雲錚像是睡著了,很安靜地呼吸著。
  
  小女孩看了半天,見他沒什麼反應,便又拿起了他放在床角的半成品娃娃。
  
  「唉。」她幽幽歎了口氣,「花子的娃娃沒縫好,花子的娃娃什麼時候才能縫好呢?」
  
  天真稚嫩的童音,在幽深寂靜的夜裡,越聽越覺得陰森滲人。
  
  傅藍嶼一直盯著小女孩的後背,直到小女孩放棄觀察喬雲錚,轉過身來。
  
  她迅速閉上眼睛裝睡。
  
  半晌,聽得床邊老舊的金屬梯子,發出一陣輕響,明顯是有人爬上來了。
  
  風一樣的氣息拂過耳畔,泛著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涼意。
  
  傅藍嶼沒睜眼,也沒動一下。
  
  她能感覺到,小女孩此刻就趴在自己的枕邊,正盯著自己,一瞬不瞬地看。
  
  對方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氣。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小女孩終於沒了繼續看下去的耐心,將注意力放在了床角的娃娃上。
  
  「唉。」又是一聲歎息,「花子的娃娃沒縫好,花子的娃娃什麼時候才能縫好呢?」
  
  「……」
  
  就這樣,小女孩把四張床都轉悠了一圈,發現他們的娃娃都沒縫好。
  
  她忽然咯咯地笑了一聲。
  
  「那花子明晚再來哦。」
  
  在說完這一句之後,屋內許久沒再發出任何聲響。
  
  傅藍嶼又等了一會兒,沒發覺什麼異樣,這才試探性地睜開眼睛。
  
  果然,小女孩憑空消失了。
  
  她坐起身來,半晌聽喬雲錚平靜開口詢問:「傅小姐沒睡著?」
  
  「是,喬先生不也在裝睡。」
  
  「剛才那個就是花子?」
  
  「差不多吧。」
  
  鑒於宿舍裡還有個于欣欣,兩人的聊天很官方,也沒什麼營養。
  
  「二位都沒睡啊?」景鶴也加入了官方群聊,「也是,這鬼地方誰能睡得著。」
  
  「……剛才嚇死我了。」于欣欣聽三人都開了口,「騰」的一聲也坐了起來,她面向喬雲錚,由衷稱讚,「小哥哥你膽子真大呀,女鬼盯著你那麼久你都忍得住,定力真好。」
  
  景鶴聽她又開始嗲裡嗲氣講話,不耐煩地拆臺。
  
  「是嗎?那女鬼也盯你盯了半天,你不也沒敢動嗎?大難臨頭誰不怕死,有什麼可硬誇的?」
  
  「……」于欣欣火氣上湧,「你嘴能不能閉上?」
  
  「你嘴還在這叭叭的呢,我為什麼不能說實話?大家都是競爭對手,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你命令誰呢?」
  
  「像你這樣的白癡早在青銅局就該淘汰了,怎麼還能活進白銀?!」
  
  「你不也活到現在了?看來是穿著你花裡胡哨的小裙子躺贏了不少次?」
  
  「好了。」傅藍嶼不冷不熱地提醒了一句,「深更半夜,花子隨時可能回來,還是不要在這裡高聲喧嘩。」
  
  「……」
  
  景鶴自然是聽她的話,于欣欣權衡利弊,也沒再繼續吵。
  
  「那個……傅妹子啊。」于欣欣抬起頭來,客客氣氣地問她,「跟你商量個事兒,明天咱倆能換張床睡嗎?住下鋪離那隻鬼太近了,我有點害怕……」
  
  傅藍嶼一挑眉:「你膝蓋不是受傷了麼,又不怕疼了?」
  
  「唔,我覺得我可以忍受,也沒那麼嚴重。」
  
  景鶴迅速接下茬:「當然了,比起保命來說,區區膝蓋能有多嚴重?」
  
  「……」于欣欣簡直想用針線把他的嘴縫上。
  
  話題到了這裡,似乎也就沒什麼可延伸的了,可以接著睡覺了。
  
  但很顯然,四個人都沒有睡意。
  
  景鶴方才被花子趴在床邊盯了半天,有點緊張,此時精神放鬆下來,莫名的就很想去趟廁所。
  
  他明知道夜晚的廁所很危險,可心理越不想去,生理就越想去。
  
  他猶豫好久,終是慢吞吞爬下床,往喬雲錚的下鋪一坐。
  
  「雲……這位好心的大哥,能求您件事兒嗎?」
  
  好心的大哥喬雲錚,聞言看他一眼:「說。」
  
  「陪我去趟廁所可以嗎?」
  
  結果喬雲錚還沒回答,于欣欣已經嬌滴滴地叫了起來:「哇,這是什麼過分要求?你這不是想害死人嗎?」
  
  黑夜給了景鶴黑色的眼睛,景鶴卻用它來翻白眼。
  
  「靠,那他不陪我去,你陪我去唄?你之前不還說咱倆名字配,到時候廁所裡撞見花子,咱倆還能給她舞段鴛鴦劍,你看我這提議怎麼樣?」
  
  「……神經病吧你!」
  
  喬雲錚從容起身,隨手往景鶴肩上一推:「別廢話了,去就去。」
  
  「好嘞,謝謝大哥!」
  
  傅藍嶼抱著枕頭坐在床上,目送兩人消失在門外,自始至終沒發表意見。
  
  她知道,喬雲錚是去打探情況的,畢竟和外人住一屋不方便,得抓住每一次單獨行動的機會。
  
  片刻,她聽到于欣欣又在小聲叫自己。
  
  「傅妹子,那關於換床的事……」
  
  「你樂意換就換吧。」
  
  于欣欣大喜:「真的?你可真是善良的姑娘啊!」
  
  「過獎。」
  
  傅藍嶼心裡在盤算著,自己要是和喬雲錚都住下鋪,之後晚上要偷溜出門,省去了爬梯子的過程,動靜也能小點。
  
  這波不虧。
  
  這座低矮破舊的宿舍樓,一共只有三層,目前所有玩家都住在二樓。
  
  走廊裡錯落安裝著幾盞燈,燈光昏黃,似乎還出了故障,一直閃爍不停。
  
  腳下的地磚,有不少塊已出現了細碎裂紋,踩上去偶爾會發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負的聲響。
  
  景鶴像個小媳婦似的,緊緊挽著喬雲錚的胳膊,一步一挨往前走,忐忑不安。
  
  「雲哥,說實在的,在所有鬧鬼的地點裡,我最害怕學校,畢竟學校太容易讓人產生代入感了。」
  
  喬雲錚氣定神閒:「你想像力不要這麼豐富,少腦補一點,可能就會好很多。」
  
  「但我控制不住啊,我就是一個天生熱情又浪漫主義的男孩子啊。」
  
  「……」喬雲錚彎起眉眼一笑,「再廢一句話,頭都給你擰下來。」
  
  景鶴立刻乖乖閉嘴,他太清楚了,這位爺只是看上去溫柔而已,其實內心住著夜叉,能不招惹就別招惹。
  
  這條走廊遠比想像中要漫長,而廁所則建在走廊的盡頭。
  
  兩人一起進了左邊的男廁所,裡面有五個隔間,像是很久無人打掃了,到處都髒兮兮的佈滿汙跡。
  
  喬雲錚隨手拉開第二扇門,景鶴為了離他近一點,選擇了第三扇門。
  
  景鶴覺得,在這種詭異的地方解決個人生理問題,完全是巨大的精神考驗。
  
  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前列腺會不會被嚇出病來。
  
  ……應該不會哈。
  
  他繫好皮帶,抬手按下了沖水鍵,正欲轉身時,卻忽覺有哪裡不太對勁。
  
  穿越的世界多了,最基本的警覺性,還是有的。
  
  他站在那,皺眉盯著面前的牆壁看,由於太久沒有擦拭,牆壁的瓷磚早已分辨不清原本的顏色,上面還隱約有亂七八糟塗鴉的痕跡,以及沒撕淨的廣告貼紙。
  
  滴答。
  
  有一滴水從頂部的縫隙漏下來,砸在他的腳邊,濺染出一小片紅色的痕跡。
  
  ……等等,紅色?
  
  這不是水,這是血。
  
  滴答,滴答。
  
  又有血跡接連不斷從上方滴落,逐漸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彙聚成相當規模的血泊。
  
  景鶴後背緊貼著廁所門,連大氣也不敢喘,他咬緊牙關,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這才強迫自己眼球上移,看向頭頂的天花板。
  
  然而很奇怪的,天花板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此後,滴血的聲音也停止了。
  
  他按捺住砰砰亂跳的心臟,機械般地移動腳步,想要擰開廁所門,儘快逃離這是非之地。
  
  誰知突如其來的敲門聲,瞬間把他的動作定格在原地。
  
  篤篤篤,篤篤篤。
  
  門敲得很有節奏感,在這全面寂靜的環境裡,愈發使人背脊生寒。
  
  景鶴繃著身子,冷汗浸濕了他的瀏海,他默默把老爹強迫自己學習的大悲咒,反復念誦了好幾遍。
  
  片刻,聽得門外傳來小女孩的聲音,帶著天真的笑意在問。
  
  「有人嗎?來陪花子玩呀。」
  
  「你要來陪花子玩嗎?」
  
  玩什麼,玩命嗎?
  
  景鶴低下頭,從廁所門與臺階的空隙間,看到了一雙女孩款式的小皮鞋。
  
  他大氣也不敢喘,當然也不敢開門,想開口呼喚喬雲錚,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咽回去了。
  
  如果花子就在門外,叫喬雲錚過來只會更危險,於事無補。
  
  他就這麼和對方僵持著,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直至敲門聲戛然而止。
  
  那雙皮鞋也莫名其妙消失了。
  
  ……走了嗎?
  
  他再三猶豫,最終踮起腳尖,大著膽子探頭往外面看了一眼。
  
  呼,幸好,門外沒人了。
  
  結果就這幾秒鐘的工夫,腳步聲又起。
  
  景鶴連續受驚,像隻炸了毛的鴕鳥,欲哭無淚地把腦袋埋進了領口。
  
  能不能不要再搞他了?!
  
  「景鶴,還活著嗎?」
  
  謝天謝地,這次是喬雲錚的聲音。
  
  他猛然驚醒,登時撞開廁所門衝出去,一頭紮進喬雲錚懷裡。
  
  「雲哥!我剛差點死了雲哥!我剛連遺言都想好了,希望你以後能代為照顧我爸,還有祝願你能和藍姐終成眷屬!」
  
  「……願望挺好,我很感動。」喬雲錚無語半晌,淡定頷首,然後掐著他的後脖頸子,把他從自己懷裡拎起來,「但在說遺言之前,麻煩你先解釋解釋來龍去脈。」
  
  景鶴可憐兮兮抬眼:「你剛才什麼都沒聽到,也沒看到嗎?」
  
  「沒有。」喬雲錚搖頭,「我站門口等了半天,這才進來找你。」
  
  「可我看見花子了。」
  
  「在哪?」
  
  「就在這扇門的門口,一直敲門,問我要不要陪她玩。」
  
  喬雲錚臉色微冷,他點點頭:「算你聰明,沒給她開門。」
  
  「……那我肯定不能開啊,我又不是傻子!」
  
  喬雲錚意味深長投來一瞥:「你不是嗎?」
  
  「?」
  
  日常被diss的景鶴小少爺,垂頭喪氣跟在後面,準備離開廁所。
  
  但他轉而想起自己還沒洗手,於是臨時改變方向,又走向了洗手池。
  
  水流聲嘩嘩沖洗,他甩了甩雙手的水跡,心底驚魂未定,有點走神。
  
  正因走神,該記住的沒記住,居然習慣性想要抬頭照一下鏡子。
  
  下一秒,他的腦袋就被人從後面強行按了下去。
  
  「想死嗎?」喬雲錚單手護在他頭頂,冷聲道,「規則忘了?」
  
  「……」
  
  【廁所的鏡子裡,也許會看到花子哦。】
  
  景鶴瞬間驚出一身冷汗,他趕緊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臉,如同皮皮蝦般弓著腰,扯著喬雲錚的衣角,自始至終沒敢再抬頭。
  
  靠,不就是上個廁所嗎?至於這麼折磨人嗎!
  
  ……
  
  在景鶴和喬雲錚走遠之後,二樓另一間宿舍的房門,也悄悄打開了。
  
  有個年輕的男生,非常謹慎地探出了腦袋。
  
  內急這回事,誰都可能碰到,更何況人在緊張的狀態下,總難免產生尿意。
  
  這位就比較倒楣了,宿舍裡另外三位玩家都是隨機匹配的,沒人認識他,自然也沒人願意陪他去那個邪門的廁所。
  
  《鬼娃娃花子》這麼古老的恐怖電影,大家差不多都看過或者瞭解過,越是熟悉的背景故事,帶來的恐懼感也就更深。
  
  往壞了說,其他人還巴不得讓他先去趟趟道、踩踩雷呢。
  
  他在門後觀察了好久,直到發現景鶴和喬雲錚也去了廁所,又平安返回,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既然已經有人去過了,那就說明裡面沒什麼可怕的東西,只要快去快回就可以了吧?
  
  眼看著膀胱快憋不住了,他給自己加加油鼓鼓勁,終於邁出了勇敢的第一步。
  
  從這第一步邁出去,他就開始拔腿狂奔,一路跑到走廊盡頭,急轉彎漂移拐進了男廁所。
  
  廁所裡靜悄悄,所有隔間看上去都差不多,為保險起見,他拉開了第二扇門。
  
  一切都很順利,除了最後沖水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似乎是小皮鞋在敲擊地面。
  
  但當他仔細去聽的時候,這動靜卻又消失了。
  
  是錯覺吧?
  
  他深吸兩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連忙小碎步跑到水池邊去洗手,準備低著頭洗完就撤。
  
  ……但洗著洗著,他就覺出不對勁了。
  
  面前池子裡蓄的清水,一點一點的暈開,正在慢慢變成淡紅顏色。
  
  不僅如此,顏色甚至還在不斷加深,從淡紅轉為深紅,再到血紅。
  
  水流的速度逐漸變緩,最終徹底凝成一池子粘稠的血。
  
  男生驚得心臟停跳,他垂眸看向自己的雙手,發現手上居然也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鮮血,且血依然源源順著袖口流出來。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他用力在衣擺上擦了手,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結果毫無疑問的,再度摸到一手的血。
  
  血沿著他的衣襟向下蔓延,將他灰色的衛衣染得一片狼藉。
  
  為什麼啊!!!
  
  他慌亂得幾乎失去理智,當即意欲轉頭逃跑,豈料雙腿卻像生了根一樣被牢牢釘在原地,半步也移動不了了。
  
  半晌,小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有人停在了他的身後。
  
  一根冰冷僵硬的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後頸。
  
  小女孩稚嫩卻陰森的聲音,笑著在他耳邊低語。
  
  「來陪花子玩呀?」
  
  隨即那雙蒼白枯瘦的小手,就緩緩的,環上了他的脖子。
  
  人在極度恐懼之下,往往是沒有理智的,只聽從本能的驅使。
  
  可惜並非所有的本能,都能做出正確的指令。
  
  男生驚恐地大張著嘴,偏偏連叫喊也發不出一聲,他渾身抖若篩糠,鬼使神差地抬起了頭。
  
  ……恰與鏡中的自己面對面。
  
  鏡中的他,神色麻木,滿面血跡,整件衛衣都被染成暗紅,猙獰得不堪入目。
  
  而他身後,花子的腦袋正枕在他肩膀上。
  
  她的臉比雪還要白上幾分,一雙大得出奇的眼睛,眼角上翻,眼白部分完全被血色填滿,黑眼珠深得像蓄著墨水,透不出半點光。
  
  她長長的劉海也在滴著血,在臉上劃過斑駁的痕跡。
  
  她忽而咧嘴,齜著尖利的牙齒,朝他詭異一笑。
  
  「來陪花子玩呀?」
  
  這一夜過去,死了一個人。
  
  男生的屍體,是轉天早晨被同宿舍的女玩家發現的,彼時那位女玩家要去廁所,無意中往左邊一瞥,正看見他帶血的腦袋露出牆壁之外,一雙空洞的眼睛兀自圓睜著。
  
  「啊——!!!」
  
  傅藍嶼一行人,剛把門口的蘋果和麵包端進屋,還沒來得及咬一口,就聽見了外面的吵鬧聲,於是暫時放棄簡陋早餐,前去查探情況。
  
  男生的屍體橫陳在洗手池邊,身體的其餘部位看上去都很完整,只是脖子上多了兩道血手印,應該是指甲直接插了進去,血沿著地板的縫隙蜿蜒,已經凝結成了大片暗色的汙跡。
  
  他的身側,還散落著不少黑色的長髮。
  
  洗手池的鏡子上,歪歪扭扭用稚嫩的筆跡寫著四個字:
  
  是花子呀。
  
  景鶴在看清筆跡的瞬間,突然感到不寒而慄,他慌張回頭。
  
  「完了哥,我剛看鏡子了,我是不是違反規則了?」
  
  喬雲錚很有耐心地告訴他:「沒事兒,我也看了。」
  
  「……」
  
  傅藍嶼從旁接話:「我也看了。」
  
  「……」
  
  「一般這種類型的規則,都只在夜間生效,白天你看兩眼死不了。」
  
  話糙理不糙,景鶴這才鬆了口氣,但他一想起昨晚自己也進過這間廁所,就禁不住心有餘悸。
  
  他沒敢再去細看那具屍體,轉身匆匆逃離了現場。
  
  大部分玩家都是一樣的想法,多看一眼都嫌噁心,紛紛離開,其中也包括拎著裙子的于欣欣。
  
  所以說低端局的玩家,往往遊戲意識不夠。
  
  傅藍嶼走了兩步又停住,她想了想,重新回到了屍體身邊。
  
  喬雲錚比她動作快一點,正在全方位對屍體進行搜身。
  
  有時候尋找線索是沒規律可循的,全憑經驗和直覺。
  
  她低頭看他:「有東西嗎?」
  
  「口袋裡沒有,但是……」喬雲錚雙手略一用力,將屍體翻了個身,「這裡有。」
  
  在屍體身下的血泊裡,浸著一枚銀色鑰匙,只有半截手指的長短,擦乾血跡,見上面刻著一個「2」的號碼。
  
  他迅速將鑰匙揣進了口袋:「走。」
  
  兩人朝來時路走去,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
  
  第二天的于欣欣,也依舊不會縫娃娃。
  
  景鶴跟她吵了好幾架,倆人沒互相掐死就不錯了,肯定指望不上。
  
  喬雲錚看似溫柔,其實對她始終愛答不理的,估計也不會願意幫她。
  
  而後傅藍嶼就成為了于欣欣唯一的救命稻草。
  
  于欣欣感覺這女孩子雖然不太愛講話,也沒個笑模樣,但貌似耳根子還挺軟的,說換床就同意換床了,應該比較容易溝通。
  
  「傅妹子。」她嬌聲嬌氣地喚了一聲,「能教教我怎麼縫嗎?我真的不會,快急死了。」
  
  傅藍嶼手上穿針引線,頭也不抬:「我就坐在這,你要學自己學。」
  
  「可我有點笨,也看不太懂啊。」
  
  「嗯。」
  
  于欣欣不太明白這個「嗯」字代表什麼,她再接再厲。
  
  「傅妹子,我看你進度挺快的,能不能縫完自己這個娃娃,順便替我也……」
  
  「不能。」
  
  「……」
  
  于欣欣聽到了自己玻璃心破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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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18 10:19 PM

第33章 醜娃娃

  于欣欣那雙手長得倒挺好看的,只可惜實在不怎麼靈巧,她整整花了一上午的時間,也沒能學會縫娃娃。
  
  哪怕她就眼睜睜盯著傅藍嶼在那縫,在理論轉實踐的這條路上,也走得異常艱難。
  
  其實景鶴也好不到哪去,但他自帶外掛可以作弊,傅藍嶼替他縫了腦袋和身體的輪廓,喬雲錚替他縫了四肢的輪廓,他只需要往裡面填棉花,再隨便穿幾針封口,最後把各部位連在一起就OK了。
  
  ……當然,儘管最後這幾個步驟,也挺要他命的。
  
  至於娃娃的裙子,他打算回頭用紅布圍一圈,糊弄了事。
  
  于欣欣在第N次被針紮到手之後,終於徹底失去耐心,發狠似地把針線和布料都扔在了盒子裡。
  
  她坐在那琢磨了好久,最終得出個結論:既然自己縫不好,就只能拉別人下水了。
  
  「我感覺縫這個娃娃,好像就是系統的障眼法,應該沒什麼特殊意義。」她裝作漫不經心地往床邊一靠,故意道,「你們看,昨晚花子也來過宿舍了,看咱們沒縫完也沒做什麼,不過是嚇唬人而已,所以何必費事呢?大家乾脆都別縫了。」
  
  宿舍瑞安安靜靜,另外三人都沒搭理他,各自幹各自的事兒。
  
  于欣欣碰了一鼻子灰,忍不住嬌嗔:「幹嘛不理人啊!小哥哥,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喬雲錚躺在床上,正舉著那張畫著花子的卡片端詳。
  
  他聞言,薄唇輕挑,笑得很溫柔:「對啊,很有道理。」
  
  于欣欣竊喜:「那你……」
  
  「我就不縫了。」
  
  「真的?」
  
  「真的。」他點點頭,「因為我已經縫完了。」
  
  「……」
  
  喬雲錚沒理會于欣欣黑如鍋底的臉色,他放下卡片悠然起身,活動著手腕關節朝門外走去。
  
  「各位慢慢縫,我出去溜達一圈。」
  
  傅藍嶼沒說話,她抬眸,迅速與他對視了一眼,複又低下頭去。
  
  半晌,門從外面被關上了。
  
  于欣欣咬著那只沒滋沒味又蔫巴的蘋果,暗中觀察,她發現隨著時間的流逝,傅藍嶼的娃娃也縫好了,並開始睡午覺了。
  
  而對面上鋪的景鶴,也完成了各個部位填棉花的步驟,開始縫合了。
  
  照這樣下去,今晚她即將變成本宿舍唯一一位沒有娃娃的玩家。
  
  雖說昨晚沒縫娃娃,花子也的確沒做出什麼實質舉動。
  
  但誰知道今晚花子會不會動真格呢?
  
  畢竟系統機制擺在那,一晚寬鬆,可能只是給玩家們充裕的時間縫娃娃,絕沒有每晚都寬鬆的道理。
  
  她攥著那柄用來裁布料的剪刀,只一瞬遲疑,就將其藏在了枕頭底下。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得稍微採取點措施。
  
  ……
  
  晚飯之前,傅藍嶼午覺睡醒也出了門,準備整體瞭解一下這棟宿舍樓的佈局。
  
  恰好當時景鶴的娃娃縫完了,隨後便也跟了出去。
  
  「藍姐!別獨自行動,很危險的,咱倆一起我還能保護保護你。」
  
  傅藍嶼大步流星往前走,語氣淡定:「你還挺幽默的。」
  
  「……我怎麼就幽默了?多嚴肅啊我。」
  
  「你記住了,以後要是再自己穿越,不能總是寄希望於躺贏,該熟悉的地形,該找的線索,得主動去做。」她沒跟他插科打諢,倒是認真交代了幾句,「我以前在低端局遇到過很多玩家,他們就乾等著,盼著把其他的競爭對手都耗死,最後自己撿便宜——這種事情,運氣的成分占很大比例,但不可能每次都輪到你,你要贏,就得學會以攻為守。」
  
  景鶴看著她,有點發愣。
  
  「藍姐,你從前都是這麼過來的?」
  
  「是,不然呢?」
  
  「我就覺得不可思議啊,你好像永遠不會示弱似的,可當年第一次穿越的時候,你才十五歲,太難了。」他難以置信地歎了口氣,「別說上黃金,我想都不敢想,我現在在白銀局都感覺自己分分鐘要原地暴斃。」
  
  「你成年了,該有點責任感,如果你死了,你爸後半輩子怎麼辦?」傅藍嶼從二樓走到一樓,一面飛速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一面隨口問,「對了,也沒聽你提過,你是為什麼才會被拉進系統裡的?」
  
  「嗨,飛來橫禍。」說起這件事,景鶴略顯煩躁地撓撓頭,「兩年半前吧,我放學回家,過馬路正好遇見個帶孩子的女人,當時紅燈亮了,她停了但孩子跑過去了,我為了護那孩子,就……」
  
  「當時我被撞得嚴重腦震盪,渾身多處骨折,後來好容易養好了,這天殺的系統也找上門來了。」
  
  傅藍嶼沉默了一會兒,她抬起手來,不輕不重拍了拍他的肩。
  
  「挺好,雖然看著傻了點,但還是個善良的男子漢。」
  
  「……」景鶴登時被噎到,「姐,你這也不是誇我吧?」
  
  「是誇你。」
  
  說完,傅藍嶼突然停住了腳步,並扯住景鶴的衣領,強迫他後退一步。
  
  兩人站在一樓的走廊轉彎處,看到有兩名男玩家,正在研究宿舍樓的大門門鎖。
  
  她微微瞇起眼睛。
  
  從這個角度,儘管隔著一段距離,她也能看清楚,那門鎖的造型比較奇怪,開鎖的鑰匙,肯定不是她今早和喬雲錚找到的那一把。
  
  這時其中一名男玩家回了頭,在看見兩人的瞬間也有些驚訝,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順便提醒身邊的同伴。
  
  他有雙瞇瞇眼,笑起來像極了流氓兔,很具親和力。
  
  「二位是哪間宿舍的啊?」
  
  傅藍嶼回答:「1號宿舍。」
  
  「哦哦,我們是3號宿舍。」
  
  而昨晚死了人的那間宿舍,是2號宿舍。
  
  除了這三間宿舍門上貼了號碼,這棟樓其他的宿舍,門都被封死了,她剛才試過,全都打不開。
  
  流氓兔男笑道:「希望二位好運,順利通關。」
  
  旁邊那個染了藍頭髮的男生,挺不耐煩往他背後一推:「又不熟,廢什麼話,這遊戲還能大家一起通關是怎麼的?」
  
  嗯,這位是擅長講大實話的人。
  
  相比起虛偽的互相客套,毫不掩飾的敵意更加真實可信。
  
  傅藍嶼並未多說什麼,她轉身離開,招手示意景鶴跟上。
  
  樓內,整點報時的音樂鈴聲,再度響起。
  
  看起來,這又是無波無瀾的一天,大部分人都被困在這座宿舍樓裡,老老實實地縫娃娃。
  
  又或者是有人在動歪心思,但還沒有完全表露出來。
  
  是夜,宿舍樓照常熄燈。
  
  今夜的月光,似乎比昨夜要明亮一些。
  
  1號宿舍集體入睡,傅藍嶼側躺在床邊,呼吸均勻,大概率是睡著了。
  
  景鶴和喬雲錚那邊也沒了動靜。
  
  上鋪的于欣欣等了很久,終於,她覺得時機合適了,這才從枕頭底下摸了那把剪刀,躡手躡腳爬下床。
  
  她蹲在傅藍嶼的床邊,仔細辨認了一下,最終確認縫好的娃娃,依然放在床角。
  
  她屏住呼吸,悄悄把娃娃拿了過來,攥在手裡。
  
  然後張開剪刀,對著娃娃的腦袋,作勢欲剪。
  
  如果一個宿舍有兩人縫不好娃娃,花子的目標範圍變大,應該會更保險一點。
  
  ……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並沒能成功。
  
  腕間忽然一緊,疼痛傳來,于欣欣驚慌轉頭,見傅藍嶼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劈手奪過了她手裡的剪刀。
  
  傅藍嶼的聲音很清醒,完全聽不出睡意:「于小姐好雅興啊,特意熬夜,就為了來剪我的娃娃?」
  
  「我……我沒有啊。」于欣欣硬著頭皮狡辯,「我就是想看看,到了晚上這娃娃有沒有什麼變化,我……我真的只是想看看……」
  
  「那你現在看到了嗎?」傅藍嶼把剪刀的尖端抵在于欣欣喉嚨,「娃娃給我。」
  
  于欣欣不太甘心,也不願放棄,她猶豫著,反倒把娃娃攥得更緊了。
  
  察覺到她手指在暗中用力,想把已經縫好的娃娃給扯開,傅藍嶼果斷將手一抬,剪刀瞬間在她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又順勢甩了一巴掌過去。
  
  于欣欣猝不及防,整個人歪倒在地,疼得險些哭出聲。
  
  「這遊戲性質特殊,大家都想活著,所以做什麼我都能理解,沒有對錯。」傅藍嶼撿起自己的娃娃,拍了拍上面的土,語氣平靜漠然,「但你對我使這種不入流的小手段,未免顯得班門弄斧。」
  
  于欣欣摸著脖子,摸到了一手濕漉漉的血跡,她又氣又怕,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你要殺我?你這是殺人!你們倆快醒醒啊,她要殺人了!」
  
  喬雲錚用手臂遮著眼睛,只當沒聽見。
  
  景鶴懶洋洋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哦,殺人了啊?」
  
  倆人繼續睡,裝傻裝得一絕。
  
  于欣欣崩潰:「你們仨這是背著我結盟了?你們以為結盟就能贏了?!」
  
  「我們贏不贏的未必,但你這樣的肯定贏不了。」傅藍嶼收起剪刀,重新躺回床上,「我數三下,你要是還沒有乖乖回去睡覺,我就在你臉上再補一刀。」
  
  「……」
  
  「一,二……」
  
  于欣欣手一抖,生怕她動真格的,這屋裡又沒人肯幫忙,只能忍氣吞聲,捂著滲血的傷口,委委屈屈爬回了上鋪。
  
  自己遲早要親手殺了這個狡猾的女人!
  
  遺憾的是,她這遠大的目標,可能再沒機會實現了。
  
  午夜時分,那熟悉的輕微腳步聲,再度從宿舍裡響起。
  
  嗒嗒嗒。
  
  小皮鞋踏上地面,花子在狹小的宿舍裡,來來回回地散步。
  
  她在傅藍嶼的床前停了下來,俯下身去觀察傅藍嶼的睡相。
  
  她長長的麻花辮,就垂在傅藍嶼頭頂,髮梢在傅藍嶼臉上掃來掃去,觸感像是鐵掃帚,紮得皮膚生疼。
  
  傅藍嶼閉著眼睛,沒有動彈。
  
  花子看了一會兒就移開視線,轉而拿起床角已經縫好的娃娃。
  
  她的嗓音幽幽冷冷,即使就近在面前,聽上去也如同帶了360度環繞身歷聲。
  
  「喔,花子的娃娃縫好了呢。」
  
  她將娃娃摟在懷裡,又轉過身去,看對面床鋪的喬雲錚和景鶴。
  
  喬雲錚的娃娃縫得很周正漂亮,她很滿意;景鶴的娃娃略顯歪歪扭扭,她似是小聲抱怨了一句。
  
  就因為抱怨這一句,生生把藏在被子裡景鶴,嚇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她也沒什麼異常舉動,依舊把景鶴的娃娃塞進懷裡,抱著走了。
  
  她轉了一圈,最後將目標對準了傅藍嶼上鋪的于欣欣。
  
  于欣欣的那只娃娃,只勉強把身體的部分填了棉花,針腳粗糙,跟昨晚相比,並沒有太大的進展。
  
  「唉。」她歎了口氣,「你沒有縫好花子的娃娃呢。」
  
  于欣欣傷口一陣一陣的疼,本就睡不著,這時意識到花子來檢查工作了,驚得渾身汗毛倒豎,控制不住地顫抖。
  
  花子冰冷的小手,輕輕撫上她脖子的血痕,半晌咯咯嬌笑,在她耳邊低語。
  
  「那……今晚你來陪花子玩呀?」
  
  這句話,彷彿是來自地獄的催命符,于欣欣恐懼不已,下意識睜開了眼睛。
  
  她正與趴在枕邊的花子對視。
  
  花子那張慘白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混合著濃重的黑與紅,猶如深夜汩汩流淌的血,陰森駭人。
  
  花子齜牙朝她一笑,惡鬼的表情,天真的嗓音。
  
  「來陪花子玩呀?」
  
  人在極度恐慌的時刻,往往是叫不出聲的,于欣欣向後重重靠上牆壁,她死死盯著不斷靠近的花子,雙目圓睜,卻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微弱的悲鳴。
  
  ……
  
  景鶴一夜沒睡。
  
  他縮在被子裡,藉著窗外照進的月光,透過縫隙,見證了于欣欣的全場死亡過程。
  
  他看到花子摳破了于欣欣的頸動脈,鮮血噴得滿牆都是;
  
  他還看到花子徒手撕裂了于欣欣的四肢,又將她血淋淋的四肢藏回了被子裡。
  
  咕吱咕吱血肉的悶響,宰豬一樣。
  
  濃烈的血腥味充斥整座宿舍,令人作嘔。
  
  他後來徹底看不下去,把臉埋進枕頭裡,汗把衣服都浸透了,只覺腦海裡嗡嗡的,一片混亂。
  
  花子究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並不知道。
  
  好容易熬到天色漸明,清晨來臨。
  
  他手軟腳軟,連滾帶爬從床上翻下來,帶著哭腔,鑽進喬雲錚被子裡尋找安慰。
  
  「雲哥!臥槽啊昨晚你看見沒有?那花子在上鋪殺人,我就這麼眼睜睜的盯著啊!」
  
  喬雲錚歎了口氣:「那你為什麼非得盯著呢?你可以把眼睛閉上。」
  
  「……那是我能控制的事嗎?」
  
  「怎麼不能控制?」喬雲錚道,「你姐當時躺在下鋪,血就從上鋪往她的枕邊流,你看她不也睡得挺好的?」
  
  景鶴回頭看了一眼,見傅藍嶼正揉著眼睛起床,低低抱怨了一句。
  
  「你們吵不吵?」
  
  她的枕頭週邊,果然染了一片血漬,地面也都是血。
  
  他服了,能走到黃金四的女人,心理素質能是一般人嗎?
  
  「所以……所以這具屍體要一直留在咱們宿舍?」
  
  「目前來看是的,因為也沒地方扔。」傅藍嶼起身,「我上去拾掇拾掇。」
  
  「我去吧。」
  
  喬雲錚先了她一步爬到上鋪,用兩根手指掀開了佈滿血污的被子。
  
  于欣欣幾乎被花子撕成了人彘,與她旁邊破破爛爛的半成品布娃娃,如出一轍。
  
  他挪開于欣欣的屍體,從她身下的血泊裡,找到了一枚銀色鑰匙,鑰匙上標了號碼「1」。
  
  「和我猜想的一樣。」他說,「相對應的宿舍死了第一個人,會在屍體下找到鑰匙。」
  
  就像昨天2號宿舍死的那個人,他的屍體底下也有一把鑰匙,標記著自己的宿舍編號。
  
  傅藍嶼若有所思:「你在三樓找到需要鑰匙的地方了?」
  
  「三樓其中一間宿舍的門,是可以打開的,打開後窗臺上有個木箱子,箱子上有三把同樣的鎖。」
  
  「那箱子現在呢?」
  
  「被我藏在三樓的廁所裡了,我這就去拿,你去3號宿舍看一眼。」
  
  「好。」
  
  於是兩人分頭行動,景鶴兩相權衡,最終決定跟著喬雲錚去找箱子。
  
  傅藍嶼獨自前往3號宿舍,在路過2號宿舍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因為裡面傳來了女孩子的哭聲。
  
  她走過去,敲了敲門。
  
  「請問,你們這裡也出事了嗎?」
  
  2號宿舍就只剩下一男一女兩名玩家了,那女玩家正在哭,哭得鼻涕眼淚滿臉,邊哭邊指著自己的上鋪。
  
  「她死了。」
  
  躺在那的另一名女玩家,和于欣欣的死法一模一樣,都是被花子撕裂了身體。
  
  「我們宿舍也死了一個,是因為沒有縫完娃娃,她也是嗎?」
  
  旁邊的男玩家道:「其實我們仨都沒縫完,但她的娃娃最不成型,花子說她不認真,就……」
  
  傅藍嶼點點頭:「二位辛苦。」
  
  她離開了2號宿舍,繼續前往3號宿舍。
  
  3號宿舍與隊伍保持一致,也死了一個人。
  
  流氓兔男和藍髮男,以及他倆的另一位舍友,正並排坐在下鋪,臉色都不太好看。
  
  上鋪血淋淋的那位,毫無疑問是昨晚被花子選中的玩家。
  
  「呦,1號的小姐,又見面了。」流氓兔男笑瞇瞇打了個招呼,雖說這笑容怎麼看怎麼勉強,「莫非你們那邊也出事了?」
  
  「我上鋪的舍友沒縫完娃娃,死掉了。」傅藍嶼問,「你們這位呢?」
  
  「我們四個都縫完了,不過昨晚聽花子說,他縫得最醜,所以要陪她玩。」
  
  「……」
  
  話說到這裡,傅藍嶼徹底明白了。
  
  總之按照遊戲設置,昨晚每間宿舍都必須死一個人,以縫娃娃做基準。
  
  沒縫完的玩家,會優先去死;
  
  如果有的縫完,有的沒縫完,縫得最少的那個死。
  
  如果所有玩家都縫完了,縫得最醜的那個死。
  
  簡而言之,手工能力不強,在這個世界活不下去。
  
  傅藍嶼正沉吟間,忽聽流氓兔男又含笑問了一句:「這位小姐,昨天你動過廁所那具屍體嗎?」
  
  她看了他一眼,見他注視自己的眼神,莫名顯得銳利,暗含洞察與考慮的意味。
  
  這可不是低端局玩家該有的眼神。
  
  瞇瞇眼的人,大多不太簡單。
  
  她瞭解他想要試探什麼,卻很坦然地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沒動過,我嫌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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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20 10:34 PM

第34章 她來了

  宿舍內,三個人對著那只古老得都快發黴的木箱子,集體沉默。
  
  箱子上面的三把鎖都編著號,目前還差一把鑰匙,就是3號宿舍的那一把。
  
  「他們肯定也知道鑰匙的線索了,那個瞇瞇眼的男人,看我的眼神非常不對。」傅藍嶼沉聲道,「我懷疑他並不是白銀局的玩家。」
  
  很明顯,流氓兔男和藍髮男是一夥的,看起來又很老練,那麼就有七八成的可能性,他也是高級玩家帶朋友或客戶通關。
  
  「第三把鑰匙在他那?」喬雲錚略一頷首,「那就只能殺了他。」
  
  「難度有點大,現在一共還剩下八名玩家,而且我打算今晚就結束戰鬥。」
  
  景鶴聞言震驚:「今晚結束戰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藍姐?」
  
  「不然呢?」傅藍嶼瞥他一眼,「你自己去看櫃子,裡面又多了新的針線和布料。」
  
  多了新的材料,就意味著玩家們還要繼續縫娃娃,更意味著今夜花子還會來。
  
  「今夜花子如果又來了,死的肯定是你。」
  
  「……」
  
  笨手笨腳的景鶴同學,頓時欲哭無淚。
  
  「藍妹。」喬雲錚突然開了口,「昨天有外人在場,有件事我沒找著機會跟你商量。」
  
  今天于欣欣死了,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可以隨便商量了。
  
  傅藍嶼看向他:「什麼?」
  
  「遊戲初始那四張提示卡片,我感覺藏了點東西。」
  
  「我去拿!」
  
  景鶴雖然智商方面經常跟不上,但執行力還是比較高的,說簡單點就是非常有眼力界。
  
  他沒等傅藍嶼起身,就一溜小跑去開櫃門,將裡面四張印著花子肖像的提示卡片,全都拿了過來。
  
  他低頭挨張察看卡片,在看到于欣欣那一張的時候,忍不住手一抖。
  
  「靠,這張臉變樣了啊!」
  
  的確,于欣欣那張卡片上,原本精緻甜美的花子,此時已變成了披頭散髮、猙獰怪笑的可怖模樣,不僅如此,她那條裙子也不再是原本鮮豔均勻的紅色,而是佈滿了斑斑血跡。
  
  她搭在膝蓋上的那雙手中,緊握著一柄沾血的鐮刀。
  
  傅藍嶼接過來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然後又將四張卡片,全部遞給了喬雲錚。
  
  「你發現什麼了?」
  
  喬雲錚將其中一張卡片,舉起來對準窗外的陽光。
  
  「你看,她心臟這裡,紙的材質與其餘部分不同,是能透光的。」
  
  傅藍嶼似有所悟,她立刻如法炮製,將所有卡片都對準了陽光。
  
  很奇怪的,陽光透過花子心臟,每一張卡片上折射出的圖案,似乎都影影綽綽,不太一樣。
  
  喬雲錚側身靠近她,兩人將手裡的卡片合在一起,意外發現那些看似無規律的圖案,其實是可以拼湊出輪廓的。
  
  景鶴在後面仔細辨認,他好奇地又往上疊加了第三張卡片。
  
  果不其然,這次的輪廓更加清晰了。
  
  直到第四張也疊加上去,輪廓終於完整。
  
  那好像是……
  
  宿舍樓的全景圖。
  
  景鶴驚道:「這不就是咱們這棟宿舍樓嗎?」
  
  隨著他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只聽得門鎖「哢噠」一聲輕響,而後屋裡便又恢復了平靜。
  
  三人均疑惑,傅藍嶼當即走近察看,發現宿舍門居然輕輕鬆鬆就拉開了。
  
  她試著想把門重新鎖上,結果發現,竟然鎖不上了。
  
  她回眸,見喬雲錚也正看向這邊,四目相對,察覺到她神色古怪,喬雲錚低聲詢問。
  
  「怎麼了?」
  
  「門鎖壞了。」
  
  喬雲錚快步上前,景鶴也跟了過來,三人研究半天,最終得出一個結論:真的壞了(……)
  
  「好端端的,門鎖為什麼會壞?」景鶴悚然一驚,「難道因為咱們剛才拼出了線索?」
  
  傅藍嶼道:「按照一般規則,解出這種線索,應該是有通關提示或者獎勵的,沒道理給我們加個debuff。」
  
  所謂debuff,負面減益效果,當然是指這道門。
  
  正常人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夜晚鎖不了門,會是什麼後果。
  
  一旦被其他玩家發現漏洞,對方就可以輕而易舉破門而入,大開殺戒。
  
  喬雲錚摩挲著手裡的卡片,陷入沉思。
  
  「也許這並不是針對我們的debuff。」他說,「沒准是針對所有玩家的debuff。」
  
  傅藍嶼想了想,略顯恍然:「你的意思是……系統開啟了讓遊戲儘快結束的捷徑?」
  
  他溫柔一笑:「沒錯。」
  
  現場只有景鶴一頭霧水:「你倆到底在講什麼?」
  
  「你先在這等著。」喬雲錚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傅藍嶼一起出了門,「我和你藍姐去印證一個猜想。」
  
  「什麼猜想?」
  
  「回來你就知道了。」
  
  「……」
  
  被拋棄的景鶴同學站在原地,很是委屈。
  
  ……
  
  喬雲錚和傅藍嶼將1號宿舍左側的房間門都試了一遍,又徑直上了三樓。
  
  一切正如兩人所料,解開了卡片上的提示之後,整座宿舍樓的所有門,全部瞬間開起,自此可以隨意進出。
  
  並且三樓每一間開啟的空宿舍內,最外面的床頭,都放著一柄細長鋒利的剔骨刀。
  
  毋庸置疑,那是兇器。
  
  是供玩家們自由取用,互相殘殺的兇器。
  
  畢竟裁布料的剪刀太鈍了,劃個口子也不痛不癢的,不像這種刀,最容易一刀斃命。
  
  傅藍嶼站在那,驀然就沒來由地歎了口氣。
  
  她咬了一下後槽牙,最終抄起面前的剔骨刀,揣進了懷裡。
  
  這種殘酷的競爭是沒有盡頭的,只能不斷的突破底線,學會適應再適應。
  
  喬雲錚又去旁邊的房間,拿了另外兩把刀。
  
  在轉身的一刻,他隱約望見三樓走廊的盡頭,有人影一閃而過。
  
  他眉梢輕挑,危險地瞇起了眼睛。
  
  「藍妹。」
  
  「嗯?」
  
  「有人也發現了。」
  
  「遲早會發現的。」傅藍嶼對此並不意外,「八成是3號宿舍那倆人,今晚他們一定會動手。」
  
  但凡是經驗豐富的高級玩家,就該明白今晚必須動手的道理。
  
  兩人隨即不再久留,以最快速度回到1號宿舍。
  
  景鶴趕緊迎上來:「怎麼樣,驗證什麼猜想了?」
  
  「驗證了大家可以開始殺人的猜想。」喬雲錚往他手裡塞了一柄剔骨刀,「拿好,現在全樓的門都開了,今晚不儘快通關,就會被別的玩家盯上,你有點心理準備。」
  
  景鶴拎著刀,嚇了一跳:「不是吧,這麼刺激的?」
  
  「這也算刺激?大概對你來說算刺激。」
  
  「但現在還剩八個人呢哥!除去咱們也還有五個人,我們總不能晚上直接去把那五個人都殺了吧?我下不去手啊!」
  
  「我知道你下不去手。」喬雲錚緩聲道,「所以今晚見機行事,真不得不親自動手了,你就跟在我倆身後,我倆先擋著。」
  
  「噢……」
  
  「但是景鶴,這遊戲無情,我倆能不能活到你上黃金都未必。你總會有獨當一面的時候,萬一以後我倆不能陪著你了,你得保證自己有這種膽量與狠心。」
  
  他講話慣常溫柔而慢條斯理,很少這麼嚴肅正經地告誡,一時間聽得景鶴心裡發涼。
  
  景鶴撇了撇嘴,看起來像是要哭了:「藍姐,你快管管雲哥,聽他立的這是什麼flag?太悲觀了吧!」
  
  「他說得沒錯。」傅藍嶼正在用被子擦刀,頭也不抬,「我黃金四了,他也快白金二了,走到這一步,指不定哪天就會死在遊戲裡——趁我倆還活著,希望你進步得再快一點。」
  
  無論她還是喬雲錚,在提及死亡的問題時,都很平靜從容,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
  
  那是曾經刀口舔血無數回,屢次趟過鬼門關之後,練就的心理素質。
  
  並不是看開了,遇上狗系統,這輩子都不可能看得開的。
  
  只是被迫接受了這不公的命運而已。
  
  這是漫長而沒有止境的酷刑,然而在最後一場刑罰結束以前,能保護好的人,能堅持的事,只盼著能夠圓滿。
  
  就算不能圓滿,至少別留遺憾。
  
  月懸高空,深夜再度降臨了這座廢棄的校園。
  
  為了方便確認行動時機,傅藍嶼就盤腿坐在門邊的地面,側耳聽著外面傳來報時的音樂鈴聲,叮叮咚咚,半晌才停息。
  
  她手裡還握著那把剔骨刀,拇指在螺旋紋的刀柄上不斷摩挲著。
  
  她突然開口:「遠處有動靜了。」
  
  靠在床邊閉目養神的喬雲錚,聞言冷靜抬眸:「什麼動靜?」
  
  「追趕、尖叫、罵聲,還有人在哭。」
  
  他點點頭,意味難明地歎息一聲:「就像你說的,3號宿舍的人動手了。」
  
  看來3號宿舍那位流氓兔似的高級玩家,以及他的藍髮同伴,都是不折不扣的行動派。
  
  「他們解決完2號宿舍,立刻就會來我們這。」
  
  畢竟對方要通關,就必須搶到箱子和另外兩把鑰匙。
  
  喬雲錚淡定起身,掂了掂手中的剔骨刀:「行,那我們也出去湊個熱鬧。」
  
  反正躲是躲不過去的,早幾分鐘和晚幾分鐘出去,沒什麼區別。
  
  景鶴跟在兩人身後,只覺心臟發悶,連喘好幾口大氣。
  
  他暗暗給自己鼓勁:加油,你可以的,你絕對不能給雲哥藍姐拖後腿,你他媽的爭點氣……
  
  「景鶴。」
  
  「在呢藍姐!」
  
  傅藍嶼指了指床邊:「把箱子拎著,你就負責拎箱子,無論發生什麼都別扔了。」
  
  「藍姐你放心。」他立刻把刀夾在腋下,又把箱子緊緊摟在懷裡,「就算我被扔了,這箱子也不會扔!」
  
  「……行吧。」
  
  三人離開宿舍,還沒走出多遠,就見走廊上有一道長長的黏膩血痕,看起來像是垂死之人掙扎著爬行,最後又被拖走的現場痕跡。
  
  不多時,走在最前面的喬雲錚忽而停住腳步,轉頭看向2號宿舍。
  
  2號宿舍那位很愛哭的女玩家,脖子和胸口中了好幾刀,正橫躺在門口的血泊裡,半睜著眼睛斷了氣。
  
  她剛才應該是想要逃跑的,無奈沒有成功。
  
  宿舍裡面,3號宿舍的三個人,正合夥將2號宿舍僅存的那名男玩家按倒在床上,不准他反抗。
  
  流氓兔男手裡同樣攥著一柄剔骨刀,可想而知,也是從三樓的某間屋裡取來的。
  
  鋒刃映著窗外冷月,寒光爍爍,他手起刀落,用力紮進男玩家的心窩裡。
  
  那男玩家渾身抽搐了幾下,終於沒了動靜。
  
  流氓兔男拎著沾血的刀轉過身來,他臉上似乎被剛才的女玩家撓出了一道傷口,有一滴血流到了唇邊。
  
  他舔了舔嘴唇,瞇起眼睛笑了。
  
  「這麼巧,三位都在呢?」
  
  「是啊。」傅藍嶼道,「走廊裡這麼熱鬧,我們也不是聾子,自然得來參與一下集體活動。」
  
  「挺好,沒想到最後就剩下咱們兩個宿舍的較量了。」流氓兔男歪過頭,將她從上至下認真打量了一圈,「小姐,坦誠一點,你也不是白銀玩家吧?」
  
  這個「也」字,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傅藍嶼平靜回答:「我跟你一樣。」
  
  「有意思。」他笑意更深,「其實我很感興趣,能升到高等級的女玩家,究竟有什麼過人的本事?」
  
  「真遺憾,我可是對你完全不感興趣。」
  
  藍髮男瞥了一眼景鶴懷裡的箱子,抬手往旁邊那位男玩家的肩上一推,不爽道:「你哆嗦什麼?」
  
  與他同宿舍的男玩家,顯然沒什麼經驗和膽量,雙手握刀戰戰兢兢。
  
  「你們這什麼意思?要……要我殺人啊?」
  
  「剛才我哥都解決掉兩個人了,你沒看見?你總得證明一下自己的價值,否則我倆帶著你通關是做慈善?」
  
  男玩家哭喪著臉:「能……能者多勞,你們二位既然這麼厲害,那再殺幾個也不算什麼,對吧?」
  
  藍發男皺眉:「你在這說什麼逼話呢?」
  
  男玩家雙腿發軟,近乎崩潰。
  
  「我不敢啊!他們也都拿著刀呢!我……我剛上白銀不久,之前還從沒殺過人……呃!」
  
  話音未落,身側的流氓兔男,已經反手將剔骨刀刃,深深紮進了對方的胸口。
  
  紮進去的一瞬間,他甚至還用力將刀柄旋轉了一圈。
  
  「為什麼我說你嘴硬心軟?」他漫不經心地教育藍髮男,「這種廢物留著只會拖累咱倆,更何況他就算能通關這一場,沒多久遲早也要死。」
  
  「記住了,弱者在這個遊戲裡,不配活著。」
  
  他將男玩家的屍體踹向一邊,轉而目不斜視朝傅藍嶼三人走了過去。
  
  平心而論,傅藍嶼穿越了這麼多場黃金局,很少遇上殺氣這麼重的玩家。
  
  她毫不懷疑,只要條件足夠,這種人完全不介意在開局就大開殺戒。
  
  「景鶴。」她攥緊了手裡的刀,示意景鶴後退,「走樓梯,去一樓,要快。」
  
  關鍵時刻,景鶴絕不給哥姐掉鏈子,他聽了這句話,抱著箱子拔腿就跑,跑出了個性跑出了風采,跑出了百米衝刺的最佳水準。
  
  藍髮男急著要追,被喬雲錚攔住了,於是四個人當即爆發了正面衝突。
  
  這兄弟倆都是手黑的人,但相比起藍髮男的野蠻性進攻風格,流氓兔男就更老練得多。
  
  他沒有一味與戰鬥力明顯強勢的喬雲錚糾纏,登時將目標轉向了傅藍嶼,打算以此分散喬雲錚的注意力。
  
  傅藍嶼很會審時度勢,她並不認為自己靠硬碰硬能贏過面前這個大男人,所以她沒有戀戰,而是飛快朝反方向的二樓廁所奔去。
  
  她常年鍛煉,跑步水準相當可觀,儘管流氓兔男速度也不慢,一時半會卻也沒能追上她。
  
  她中途一個急轉彎,閃身進入了女廁所。
  
  她並未鎖上那扇門。
  
  ……
  
  不過須臾之間,流氓兔男也已追到近前。
  
  在他看來,傅藍嶼這無異於畫地為牢。
  
  「我從不否認女玩家的智慧。」他低笑道,「可惜智慧也並不能讓你們活得太久。」
  
  他果斷一腳踹開了廁所大門。
  
  然而。
  
  預想中的畫面並未出現。
  
  當他闖進廁所的剎那間,迎面對視的,居然是自己的臉。
  
  傅藍嶼就站在那裡,雙手舉著洗手池上的那面鏡子,擋在身前。
  
  鏡中映出了他的全貌。
  
  廁所的鏡子,從一開始就並非鑲嵌在牆面上,只是豎立在洗手池前端罷了。
  
  如果在保證不照到自己的前提下,從側面將鏡子拆下來,就能達到此刻的效果。
  
  【廁所的鏡子裡,也許會看到花子哦。】
  
  「先生,你錯了,女玩家的智慧,有時比你的武力更重要。」
  
  這一招,叫請君入甕。
  
  流氓兔男當場愣住,他盯著鏡中的自己,臉色發青,神色逐漸變得緊張僵硬。
  
  他想要轉身逃跑,可腳下已像是生了根,牢牢釘在了原地,再難移動半步。
  
  規則生效,他逃不掉了。
  
  半晌,一雙冰冷的小手從身後環上來,摟住了他的脖子。
  
  小女孩把腦袋枕在他肩膀,睜著一雙漆黑的眼睛,蒼白的臉上掛著微笑。
  
  「來和花子玩呀?」
  
  「我……不……」
  
  他尚未來得及說出拒絕的話,花子尖利的指甲,已經刺進了他的頸動脈。
  
  鮮血濺上了廁所大門。
  
  的確,弱者不適合這個遊戲。
  
  但強與弱是相對的,沒有人會是永遠的強者。
  
  而此時的傅藍嶼,早已將鏡子倒扣在地面,提前一步逃離了廁所區域。
  
  她迅速按原路返回,見喬雲錚就站在宿舍門口,手裡還拿著最後一把標記著號碼「3」的鑰匙。
  
  不遠處,藍髮男的屍體正倒在牆邊,心臟與腹部均有大片血跡暈染,可見中了不止一刀。
  
  她目光微移,看到喬雲錚鎖骨上方有一道血痕,果然,他也受了傷。
  
  傷口並不深,但能想像出剛才有多驚險,但凡位置再偏一點,躲閃不及,他就會被當場割喉。
  
  「……要緊嗎?」
  
  「不要緊,這種程度的小傷,甚至都不會影響到下場遊戲。」喬雲錚單手用衣領遮住傷口,另一隻手甩了甩剔骨刀上的血跡,「你那邊順利嗎?」
  
  「順利,那個男人被花子幹掉了。」
  
  喬雲錚低聲一笑:「我看你往廁所方向跑,就知道你要做什麼了,虧你想得出來。」
  
  「武力拼不過的時候,就要考慮智取。」傅藍嶼說著,腳步未停,徑直朝樓梯走,「咱們得快點去找景鶴了。」
  
  「好。」
  
  景鶴正蹲在一樓的大廳中央,懷裡仍舊抱著那只木箱子,可憐兮兮,像是被拋棄的小流浪狗。
  
  然後他就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頓時驚喜地一躍而起。
  
  「雲哥藍姐,你倆可算來了!」
  
  「這已經很快了。」傅藍嶼接過喬雲錚遞來的鑰匙,又從景鶴口袋裡取出之前的兩把,俯下身去開箱子,「你以為殺人是什麼愉快體驗嗎?」
  
  景鶴語氣內疚誠懇:「對不起姐,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一個古老的道理,『如果你覺得歲月靜好,那其實是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
  
  「……」傅藍嶼忍不住抬頭瞥他一眼,「灌什麼雞湯呢在這?」
  
  「我這是在表達自己感激感動的心情。」
  
  結果他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輕響,三把鑰匙都插入鎖孔,木箱的箱蓋被傅藍嶼掀開了。
  
  一股濃重的黴味傳來,三人同時低頭,見箱子瑞安靜躺著一隻縫好的布娃娃。
  
  那是以花子為範本的布娃娃,大概是原版,比每一位玩家縫得都要精緻漂亮。
  
  布娃娃的旁邊,還有一串生鏽的鑰匙,鑰匙有十幾把,看上去都與宿舍樓大門的鎖孔相吻合,只是有著很細微的差別。
  
  要找出哪一把才是真正的鑰匙,需要逐個去試。
  
  正當景鶴自告奮勇,準備自己去試鑰匙時,喬雲錚似有所感一回眸,眼神登時沉了下去。
  
  「藍妹。」他沉聲提醒,「她來了。」
  
  所謂的「她」,當然是花子。
  
  方才還在二樓廁所的花子,此時已經來到了一樓,她披頭散髮,穿著那件佈滿斑斑血跡的骯髒衣裙,詭異笑著走下樓梯。
  
  而她的手裡,還緊握著一把帶血鐮刀,跟于欣欣那張卡片上畫的一模一樣。
  
  花子眨了眨眼睛,有兩行鮮血順著她漆黑的眼珠,淌過蒼白瘦削的臉,那場景分外可怖。
  
  「來陪花子玩呀?」
  
  她高高舉起了那把鐮刀。
  
  「……景鶴。」傅藍嶼穩住呼吸,冷靜提醒,「不想死就快點試。」
  
  景鶴也看見了花子,他手有點哆嗦,好在還算鎮定,目前已經試了四把,都沒成功。
  
  「等等啊藍姐,我正在試第五把。」
  
  運氣真是種很玄的東西,就譬如在場的三人,全是非酋。
  
  傅藍嶼歎了口氣:「我想念顧墨池了。」
  
  喬雲錚點頭:「我也是。」
  
  要是歐皇顧墨池在場,就憑當初他選棺材的命中率,大概第一把鑰匙就能開起了。
  
  說話間,花子根本沒給他們喘息的工夫,以衝鋒的姿態飛奔而來,獰笑著掄起鐮刀,徑直砍向擋在前面的兩人頭頂。
  
  喬雲錚單手攬在傅藍嶼腰間,迅速後退一步,堪堪躲過了這一擊。
  
  但花子的技能是不需要冷卻時間的,她甚至連挪都沒挪一步,身體直接扭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彎折角度,又是一鐮刀揮過來。
  
  理論上講,喬雲錚和傅藍嶼作為正常人,無論如何都是躲不開鬼怪這一招的。
  
  ……可傅藍嶼懷裡,抱著從箱子裡找到的那隻娃娃。
  
  千鈞一髮之際,她下意識抬手,將娃娃擋在了自己和喬雲錚的頭頂。
  
  一道金光原地逸散開來,如同無形盾牌,替兩人格擋了致命一擊。
  
  原來娃娃的作用是這個。
  
  不過只能用一次。
  
  眼看著娃娃已經消失在掌心,兩人均反應敏捷,拔腿朝大門的方向飛奔而去。
  
  與此同時,聽得景鶴欣喜叫道:「雲哥藍姐,我成功了!」
  
  雖說他試到了第十一把鑰匙,才勉強成功。
  
  得虧手上動作夠快。
  
  在撞開大門的瞬間,喬雲錚和傅藍嶼幾乎是一左一右,將景鶴拖出了宿舍樓的範圍。
  
  鐮刀鋒利的刀尖,驚險擦過景鶴後背,在他外套上劃開了一道口子。
  
  只差一步,就要把他劈成兩截。
  
  景鶴心有餘悸地回過頭去,看到花子倒提著鐮刀,仍站在宿舍樓的門內,月光照在她慘白的臉上,她咧著嘴,笑得正開心。
  
  頸間吊墜亮起,再度傳來了水滴落入玻璃容器的輕微聲響。
  
  本局通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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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20 10:42 PM

第六卷 酒店(黃金局)

第35章 顧墨池

  午後,傅藍嶼把臥室的窗簾都拉上,遮住窗外的陽光,又和紀翎一起盤腿坐在床上,將《鬼娃娃花子》那部電影重新看了一遍。
  
  看到一半,白簫在廚房做好了楊枝甘露,叫白笙給兩人送上來。
  
  白笙原本是興沖沖進房間的,結果正看見電腦螢幕上花子的特寫,嚇得「嗷」一嗓子,險些把兩碗楊枝甘露全潑出去。
  
  「你們倆幹嘛呢!」
  
  「看恐怖片。」傅藍嶼淡定回答,「重溫一下我前兩天剛通關的白銀局。」
  
  紀翎坐在旁邊打哈欠:「我閒著無聊,陪她重溫一下。」
  
  白笙難以置信:「追個綜藝刷個劇不香嗎?好容易不用穿越,何必這麼為難自己?」
  
  「要時刻保持危機感啊。」紀翎道,「就算不穿越,你也應該讓自己保持穿越的最佳精神狀態——誒,今天下午20個俯臥撐和100個仰臥起坐別忘了,還有去跑步機跑半小時,不許偷懶。」
  
  「……翎姐,你現在比起我哥和藍藍,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我親身體會過了你的體力短板。」紀翎接過楊枝甘露,順手捏了一下她手臂上的軟肉,「瞧瞧你,跟個養尊處優大小姐似的,前段日子和我穿越的那場白銀局,你甚至還不如我客戶跑得快,最後是我背著你出的門。」
  
  傅藍嶼拿勺子的動作一頓:「還有這事兒?」
  
  「是啊,所以我才說,笙笙真是被她哥給寵壞了,必須加強訓練。」
  
  「我回頭買倆啞鈴擱家裡,沒事兒就讓她練一練,還有跳繩也鍛煉腿部肌肉,以後早晨追加200組。」
  
  「我覺得OK。」
  
  白笙:「……」
  
  她在這個家的地位,真是越來越低了。
  
  結果一部電影沒播完,一碗楊枝甘露才吃到一半,傅藍嶼的手機就響了。
  
  螢幕顯示著喬雲錚的名字。
  
  她很自然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有事嗎?」
  
  「藍妹。」喬雲錚的聲音含著笑意,「下午有事嗎?出來坐坐,見個熟人。」
  
  「什麼熟人?」
  
  在傅藍嶼的認知內,自己在這座城市內的熟人,基本上都在公寓裡合租,剩下的就只有喬雲錚和景鶴了,她不記得還有別人。
  
  喬雲錚悠閒地賣了個關子:「你來就知道了,湖州路美食街上的Tang咖啡館,一個小時後,不見不散。」
  
  傅藍嶼應了一聲,一頭霧水地掛了電話。
  
  「我出去一趟。」
  
  紀翎的八卦雷達自動開啟:「去哪?去跟喬先生約會嗎?」
  
  「……去湖州路,見個熟人。」
  
  「我也去。」白笙道,「你見你的熟人,我去湖州路新開的那家購物中心掃掃貨,回頭接你一起回家。」
  
  「好。」
  
  紀翎繼續吸溜著自己的楊枝甘露,聞言一抬眼:「那我呢?你倆也不帶我玩。」
  
  「你湊什麼熱鬧?」白笙回答得理所當然,「難得我倆都不在家,你就和我哥好好享受二人世界,這難道不是培養感情的最佳時機嗎?」
  
  紀翎嚴肅沉思良久,略一頷首。
  
  「哦,對,很有道理,那你倆還等什麼?趕緊走吧,別耽誤時間了。」
  
  「……」
  
  就這樣,傅藍嶼和白笙,幾乎是被重色輕友的紀翎小姐,強行趕出了家門。
  
  兩人打車到湖州路附近,然後白笙去購物,傅藍嶼去赴約。
  
  Tang咖啡館,是湖州路美食街上一家開了三四年的網紅咖啡館,店內設計偏向中國風,有點中西結合的意思,有不少年輕人閒暇之餘喜歡來這喝一杯,順便拍兩張好看的照片發微博。
  
  傅藍嶼一進店,報了下預約桌號,服務生就笑容滿面領她去了角落裡一處被雕花屏風隔開的、半開放式小包間。
  
  裡面坐著兩個年輕男人,左邊的毫無疑問是喬雲錚,右邊那位帥哥,寬肩窄腰長腿,穿很酷的機車皮衣,正似笑非笑往自己的咖啡杯裡加方糖。
  
  居然是之前穿越黃金局的時候,在古宅裡一同通關的高手顧墨池。
  
  傅藍嶼略顯訝然:「顧先生?」
  
  「傅小姐。」顧墨池笑道,「看你這表情,好像已經把我忘得差不多了?」
  
  「……那倒也沒有,至少我還記得你的名字。」她問,「顧先生的傷好了嗎?」
  
  上次在古宅裡,因為被施了紙人咒術,顧墨池用剪刀往自己腹部劃了一道,雖說傷口不深,估計也得養上一養。
  
  「恢復了兩個多星期吧,沒什麼問題,也不影響以後穿越了。」顧墨池頓了頓,又故意抱怨,「傅小姐,當初通關時我把號碼告訴了你,你怎麼一次也沒給我打過?」
  
  傅藍嶼落座,輕飄飄瞥了喬雲錚一眼:「他不是給你打了嗎?」
  
  喬雲錚微笑:「我也是逛著逛著系統論壇,無意中回憶起來了,就打過去問候一句——誰知顧先生就住在鄰城,坐高鐵40分鐘,實在很巧。」
  
  顧墨池說:「我在鄰城沒什麼同道中人,成天也怪無聊的,聽說這邊房價跟那邊差不太多,我打算過段日子上這邊來租房子,說不定還能跟二位再合作幾局。」
  
  「顧先生等級多少?」
  
  他從衣領裡拎出水瓶吊墜,修長手指輕輕一彈,見有淡藍色光芒一閃即逝。
  
  「白金一級,快二級了。」
  
  傅藍嶼了然:「跟你一樣。」
  
  這句話自然是對喬雲錚說的。
  
  喬雲錚笑著搖頭:「我不如他,我運氣差。」
  
  顧墨池等級高實力強,還有歐氣加持,這才是真厲害,算是遊戲寵兒了。
  
  聽得顧墨池又問:「傅小姐什麼等級?」
  
  「黃金四。」
  
  「噢……那說歸說,看來咱們仨能合作的機會也並不多了。」他惋惜地歎了口氣,「等你以後上了白金,肯定是要與喬先生繼續綁定穿越的,我只能精神上祝二位好運。」
  
  系統有規矩,同等級的三個人不能一起綁定。
  
  更何況,就算系統不禁止,三人綁定白金局,也是一件太冒風險的事。
  
  白金局是神仙打架,魔鬼混戰,每位玩家都是狠角色中的狠角色,若有同隊三人,同時存活的概率幾乎不足20%。
  
  傅藍嶼舉杯示意:「借顧先生吉言,也祝顧先生日後能找到合拍的搭檔。」
  
  「哈哈,我也是這麼希望的。」
  
  畢竟獨自穿越的旅途,未免太過寂寞了。
  
  三人的杯沿,輕巧相擊。
  
  ……
  
  高級玩家若是要談論經驗心得,那必定是一場漫長的言辭交鋒,就像這三位,聊了整整兩個小時,咖啡上了兩輪,蛋糕也空了三盤。
  
  雖說蛋糕基本上都是傅藍嶼吃的。
  
  直到傍晚已至,夕陽西下,顧墨池想嘗嘗這條街上一家很有名的日料,正準備自己請客,邀請喬雲錚和傅藍嶼一起去。
  
  這時,忽聽身後傳來一聲銀鈴兒般的呼喚。
  
  「藍藍,喬先生,我來啦!」
  
  白笙剛剛shpping回來,手裡還拎著大袋小袋,她喜氣洋洋撲到傅藍嶼座位旁,順便摟住了傅藍嶼的脖子。
  
  「那家購物中心開業酬賓,真超級划算!我給你買了件外套,給翎姐買了件裙子,回去記得試穿哈!」
  
  她奶茶色的麥穗捲髮,一半紮起一半披散,髮質極好,在晚霞餘暉裡泛著非常柔和的光澤。
  
  從顧墨池的角度看,她的側臉精緻俏麗,笑起來唇紅齒白,甜美又朝氣蓬勃。
  
  他偏過頭去,饒有興致地問喬雲錚:「這位是……」
  
  「算是同行。」喬雲錚回答,「黃金一的姑娘,自己人,沒什麼可避諱的。」
  
  大約是錯覺吧,顧墨池的神情,彷彿一瞬就變得輕鬆愉悅了許多。
  
  「這麼巧的嗎?」
  
  「不不,我可不敢跟你們稱同行,我菜鳥一個,全靠各位大佬帶上黃金的。」白笙下意識擺手,她一轉頭,這才後知後覺顧墨池就坐在那,登時直勾勾盯著他看,「喔,藍藍,這帥哥哪位?以前也沒見過啊。」
  
  傅藍嶼道:「是之前一起通關的朋友。」
  
  顧墨池從容起身,朝著白笙伸出手去。
  
  「本人姓顧,顧墨池,水墨丹青的墨,一池春水的池。」
  
  「哦哦,顧先生,幸會幸會。」白笙眼神微亮,迅速握住他的手,「我姓白,白笙,笙簫和鳴的笙。」
  
  ……依著這倆人原本的性格,自我介紹而已,應該不至於介紹得這麼酸溜溜。
  
  傅藍嶼和喬雲錚暗中對視一眼,倆人都沒吱聲,但眼神已說明了一切。
  
  怎麼著,合著今天這次見面,陰差陽錯促成了一樁相親?
  
  半晌,聽得顧墨池又問:「白小姐是在這座城市常住嗎?」
  
  「當然,我跟藍藍合租,有時候還一起穿越呢。」
  
  「有機會的話,也可以試試和我簽份輔助契約,我偶爾也在論壇接單的。」
  
  白笙好奇:「那你的等級……」
  
  「白金一,快白金二了。」
  
  「了不起!」她說完又有點不好意思,把嗓音放輕,悄悄地告訴他,「但你別看我等級黃金,實際上能力只在青銅白銀的交界,非常擅長拖人後腿。」
  
  顧墨池也不意外,他痞氣挑眉,完全坦然接受。
  
  「沒關係,以前我帶的客戶,天賦奇差的也見過,白小姐肯定比他們聰明多了。」
  
  白笙鬆了口氣,當即笑顏逐開:「那什麼時候我找你下單,你要給我打折啊!」
  
  「如果是白小姐下單,看在傅小姐和喬先生的面子上,第一單我們可以免費試穿。」
  
  傅藍嶼叉著碟子裡的最後一塊蛋糕,冷靜開口。
  
  「不必看我倆的面子,我倆有什麼面子?顧先生有什麼想法,大膽實施就可以,反正等你搬到C城來,大家見面的機會多得是。」
  
  白笙驚訝中帶了一絲竊喜:「是嗎?你也要住在C城了?」
  
  「是啊,C城地靈人傑,我喜歡極了。」顧墨池心理素質過硬,即使被傅藍嶼調侃了也不介意,照樣坦坦蕩蕩地發出邀約,「白小姐對C城瞭解多嗎?哪裡的地段環境好交通便利,或者是購物方便,可以幫我參考一下嗎?」
  
  「太可以了啊,不瞞你說我外號C城活地圖,你算是找對人了。」白笙熱情提議,「我跟你講,這附近有家日料特好吃,如果你喜歡日料的話,咱們待會兒可以邊吃邊聊。」
  
  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
  
  顧墨池笑道:「是星野居酒屋嗎?我剛才還提了,想跟喬先生和傅小姐一起去嘗嘗那家。」
  
  「對!」
  
  「我們就不去了。」喬雲錚彎起眉眼笑了笑,「我不太愛吃日料,我愛吃火鍋。」
  
  「火鍋不錯。」傅藍嶼淡定附和,「我也想吃火鍋,這條街正好有一家。」
  
  「我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家,很熱門,得趕緊過去排隊。」
  
  「那快走吧。」
  
  兩人一本正經研究著,旁若無人地離開了咖啡廳,只把獨處空間留給某對俊男靚女,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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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23 09:58 PM

第36章 遠望酒店

  十二月,是今年的最後一個月。
  
  傅藍嶼除了本月中旬跟喬雲錚一起,陪景鶴又穿越了一場白銀局之外,就沒再接其他單子,每天只是吃吃喝喝運動健身,順便還拖家帶口,去E城旅遊了一趟。
  
  自然,旅遊這種事大家都有份參與,就連景鶴都興高采烈地加入了隊伍。
  
  E城山清水秀,最適合修身養性。
  
  白笙本年度的系統任務還沒有完成,這次是顧墨池帶她去的,兩人經過這場旅行,深覺性情相投,打算借助黃金局再互相增強一下瞭解。
  
  對此,親朋好友們意見紛紛。
  
  ——笙笙,你真決定了?不需要我跟著嗎?你別太戀愛腦了,當然我也不是質疑顧先生的實力,我是覺得你考慮欠周全。
  
  來自憂心忡忡的親哥白簫。
  
  ——笙笙,雖然我支援你找個系統玩家抓緊戀愛,但我依舊要說,趁著還沒去,再多鍛煉鍛煉吧,別給你曖昧對象拖後腿。
  
  來自給出了現實提議的紀翎。
  
  ——顧先生,請時刻不要掉以輕心,黃金局裡不太適合談情說愛,你也不能因為自己是歐皇就放鬆警惕,務必不能讓笙笙離開你的視線,凡事都多考慮幾分,多謝了,辛苦了。
  
  來自詳細叮囑顧墨池的、操碎了心的傅藍嶼。
  
  說起來,其實傅藍嶼月底也還有最後一場黃金局要穿越。
  
  喬雲錚跟她商量著,簽契約時,將穿越時間訂在了耶誕節那天傍晚。
  
  他說,想跟她一起過個平安夜。
  
  平安夜當晚,兩人去了一家冷門偏僻的烤肉店,難得遠離鬧市,客人不多。
  
  店內播放著輕快的聖誕樂曲,面前烤盤上的各式肉類滋滋冒油,不久便有濃郁香味逸散開來。
  
  這是塵世間最平凡的煙火氣,正因隨時可能失去,擁有時才覺得應該珍惜。
  
  喬雲錚將烤得剛好的小羊排夾給傅藍嶼,他抬眸,一雙好看的瑞鳳眼,在嫋嫋煙霧裡顯得格外明亮。
  
  他含笑問道:「藍妹,這一年就要過去了,新的一年有什麼願望呢?」
  
  傅藍嶼正咬著半隻雞翅,聞言看向他,似是猶豫了一會兒。
  
  她吐掉骨頭,神情很快又恢復了一貫的平靜。
  
  「像咱們這種人,有什麼許願的意義?要是非得許一個,就盼我明年也能平安活著吧。」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希望我認識的人們,也都能好好活著。」
  
  「也包括我嗎?」
  
  「當然,也包括你。」
  
  喬雲錚認真點頭:「好啊,為了達成你這個願望,我來年也會努力的。」
  
  「那你可要遵守承諾。」
  
  「一定。」

  ……
  
  等到兩人吃完飯離開那家店,已是夜晚九點。
  
  平安夜天空無雲,月光照在安靜的街道上,道旁的棕櫚樹枝葉隨風沙沙作響,籠罩著年輕男女的身影,宛如一幅揮筆勾勒的水墨畫。
  
  喬雲錚忽然停住了腳步。
  
  原本跟在後面的傅藍嶼來不及剎車,險些撞在他身上。
  
  她疑惑:「怎麼了?」
  
  「沒什麼。」喬雲錚笑了笑,「就是想起,準備好的聖誕禮物還沒給你。」
  
  說著,他從口袋裡取出一隻絲絨質地的禮盒,在她面前打開。
  
  裡面是一條白金項鍊,六角雪花形狀的吊墜,白色碎鑽簇擁著中間一顆藍鑽,在夜色裡柔和生光。
  
  傅藍嶼遲疑蹙眉:「送我的?」
  
  「是,送你的。」
  
  「太貴重了。」她搖搖頭,將禮盒推了回去,「你何必花這種錢。」
  
  可喬雲錚的手仍穩穩停在半空中,無論她怎麼用力,始終沒有移開半分。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很專注而溫柔。
  
  他低聲道:「你也說過,像咱們這種人,未必哪天就會葬身在遊戲世界裡,既然如此,我留著那些錢有什麼意義?」
  
  「……」
  
  「我根本不缺錢,更何況給你花錢,我也高興——我做讓自己高興的事情,為什麼不可以?」
  
  傅藍嶼看著他,心中百般情緒纏繞,只是沉默。
  
  喬雲錚收起盒子,將項鍊拿出來,反手繞到了她的頸後,替她戴上。
  
  他指尖微涼,無意間觸及她耳畔肌膚,複又收回。
  
  項鍊很配她,他的眼光從來不會錯。
  
  「藍妹,這是我給你的護身符,記得永遠要好好留著。」
  
  傅藍嶼微微抬起頭,烏黑長髮隨風飛揚,彷彿電影裡唯美拉長的慢鏡頭。
  
  她有著分外清澈靈秀的眉眼,愈是不言不語的時候,就愈是惹人憐惜。
  
  而在此刻,她的眼底,清清楚楚只映出了他的模樣。
  
  她抬手撫摸著頸間的雪花吊墜,良久,柔軟唇角上揚,忽而極淺地笑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宛如皎月生輝,花開滿城,美得難以言喻。
  
  她說:「好,多謝雲哥。」
  
  耶誕節凌晨,穿越四天的白笙回來了,披頭散髮,一身的血。
  
  彼時傅藍嶼、白簫和紀翎集體失眠,正聚在客廳裡重溫《午夜凶鈴》。
  
  貞子從井裡爬出來的時候,白笙也剛好趴在地板上,顫顫巍巍朝白簫伸出手。
  
  「哥……扶我一把,腿軟……」
  
  白簫手一抖,啤酒灑了旁邊的紀翎一身。
  
  但三人還沒來得及驚慌失措叫救護車,白笙已經自己站起來了。
  
  她沒受傷,身上的血是某位沼澤惡鬼的。
  
  不僅沒受傷,據她描述,這還是自己有史以來最具成就感的一場遊戲。
  
  因為她在顧墨池的指導下,親手用道具斬殺了Boss。
  
  「哥!太爽了哥!原來我也是潛力無窮的,你是不知道那把刀有多沉,我硬是掄起來了!」
  
  白簫一面答應著,一面拍著她的背,把她拍進了浴室。
  
  「好好好,你最厲害,別急著自我誇獎,先把澡洗了。」
  
  然後他關上浴室的門,轉身朝另外兩人無奈苦笑。
  
  「我還從沒見她做任務回來這麼興奮過。」
  
  紀翎睿智點評:「可能笙笙面對喜歡的人時,智慧和勇氣都會成倍增長。」
  
  「所以顧墨池比我們更適合帶她通關,對吧?」傅藍嶼淡聲道,「我們只想著保護她,但顧墨池更擅長引導她自己去做,這是好事。」
  
  「話雖這樣講,不過我看白簫心裡怪不是滋味的。」紀翎意味深長地瞥了白簫一眼,「長兄如父,會不會有種白菜被拱的心酸感?」
  
  白簫很堅強,他依然在堅強喝著剩下的半罐啤酒。
  
  「心酸什麼?我畢竟不能陪笙笙一輩子,現在她終於有進步了,且願意為了某個人去努力拼一把了,我該高興。」
  
  「哦?是嗎?」
  
  「是啊,況且我看顧先生人品挺值得信任的,只要他對笙笙好,我別無所求。」
  
  傅藍嶼嚴肅點頭:「嗯,還好你鏡片反光,我們看不到你眼中含的熱淚。」
  
  「……」
  
  *
  
  鑒於白笙的黃金任務已經順利完成,白簫和紀翎決定結個伴,月底一起穿越。
  
  傅藍嶼比他倆早,耶誕節當天傍晚,最新綜藝還沒追完,忽覺時間臨近,回屋取完外套就走了。
  
  遊戲開始。
  
  等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發覺自己正站在一座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廳內,酒店的佈局是中世紀風格,復古華麗,極具對稱美感,並且莫名熟悉。
  
  她正想著自己究竟在哪部作品裡,看到過同樣的環境,就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過頭去,見身後站著一位文質彬彬的男人,約莫三十來歲,穿白色毛衣,戴了價值不菲的腕錶,很講究的樣子。
  
  男人客氣開口:「這位小姐,看來你我來得比較早。」
  
  這話沒錯,因為環視四周,大廳內空空蕩蕩,暫時只來了他與她兩名玩家。
  
  傅藍嶼應著:「可能系統的穿越也有延遲吧。」
  
  「那既然大家都還沒到,不如我們先來認識一下。」男人說,「我叫曲文安,怎麼稱呼?」
  
  「傅藍。」
  
  兩人象徵性地握了下手。
  
  「傅小姐應該明白,黃金局裡殺機四伏的道理。」曲文安微笑,「我們要不要趁著玩家還沒到齊,先結個盟呢?」
  
  「曲先生這盟結得未免也太草率了,問過您同伴的意見嗎?」
  
  她小小地詐了他一下。
  
  誰知曲文安根本沒遲疑,反應非常坦然。
  
  「同伴?我沒有同伴,我一直是獨自穿越的,傅小姐有同伴嗎?」
  
  「我沒有同伴,我也不信任同盟。」
  
  「那我們至少可以做個約定,不到萬不得已,先別對彼此下手,怎麼樣?」
  
  傅藍嶼看了他一眼:「如果曲先生是個守信重諾的人,我也會遵守約定的。」
  
  說話間,其餘玩家也陸續到達,有的是從大廳另外的方向走過來,還有的是從酒店門外走了進來。
  
  從門外進來的那位男玩家,右腿好像有點舊疾,走起路一瘸一拐的,脾氣也不太好。
  
  他拍打著頭頂肩上的冰碴,嘴裡在那罵罵咧咧。
  
  「操!這什麼破地方?在山上也就算了,外面還他媽的颳風下雪?!」
  
  傅藍嶼轉身朝瘸子男投去一瞥,而後移開視線,見喬雲錚不知何時也站在了不遠處。
  
  喬雲錚悠閒地插著口袋,正和旁邊一位穿黑色羽絨服的短髮女人聊天。
  
  那女人應該也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妝容精緻,氣質成熟幹練,一看就是雷厲風行的角色。
  
  喬雲錚與對方有一句沒一句說著話,片刻抬眸,裝作不經意地朝這邊望來。
  
  四目相對,他勾唇輕笑,算是打了招呼。
  
  傅藍嶼眉梢微挑,接收到了他的眼神資訊。
  
  半晌,十名玩家已經齊刷刷在大廳內集合。
  
  鑒於遊戲世界內的時間概念,與現實世界完全重合,所以經驗豐富的眾人全都穿了厚實的冬裝,避免有室外任務的時候凍出個好歹。
  
  果然,這次當真趕上了天寒地凍的氣候。
  
  傅藍嶼隱約記得,以前白簫穿越黃金局時,在冬季趕上過雪山凶靈的背景故事,那次的任務比起一般黃金局,其實不算難,只是冷,特別冷。
  
  還好白簫聰明,穿越之前有不妙預感,索性把羽絨服、圍巾帽子包括一雙厚棉鞋都裝備上了,想著不行還可以脫麼。
  
  結果他賭對了,據說那一場,至少凍死了一半數量的玩家。
  
  現在想想,遊戲裡的變數實在太多了。
  
  她面無表情,將雙手揣進了羽絨服的口袋。
  
  嗯,還好,這次自己穿得也比較暖和,身上這件是白笙小天使送的禮物,哈利路亞。
  
  眼看著玩家到齊,一位穿西裝打領結,油頭梳了三七分,一看就是npc的男人從遠處走來。
  
  他先去鎖上了酒店大門,將洶湧的暴風雪隔絕在了外面,然後彬彬有禮朝眾人鞠了一躬。
  
  「各位就是本次應聘冬季看守員的客人嗎?歡迎來到遠望酒店,我是酒店經理。入住前請務必謹記,在安全範圍內,各位可以任意遊覽參觀,但不要在危險的房間裡逗留太久。」
  
  瘸子男聞言,高聲問了一句:「喂!哪裡才算『危險的房間』?」
  
  不過酒店經理並沒有回答他,只是露出官方微笑,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請九位客人自行選擇房間居住,在暴風雪停息之前,願您旅程愉快。」
  
  傅藍嶼的手指,猛然在身側攥緊。
  
  酒店共有三層,看起來似乎不算高,但事實上每一層的面積都很廣,地形複雜、房間眾多,
  
  無論是找東西亦或是找人,都不是件簡單的事。
  
  為避免其他人鎖定自己的具體位置,傅藍嶼腳步如風,本想儘快上二樓,誰知那個文質彬彬的年輕男人曲文安,居然如影隨形地跟了過來。
  
  「傅小姐準備住哪一間?」
  
  「……沒想好。」傅藍嶼見招拆招,「曲先生呢?」
  
  「我打算住在三樓,視野好。」
  
  視野好?暴風雪裡能有什麼風景可觀賞?
  
  這可真是個看似真誠,實則敷衍的答覆。
  
  傅藍嶼沒再多說什麼,兩人並肩進了電梯,豈料剛要按下樓層鍵,就看到喬雲錚和那個短髮女人也走了進來。
  
  曲文安很紳士地伸手擋住了電梯門。
  
  「謝謝。」短髮女是中性嗓音,聽上去無比沉穩,「兩位這是要去幾層啊?」
  
  曲文安道:「我去三層。」
  
  傅藍嶼垂眸盯著地面,她淡定開口:「那我就二層吧。」
  
  「巧了,我們也去二層。」
  
  短髮女隨手按下了二層的電梯鍵,她的骨節細長白皙,指尖染著很酷的亮黑色,腕間戴了串紅繩手鏈,手鏈的黃金吊墜上刻了一個字母「Z」,與她整體的穿衣風格不大相配。
  
  大約是錯覺吧,在這彼此靜默的氣氛裡,她彷彿暗中端詳了傅藍嶼好幾眼。
  
  傅藍嶼只裝作沒察覺。
  
  聽得「叮」的一聲,二層到了。
  
  三人朝曲文安打了個招呼,集體離開電梯。
  
  臨出門的瞬間,傅藍嶼感覺曲文安對自己笑了笑。
  
  越是平和友善的假像之下,就越是暗潮湧動。
  
  酒店的房間,並非每一間都能打開。
  
  有些門的鎖孔是被焊死的,屬於無效房間,不被歸入遊戲範圍內。
  
  傅藍嶼挨間去試,最終選擇了223號。
  
  與此同時,她看見短髮女在轉角的210號房間停了腳步。
  
  而喬雲錚則徑直走來,拉開了她隔壁的224號房。
  
  在路過門口的時候,他悄然側過頭,飛快與她對視了一眼。
  
  傅藍嶼心裡有了數,她關上房門,轉身認認真真開始觀察自己所在的房間。
  
  屋中牆壁均被粉刷成藍綠色調,連窗簾和被褥也統一風格,裡面是床、沙發與書桌,外面是被一道軟簾隔開的浴室。
  
  天花板上吊燈的白光有些晃眼,照在佈滿規則多邊形圖案的地毯上,看久了就讓人有些發暈。
  
  總而言之,這屋裡有點封閉空間的意思,待著並不舒服,反而顯得沉重壓抑。
  
  她走到窗前,透過窗簾的縫隙,見外面風雪洶湧,在白茫茫的視野裡,隱約可以辨認出院子裡那片由樹籬修剪出的迷宮,曲折回繞。
  
  許久,聽得房門被有節奏敲了三下,她過去開門,見酒店經理推著餐車,正微笑著站在門口。
  
  「尊敬的女士,這是您的晚餐,請查收。」
  
  「謝謝。」
  
  她接過銀制餐盤,並重新鎖好了門。
  
  炸豬排,烤土豆,淋了糖漿的切塊水果,玉米汁。
  
  比起之前穿越的世界,這次的伙食水準,確實算是能排到前列的。
  
  對於吃這件事,傅藍嶼從不委屈自己,她乾脆俐落將盤子裡的食物一掃而空,而後洗乾淨手,開始研究著要怎麼跟隊友喬雲錚搭上線。
  
  在遊戲最初,玩家們的底細尚未完全摸清,總要謹慎些才好。
  
  結果她尚未琢磨出個最穩妥的辦法,藝高人膽大的喬先生,已經將設想付諸於行動了。
  
  窗戶被用力敲響。
  
  傅藍嶼猛一回頭,震驚發現喬雲錚竟然就站在窗外的石欄上,那根石欄很窄,狂風捲得他的外套獵獵揚起,稍有不慎就會摔下去。
  
  她趕緊開窗,伸手將他扯進來。
  
  「瘋了你!」
  
  「從正門進來,難免被人看見,不太保險。」喬雲錚低聲道,「正好兩間屋子挨得近,二樓危險係數也不高,我就翻過來了。」
  
  「危險係數不高?你倒是挺想得開。」
  
  「當初在伯爵夫人的古堡,四五層樓的高度,咱們不是也爬了?」
  
  「問題是外面正颳風下雪,能是一個性質嗎?」
  
  她講話慣常波瀾不驚,調子很平,難得這麼嚴厲。
  
  喬雲錚注視她半晌,一言不發,反倒是笑了。
  
  他身上兀自夾帶著風的寒意,兜帽和肩頭落了雪,連睫毛上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晶。
  
  傅藍嶼歎了口氣,抬手替他撣了撣雪花,誰知猝不及防的,手腕就被他攥住了。
  
  他手指的溫度格外冷,卻意外的並不令人抗拒。
  
  喬雲錚的眼神在她臉上停駐一瞬,他鬆開了她的手,語調溫柔。
  
  「沒關係,我自己來吧。」
  
  傅藍嶼垂眸,她無言片刻,轉身去浴室給他拿了條毛巾。
  
  她坐在沙發上,良久,聽他問自己。
  
  「藍妹,你現在應該知道,這個世界的背景是什麼了吧?」
  
  「知道,閃靈。」
  
  《閃靈》是美國一部非常古老而經典的驚悚片,故事發生的地點,在一座地處高山之上的酒店裡,而那座酒店的名字,就叫作遠望酒店。
  
  剛才她一聽酒店經理的介紹,就意識到了,再看到院子裡的樹籬迷宮,就更確信了。
  
  「所以我們的任務,是要逃離這座酒店?」
  
  「《閃靈》作品裡的元素太多了,這意味著我們要踩的陷阱和要找的線索,全都不會少。」喬雲錚道,「單是鑰匙就有好幾種,最重要的肯定是雪地車的鑰匙,還有237房間的鑰匙——剛才我路過了237,門是鎖著的,但並不像其他無效房間那樣,它有鎖孔。」
  
  237號房間,在電影中,是會發生極其恐怖事件的禁忌房間。
  
  傅藍嶼凝神想了想,聲線不自覺冷了下來。
  
  「鑰匙可以慢慢找,但在那之前,我們還必須明確一件事。」
  
  喬雲錚脫了外套搭在手臂上,他平靜頷首:「我明白你指的是什麼。」
  
  方才眾人在酒店大廳集合,他特意數過,現場一共十名玩家,不會有錯。
  
  然而最後酒店經理說的卻是……
  
  九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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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23 10:06 PM

本帖最後由 flclobbas 於 2022-2-23 05:27 PM 編輯

第37章 危險房間

  【《閃靈》這部作品,主要講述了大雪封山的季節,作家男主角應聘了遠望酒店看守員的職位,他整個冬季都要住在這裡,一面寫書一面做些瑣碎的工作,直至來年酒店恢復營業。
  
  但遠望酒店是一座惡靈酒店,上一任看守員就是受了某種蠱惑,在用斧頭砍死妻子和雙胞胎女兒之後,又吞槍自殺了。
  
  男主角自然也沒能逃過這一劫,他被無休止的幻象越逼越瘋,最終被惡靈慫恿,朝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舉起了屠刀……】
  
  酒店之外,風雪呼嘯,彷彿一座天然囚牢,將所有人都圍困其中。
  
  房間裡還算溫暖,傅藍嶼枕著雙臂躺在床上,仰頭望著同樣被粉刷成藍綠色調的天花板,還有那盞明晃晃的吊燈。
  
  她閉上了眼睛。
  
  「十位玩家,有一位不是人,得想辦法排查出來。」
  
  一般來講,遊戲開局玩家們剛剛聚齊,npc尚未宣讀規則,不存在已經有人死亡的情況。
  
  所以多出來的那一位,很大可能是鬼怪。
  
  喬雲錚坐在床邊,蹙眉沉吟。
  
  「剛才和我聊天的那個女玩家叫程媛,有結盟意向,言行舉止暫時還沒發現異樣。」
  
  「和我聊天的那個男玩家叫曲文安,也有結盟意向,目前也沒什麼異樣。」
  
  「或許鬼怪的高明之處,就在於能完全融入我們的隊伍,和正常人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破綻。」
  
  「那就需要借助道具了,我們得去找。」
  
  喬雲錚笑了笑:「今晚去?」
  
  「當然,你我最好分頭行動,節省時間。」傅藍嶼認真回憶著電影中的情節與細節,她說,「不如你去一趟地下室的鍋爐房,我在一樓找找鑰匙。」
  
  地下室的鍋爐房,是《閃靈》的一個重要地點,在原著小說中曾有詳細描寫,說其「悶熱、潮濕、陰暗」,且被男主形容為定時炸彈般的存在。
  
  去那裡搜搜,總是沒錯的。
  
  喬雲錚點頭:「我儘快找,然後去一樓跟你會合。」
  
  「好。」
  
  他單手撐在床上,微微側身靠近她,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那條白金的雪花項鍊,從她的毛衣領口,透出一點點銀色的光芒。
  
  「很應景,是不是?」他的聲音低沉溫柔,分外動聽,「藍妹,兩條項鍊戴著,會不會覺得重?」
  
  的確是兩條項鍊,一條是他送的,一條是系統強制給的,鏈子都很細,在她白皙頸間合於一起,幾乎分不出來。
  
  傅藍嶼正闔目養神,聞言輕哼一聲。
  
  「你怕我覺得重?那我摘下來。」
  
  「別啊。」他笑得有些無奈,「我挑了挺久的,況且你還答應我要好好留著。」
  
  「那你還問這種蠢話?」
  
  他隨手接過她扔來的枕頭,斂了眉眼,笑意更深。
  
  「我在別人面前從不會說蠢話,但現在只有你,說幾句蠢話倒也沒關係。」
  
  傅藍嶼仍舊沒睜開眼,也沒回答,可唇角卻淺淺彎起,算是回應。
  
  步步殘酷的遊戲裡,永遠都猜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在危險午夜尚未來臨之前,姑且享受這難得安寧的時刻。
  
  有人陪著,總是好的。
  
  即使在夜晚,遠望酒店也並不會熄燈。
  
  牆上掛鐘的時針指向十二點,傅藍嶼在從門縫確認二樓暫時無人走動後,先讓喬雲錚悄悄出門,自己隔了一會兒才離開房間。
  
  通往一樓的那條路很安靜,她獨自往前走,走得很慢,順便也想瞭解並記住這座酒店的詳細地形。
  
  其實不僅是酒店大廳,這裡的許多地方,擺設陳列的傢俱和器具,都偏向于方方正正,並且秉持著對稱主義,兩側佈局一致,連牆壁上錯落的畫框,懸掛的位置都高度相似,幾乎讓人以為是鏡面成像。
  
  她轉了個彎,半晌見某處房間的門上掛著「會客室」的牌子,突然想起,這貌似是電影男主角用於創作和休息的房間,也算個重要地點。
  
  她正欲進屋,卻又陡然停下了腳步,警惕朝不遠處望去。
  
  視野內空蕩蕩的,但她確信,有人跟著自己。
  
  準確來說,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跟著了。
  
  她的五感向來敏銳,什麼動靜也瞞不過她。
  
  直覺告訴她,來者並非鬼怪,而是意圖染指線索的玩家。
  
  為保險起見,她關上了會客室的門,並順手反鎖。
  
  會客室內貼著花紋繁複的、黃橙色調的壁紙,燈光也暗黃,有種日暮西山的頹唐感。
  
  左側是一張單人床,被子疊得很整齊;右側立著一面鏡子;中央的書桌正對著窗戶,上面陳設著電話、印表機和各式書籍。
  
  她掀開床的被子,又找了找抽屜和櫃子,沒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又去翻桌子,最終在印表機內部,找到了一遝已經列印好的底稿。
  
  那些雪白稿紙上的文字,排版乍一看像是正常小說,實際上每一行都只寫下了同一句話。
  
  ——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
  
  這是句外國俗語。
  
  只工作,不玩耍,聰明孩子也變傻。
  
  電影裡的情節重現了,當時女主角正是無意中看到了這些稿紙,才意識到自己丈夫的精神狀態,貌似正在逐漸崩壞。
  
  不過……
  
  遊戲裡的設定,明顯和原作品存在差異。
  
  傅藍嶼低頭湊近稿紙,認真察看。
  
  這些稿紙是編了號碼的,而且每一張的右側,都用類似鉛筆的印記,淺淺的畫著簡易圖案。
  
  圖案以火柴人的形狀為主,所有火柴人看上去區別不大,只是位置原來越靠前。
  
  前四頁的火柴人,面前都框著一扇四四方方的……門。
  
  她忽而福至心靈,將稿紙在桌面磕整齊,拿在手裡像本書一樣,快速翻頁。
  
  果然,那些鉛筆畫隨著翻閱的進度,居然奇蹟般動了起來。
  
  這是一幅連續的動畫,看上去是火柴人在不斷向前走,而小人的前行軌跡,就在這間會客室內。
  
  先進門,碰到書桌,再右拐,碰到鏡子,最後繞過鏡子……
  
  畫的內容就到這裡停住了。
  
  傅藍嶼放下稿紙,徑直走到右側那扇鏡子面前,她微微傾身,將手摸向鏡子後的牆壁。
  
  看似張貼平滑的壁紙上,有一處並不明顯的凸痕。
  
  那張壁紙是無縫覆蓋在其他壁紙上的,可以輕鬆撕下來。
  
  只聽「噹啷」一聲輕響,隨著她撕下壁紙的動作,一枚小小的鑰匙掉落在她腳邊。
  
  鑰匙上貼著號碼紙,數字是:237.
  
  她將鑰匙揣進口袋,忽覺有哪裡不太對勁,回頭環視全屋。
  
  很奇怪的,就這一會兒工夫,會客室的整體色調似乎變暗了不少,原本黃橙色的壁紙和地毯,正莫名轉為紅色,且隱約還有越來越紅的趨勢。
  
  就連床上的枕頭和被褥,都在慢慢變紅。
  
  看起來,倒像是她眼花了。
  
  此地不宜久留。
  
  她轉身就走,豈料剛一開門,迎面差點撞上某個人,不由得身形一頓。
  
  是傍晚剛見過的那個瘸子男。
  
  剛才跟蹤她的,估計也是他。
  
  「先生。」察覺到對方來意不善,她背靠房門,很平靜地問,「怎麼稱呼?」
  
  瘸子男有雙細長的三角眼,盯著她的時候顯得戾氣十足。
  
  他講話挺不客氣:「反正最後指不定誰就死了,問名字有個屁用?老子不是來跟你搭訕的。」
  
  「噢。」傅藍嶼不閃不避迎視著他的目光,語調漸冷,「我猜也是,否則你也用不著一路跟我來這,還在門外苦等這麼半天。」
  
  瘸子男不屑嗤笑:「小丫頭片子耳朵還挺尖,在裡面磨蹭這麼久,是不是找著線索了?交出來,我許你再多活兩天。」
  
  「線索這種東西,誰找到就歸誰,哪有強搶的道理?」
  
  「廢他媽什麼話?這遊戲不搶,你以為是過家家?老子就算殺了你,都算尊重遊戲規則懂嗎?」
  
  瘸子男脾氣極其暴躁,他不耐煩地直接動手,就要搜她的身。
  
  傅藍嶼也不是好惹的性子,她想也未想,當即惡狠狠一腳迎上去,正中對方腰部以下。
  
  「……臥槽臭婊子!老子這就弄死你!」
  
  瘸子男疼得破口大駡,但他反應也不慢,忍著劇痛愣是撲了過去,把準備離開的傅藍嶼猛地按倒在地。
  
  傅藍嶼的柔韌性一流,她在倒地的一瞬間反手扯住他的衣領,順勢挺身而起,雙腿發力,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
  
  瘸子男顯然也是個練家子,哪怕缺乏技巧,從力氣方面也完全能壓過她。
  
  他咬牙切齒掙脫了她尚未成型的十字固,掄起砂鍋大的拳頭,就要朝她臉上招呼。
  
  ……結果卻並未得逞。
  
  拳頭被人攔截在半空,再難下落半分。
  
  喬雲錚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身後,臉色冷如霜雪,他單手攥在瘸子男腕間,另一隻手扭住對方胳膊往反方向用力狠掰。
  
  只聽「哢」的一聲骨骼脆響,瘸子男的手臂關節,已被他硬生生拗折了。
  
  瘸子男忍不住嚎了一嗓子,下一秒就被喬雲錚揪著頭髮,強行從地上拖起來。
  
  喬雲錚一拳直擊對方面門,這招凌厲無比,頓時就有血順著瘸子男的口鼻流淌下來,把衣襟都染濕了一片。
  
  「既然結了仇,那就不能留著了,殺了吧。」
  
  「等等。」傅藍嶼起身,撫平自己被弄皺的衣擺,冷靜開口,「會客室這間屋子很邪門,我懷疑就是規則裡說的『危險房間』。」
  
  喬雲錚往裡面瞥了一眼,見會客室從天花板到地面,每一處角落都已徹底變成幽暗深紅的色調,四面牆壁都似要滴出血來。
  
  他若有所思:「行,那就留他在這,試試會發生什麼。」
  
  「好極了。」
  
  瘸子男終於從胳膊骨折的陰影中清醒過來,他意識到這倆人要做什麼,表情扭曲,又驚又怒。
  
  「放屁!你們倆狗東西,趕緊放開老子,老子警告你……」
  
  他耷拉著一隻胳膊,仍舊瘋了似地掙扎,妄圖攻擊喬雲錚。
  
  對待不相干的人,喬雲錚從來沒有太好的耐性,當即膝蓋果斷頂上去,正中他腰後那節脊椎骨。
  
  哢。
  
  瘸子男慘叫一聲,瞬間跪倒在地。
  
  傅藍嶼扯著他的衣服,與喬雲錚合力將他拖進會客室,又迅速把門從外關上了。
  
  在關上的那一刻,她彷彿聽見門鎖傳來輕微的動靜,於是握住門把手,試探性擰了兩下。
  
  這一次,會客室的門打不開了。
  
  她看了喬雲錚一眼:「鎖住了。」
  
  這時,屋內的瘸子男開始大力拍門,聲嘶力竭地喊。
  
  「救命啊——放我出去啊——救命——救命!!!!」
  
  他起初還能求救,後來聲音彷彿被什麼淹沒了似的,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
  
  喬雲錚微微瞇起眼睛:「看來你猜想得沒錯。」
  
  npc提到,「不要在危險的房間逗留太久」,大約就是這個意思。
  
  逗留太久,就會被永遠留在當前的房間。
  
  「普通房間被粉刷成藍綠色調,應該代表著安全。」傅藍嶼道,「剛才這間會客室的粉刷色調是黃與橙,代表著中性,隨著時間推移,開始慢慢朝紅色過渡——這樣看來,如果我們發現自己所在的區域變紅,就意味著危險臨近了。」
  
  沒想到今晚還有意外收穫。
  
  插曲告一段落,兩人沿著來時路往回走,喬雲錚問傅藍嶼:「你在會客室找到什麼了?」
  
  「237的鑰匙,你呢?」
  
  「鍋爐房裡不是一般的髒。」他捲起沾了不少灰土的袖口,從口袋裡取出一張打印紙遞給她,「只找到了這個。」
  
  那張紙上寫著短短一行字,落款是男主角的名字。
  
  I want a drink.
  
  我想喝一杯酒。
  
  傅藍嶼陷入沉思:「這座酒店裡,好像確實有間酒吧。」
  
  喬雲錚從容回答:「那明天找機會,我們也去喝一杯。」
  
  「好。」
  
  誰知兩人尚未到達電梯,突然雙雙頓住了腳步。
  
  喬雲錚下意識抬手,將傅藍嶼往身後一護。
  
  冗長走廊的盡頭,一對雙胞胎姐妹,正手牽手站在那裡。
  
  她們看上去不過七八歲的樣子,留著齊肩長髮,戴著相同的髮飾,穿著天藍色的裙子。
  
  大約是光線原因吧,她們的皮膚顯得暗黃憔悴,一雙眼睛也空洞木然,完全沒有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天真與活力。
  
  她們的臉上毫無表情,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兩人,平靜得近乎詭異。
  
  這是電影裡,非常經典的一幕。
  
  結果遊戲開始的第一夜,就讓兩人遇上了。
  
  傅藍嶼琢磨了一會兒,她輕聲跟喬雲錚耳語。
  
  「按照原著劇情,她們現在是不是該……說點臺詞了?」
  
  「我也覺得。」
  
  然後下一秒,就聽見雙胞胎同時開了口,嗓音稚嫩,偏又陰森滲人。
  
  「來和我們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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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23 10:14 PM

第38章 血電梯

  「來和我們玩啊。」
  
  「來和我們玩啊。」
  
  那對雙胞胎小女孩,手牽手站在那裡,只機械重複著這句話。
  
  當然,玩是不可能玩的,除非玩命。
  
  傅藍嶼和喬雲錚目前處於一種很尷尬的境地,兩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跟雙胞胎面面相覷。
  
  「藍妹。」喬雲錚用手遮了半邊臉,悄悄跟傅藍嶼商量,「你說……我們要不要去搜搜她們的身?」
  
  也不知道這倆孩子的性質究竟屬於npc還是鬼怪,能不能碰,但富貴險中求,她們既然出現在這裡,肯定就有出現在這裡的道理。
  
  傅藍嶼本也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她爽快點了頭:「可以試試。」
  
  然而等兩人商量妥當,剛往前靠了兩步,就見原先杵在那的雙胞胎一起轉身,邁著輕飄飄的步子,往電梯的方向走去了。
  
  她們站在電梯裡,仍面對著這邊,半晌,忽而像複製粘貼似的,同時露出了個麻木詭異的微笑。
  
  電梯門重新合攏。
  
  「看來搜身不是個正確答案。」喬雲錚陷入了沉思,「這時肯定也不能跟著她們進電梯,那麼……」
  
  傅藍嶼接話:「我們再按一次電梯鍵。」
  
  「行,聽你的。」
  
  兩人按下了電梯鍵,隨即一左一右靠牆而立,與電梯門保持了一段相對安全的距離。
  
  許久,聽得電梯內部輕響,那扇門終於緩緩開啟。
  
  傅藍嶼探頭看向裡面——
  
  她抿唇,有些發愣。
  
  「這……我可就拿不准了。」
  
  出於好奇,喬雲錚也看了一眼。
  
  濃重的血腥氣息,後知後覺撲面而來,方才還乾乾淨淨的一對雙胞胎小姑娘,此刻已血淋淋地躺在了電梯間內。
  
  藍裙子被染成了殷紅顏色,她們全身上下幾乎沒一處完好的皮肉,脖子被砍斷了大半,腦袋也軟趴趴地歪向一邊。
  
  電梯的牆面和地面,均猶如潑了整桶的紅色油彩,濺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跡,那場景觸目驚心。
  
  在臨近電梯門口的地方,橫著一柄鋒利的斧子。
  
  斧刃和斧柄上都積著黏膩的鮮血,可想而知,這就是砍死雙胞胎的兇器。
  
  這也是傅藍嶼拿不准的根源。
  
  「雲哥。」她低聲喚道,「這斧子到底是不是關鍵道具?」
  
  「我也在想。」喬雲錚同樣很嚴肅地思考,「萬一是那種拿了之後,鬼怪就會找上門來的催命符呢?」
  
  「但男主角也拿過這柄斧子,我覺得在這局遊戲裡,咱們多少得有點武器傍身——與電影內容相關的武器,可靠性大概會更高一點。」
  
  「其實我也想拿,雖說咱倆在做選擇這方面,運氣一直不算太好。」
  
  「……」
  
  也不知如果顧墨池在這,歐皇先生會怎麼定奪。
  
  沒關係,反正倖存者遊戲的本質,也不過是一場盛大的賭局而已。
  
  有選錯的時候,就會有選對的時候。
  
  喬雲錚示意傅藍嶼退後,自己緩步靠近電梯,俯身撿起了那柄斧子。
  
  他靜立片刻,直到電梯門再度合攏。
  
  木質雕花的門框黑漆漆的,襯得面前的兩扇電梯門愈發血紅。
  
  這畫面略顯熟悉,他在想,在電影《閃靈》中,是不是還有被自己忽略的重要場景。
  
  比如……
  
  「藍妹!」他驀然轉身,左手倒提斧子,右手拉著傅藍嶼就跑,「快離開這!」
  
  傅藍嶼被他拉得踉蹌了幾步,她緊跟著他飛奔,警覺回眸,發現他這一瞬的決策非常正確。
  
  電梯門的側邊,稍稍開啟了一道縫隙。
  
  無邊暗紅的血水,正從這道縫隙裡洶湧而出,猶如聲勢浩大的浪潮,下一刻就要將整座走廊都淹沒。
  
  兩人幾乎是漂移著穿過走廊,又狂奔進大廳,在血浪追上來的前一秒,堪堪躍上了樓梯。
  
  傅藍嶼趴在欄杆上,看血浪只席捲到第一節臺階的位置,就如退潮一般,沿著來時路倒流了回去。
  
  她略微鬆了口氣。
  
  「也不知被這血水沾上有什麼後果。」
  
  「淹死。」喬雲錚做出了合理猜測,「就像上次在伯爵夫人的城堡一樣。」
  
  那次古堡裡牆塌發大血,要不是因為兩人都會游泳,肺活量強憋氣又厲害,加之小錦鯉白笙找到了隱藏道具,恐怕就要交代在遊戲裡了。
  
  傅藍嶼接過他手裡的斧子感受了一下,很沉,比想像中要沉。
  
  「當初男主角就是掄著這把斧子去砍門,想殺了他的妻子和兒子。」
  
  喬雲錚點頭:「我們這次還說不定要去砍誰呢。」
  
  用最溫柔的語氣,講最殘酷的事實。
  
  「……走吧,回房間睡覺。」傅藍嶼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我建議明天再去237房間,今晚怕不是個好時機。」
  
  喬雲錚明顯與她想法一致,欣然同意。
  
  「可以,正好我有點睏了。」
  
  結果兩人打定主意,剛一轉身,就與另外兩位玩家打了個照面。
  
  對方正站在大廳的另一邊,雙雙仰頭望向這裡。
  
  一位不是別人,正是傍晚剛和傅藍嶼提出要結盟的曲文安;另一位好像是住在一樓某間客房的女玩家。
  
  傅藍嶼對那位女玩家有點印象,一方面由於她記憶力好,另一方面在於對方的煙熏妝實在太濃了,衣服也是寬鬆大碼的黑色衛衣,站在那微躬著背,垂著雙臂,陰森森自帶低氣壓,比外面的雪還冷幾分。
  
  看來曲文安還真是蠻活躍的,四處找人結盟,還專找女玩家,也不曉得安了什麼心。
  
  「傅小姐。」曲文安絲毫不覺心虛,反而笑瞇瞇地主動打招呼,「二位這是從哪來啊?」
  
  傅藍嶼淡定隨口胡說:「失眠,出來逛一圈,正好偶遇了。」
  
  曲文安恍然:「原來如此,真巧,我和余梅小姐也是偶遇。」
  
  「……」
  
  嗯,果然大家的臉皮都一般厚,誰也別說誰。
  
  叫余梅的女玩家,顯然不喜歡他這麼輕易就介紹出自己的名字,不禁斜了他一眼,而後又將目光轉向傅藍嶼二人。
  
  黑紫色的亮閃眼影,塗滿了她的全部眼皮,她的假睫毛很長,足以喧賓奪主,讓人根本辨不清她眼神裡的含義。
  
  ……總之那眼神並不友善就對了。
  
  她什麼都沒說,直接轉身走掉了,曲文安笑著朝傅藍嶼一頷首,很從容地舉步跟了過去。
  
  在確信兩人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後,傅藍嶼這才朝著二樓的方向繼續走。
  
  半晌,她聽見喬雲錚低聲開口:「藍妹,知道那姓余的女人為什麼明明很瘦,卻要穿那麼寬鬆的衣服嗎?」
  
  她沒正面答,只是反問:「你也看見了?」
  
  「當然。」
  
  就這兩個字,兩人不必深聊,也瞭解了彼此的意思。
  
  方才余梅轉身時,從她寬鬆的衛衣衣袖裡,隱約露出了一圈一圈緊緊纏繞的白色紗布。
  
  難怪她故意化濃妝來掩蓋蒼白臉色,還一直垂著手臂,姿勢極不自然;
  
  難怪她縱使擺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樣,也依然透出一種硬撐的精神狀態。
  
  顯而易見,余梅在自己的上一場遊戲裡受了傷,且並非無關痛癢的皮外傷,估計是手臂被砍了之類的。
  
  她還沒完全痊癒,就又被強制到了這一場。
  
  在受傷情況下穿越遊戲世界,無論身體狀態還是精神狀態,都會成倍虛弱,很容易被其他玩家暗算。
  
  沒有誰想暴露自己的弱點。
  
  畢竟那弱點是致命的。
  
  也不知為什麼,每次和喬雲錚共同穿越的時候,傅藍嶼睡覺總會更踏實些。
  
  ……雖說她原本的睡眠品質就挺高。
  
  昨夜兩人沒再去別的地方,直接回了房間,等轉天早晨傅藍嶼醒來,發現喬雲錚果真又已經離開了。
  
  她起床去浴室洗漱,半晌聽見敲門聲,是酒店經理例行來送早餐。
  
  她咬著三明治,出門逛了一圈,不多時,見喬雲錚出來了,210號房漂亮的短髮女人程媛也出來了。
  
  程媛舉著一杯牛奶,狀若無意地問候:「二位,昨晚睡得怎麼樣?」
  
  「還不錯,程小姐呢?」
  
  「我也還不錯。」程媛道,「但有人恐怕糟糕透了。」
  
  喬雲錚和傅藍嶼迅速對視一眼,他含笑反問:「此話怎講?」
  
  「二位有興趣的話,隨我去237房看看?」
  
  「可以。」
  
  雖然不清楚程媛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但兩人最終還是選擇了共同行動,隨程媛一起前往237號房間。
  
  237號房間的房門依舊緊閉,只是從門下的縫隙裡,淌出了一片血液。
  
  血跡應該是昨夜的,此時已凝結在木質地板上,乾涸發黑。
  
  可以想像,先前裡面發生過什麼慘劇。
  
  傅藍嶼心存疑惑,237的鑰匙明明在自己這裡,為什麼還會有其他玩家進入房間?
  
  不過很快,旁邊的程媛就主動給她答疑解惑了。
  
  「這扇門白天打不開,只有晚上才能打開。」
  
  「……程小姐怎麼知道?」
  
  「因為我有鑰匙。」程媛坦然道,「我昨晚親眼看見215的玩家,悄悄來開這扇門,他也有鑰匙——本來我也打算開的,結果目睹了他的下場,才知自己是躲過了一劫。」
  
  215的男玩家,進的男玩家,進去了237房之後就再沒出來,只有那灘滲出房間地板的鮮血,宣告了他死亡的結局。
  
  「鑒於白天比較安全,我剛才是想再開一次門的,卻發現鑰匙失效了。」
  
  在遊戲裡,很多關鍵地點都只在晚上開啟,這也在不成文的規則之中。
  
  傅藍嶼有些明白了,看來237的鑰匙並不只有一把,在酒店的各處都可能找得到。
  
  只是很顯然,光找到鑰匙不夠,還得找到其他道具,否則進了237房間就是死路一條。
  
  「多謝程小姐,願意和我們分享這麼重要的線索。」
  
  「我是獨自穿越的,沒有盟友,身邊的名額很富裕。」程媛的語氣始終很穩,且邏輯清晰,擲地有聲,「我開局時跟喬先生聊了幾句,覺得喬先生是個經驗豐富的玩家,正好這位小姐你也住在二樓,現在二樓只剩下咱們三人了,剛好就近聯合一下——當然,兩位完全可以保留臨陣倒戈的權利,這只是個提議,畢竟有利於我們利益最大化。」
  
  值得一提的是,講這番話時,她的目光總有意無意在傅藍嶼臉上端詳,倒像是捨不得挪開一樣。
  
  縱然心理素質強如傅藍嶼,也禁不住被她盯得有些發毛,乾咳一聲轉過頭去。
  
  「程小姐說得的確有道理,如果大家真能互相信任、精誠合作,其實我們並沒有臨陣倒戈的必要。」
  
  「我也是這個意思。」喬雲錚道,「我們的最終目的就是通關倖存,能同時活三個人的話,誰願意背叛盟友呢?」
  
  「如此甚好。」程媛點點頭,她笑意很淡,朝著傅藍嶼伸出手來,「這位小姐,剛才你也聽到了,我姓程,程媛,請問你怎麼稱呼?」
  
  傅藍嶼輕描淡寫握住她的手:「傅藍。」
  
  「在通關之前,希望我們合作順利。」
  
  上午,會客室瘸子男的屍體也被發現了。
  
  至於為什麼會被發現,源于酒店經理抓著瘸子男的一隻腳,閒庭信步似地將屍體往外拖,於是路過尋找線索的玩家們,就都來圍觀了。
  
  瘸子男的屍體看上去很完整,並沒有受傷的痕跡,只是面部嚴重腫脹、皮膚青紫,口鼻都溢出血沫來,明顯是溺水而死。
  
  但會客室裡依舊乾乾淨淨,壁紙地毯也恢復了原先的黃橙色調,不見任何異樣。
  
  乍一看,這人簡直死得莫名其妙。
  
  ……除了知曉內情的傅藍嶼和喬雲錚。
  
  「果真是淹死的。」喬雲錚和傅藍嶼耳語,「除了電梯那裡,我猜昨晚會客室也發了大血。」
  
  會客室門一鎖,被困在裡面的瘸子男無處可逃,最終被洶湧的血浪活活淹沒。
  
  然後今早,一切又重歸平靜。
  
  瘸子男的屍體,被酒店經理扔出了大門,很快就消失在外面肆虐的風雪中。
  
  冷風灌入,大門被重新鎖上。
  
  經理轉過身來,彬彬有禮朝眾人一鞠躬:「餘下的七位客人,願您們在遠望酒店相處愉快。」
  
  七位客人。
  
  有些玩家並不知道215號房間的男人已經死了,但縱使不知道,他們也能數得出,目前在場的還剩八個人。
  
  若說他們昨晚可能沒聽清酒店經理的暗示,現在算是徹底意識到了。
  
  隊伍裡混入了身份不明的東西。
  
  突如其來的懷疑和恐慌,瞬間籠罩了整座大廳,眾人不安地互相打量著,紛紛原地散開,力求與其他人保持距離。
  
  當然,其中也有結伴行動的,譬如住在三樓的一對男女,女的穿紅毛衣,男的穿藍毛衣,難怪倆人能結盟,因為自古紅藍出cp(……)
  
  傅藍嶼往遠處望了一眼,見曲文安也依舊和余梅一組,兩人不曉得在商量些什麼,徑直往一樓的宴會廳去了。
  
  她思忖著開口:「咱倆昨晚是不是說過,今天要去……」
  
  「喝一杯?」喬雲錚立即會意,「走,三樓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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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23 10:20 PM

第39章 來一杯

  那間酒吧在三樓,為了節省時間,傅藍嶼和喬雲錚坐了電梯。
  
  電梯今天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沒有了被砍死的雙胞胎,也沒有了洶湧的血水。
  
  在超自然的世界裡,不要妄想用常理推斷這些事情。
  
  傅藍嶼背靠電梯牆壁,低聲問喬雲錚:「那把斧子你藏好了嗎?」
  
  「藏好了,今晚打算帶它去237號房。」喬雲錚話尾略一停頓,又特意囑咐道,「今晚你先在房間裡等著,我去探探情況。」
  
  「這是我的黃金局,哪有我不去的道理?」
  
  「如果裡面真有什麼鬼怪的話,咱們兩個人反而不容易逃。」
  
  她看他一眼:「那我去,你在房間裡等著。」
  
  「……不行。」
  
  「你也知道不行?」她平靜道,「以前沒你的時候,我也單槍匹馬闖到黃金三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並肩作戰,不是單方面保護,所以應該一起去。」
  
  正巧這時三樓到了,電梯門緩緩開啟,她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喬雲錚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側,片刻抬手,很自然替她把一綹垂落的長髮抿至耳後。
  
  他略顯無奈地笑。
  
  「你是小姑娘,偶爾也該有示弱的權利。」
  
  傅藍嶼側眸與他對視,她淡聲反問:「對誰示弱都可以嗎?」
  
  「不,只有對我才可以。」
  
  她腳步未停,繼續向前走:「你又不能真的跟我一輩子。」
  
  「在你的字典裡,一輩子要怎麼計算?」喬雲錚說,「到我死的那一天嗎?」
  
  這句話他講得正經認真,並不似調侃的語氣,反而令傅藍嶼心裡沒來由地一顫。
  
  她移開了視線。
  
  「這麼消極幹什麼?我還未必活得過你。」
  
  不多時,酒吧已近在眼前。
  
  這間酒吧面積不算大,燈光也似乎過分昏黃了,腳下鋪的地毯和牆上掛的簾布,無一例外都是褐黃色調,配合不曉得從哪個方向傳來的、低沉的鋼琴樂聲,愈發使人感覺壓抑。
  
  四面擺放的桌椅,均覆蓋著一塵不染雪白的桌布,桌子中央的金屬燭臺上,點燃著一支鮮紅的蠟燭,燭光幽幽,照映著那些顧客的面容。
  
  ……沒錯,確實是「那些顧客」。
  
  誰也無法解釋,原本空蕩蕩的酒店裡,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麼多光顧酒吧的客人。
  
  他們穿的顯然是上個世紀的服飾,不僅如此,神情和舉止都很麻木,只是在機械地舉杯、碰杯、飲酒、再倒酒……循環往復。
  
  期間沒有人講哪怕一句話,所以即使酒吧裡看起來很熱鬧,其實卻安靜得詭異。
  
  精緻的吧台後,站著一位上了些年紀的酒保,他穿著紅絲絨的西裝和白襯衫,眼角的皺紋佈滿滄桑痕跡。
  
  他見傅藍嶼和喬雲錚走來,微微躬身行禮,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
  
  「尊敬的客人,請問要喝點什麼?」
  
  傅藍嶼雙手支在吧臺上,很冷靜地問:「你這裡有什麼酒?」
  
  「有能讓人放鬆心情、享受當下的酒,我想您一定會喜歡的。」
  
  「來一杯。」
  
  酒保從身後的架子上取來一瓶酒,滿倒一杯透明澄清的金色液體,優雅推到她面前。
  
  「您需要支付二十塊,女士。」
  
  傅藍嶼神色一滯,她看向喬雲錚。
  
  對了,喝酒要錢,不過她與他要到哪去找二十塊?
  
  喬雲錚沉聲問:「能賒帳嗎?」
  
  「當然可以,先生。」酒保依舊微笑,甚至笑得比方才還更開心些,「您可以選擇賒帳,先喝這杯酒。」
  
  不過喬雲錚就是問問,他沒準備賒帳喝酒。
  
  閃靈男主角就賒帳喝酒了,後來發生了什麼?大家心知肚明。
  
  所有看似免費的東西,都在暗中標注好了應付的代價。
  
  他對傅藍嶼說:「咱倆還是先去籌錢吧。」
  
  「好。」
  
  誰知兩人尚未來得及轉身,一隻染了亮黑甲油的白皙的手,就從後面伸了過來,穩穩搭在傅藍嶼肩上。
  
  對方細長的指間,夾著兩張鈔票。
  
  「我一猜你倆就來這了,不必賒帳,這錢我來付。」
  
  傅藍嶼一回頭,正迎上程媛注視自己的目光。
  
  ……這位姐姐貌似真的對她很感興趣。
  
  「謝謝。」
  
  她接過鈔票,遞給了酒保。
  
  酒保的臉色沉了沉,但沒多說什麼,收下鈔票,又將那杯酒往前推了推。
  
  喬雲錚端起酒杯,他意識到酒保的眼神仍盯著自己沒有挪開,彷彿要確認他是否喝了酒,不由得蹙眉。
  
  傅藍嶼也看見了這一幕,她沉默片刻,猛地一巴掌拍在吧臺上:「先生!」
  
  酒保嚇了一跳,注意力頓時被她吸引過來:「尊敬的客人,請問您還有什麼事?」
  
  「我沒什麼事。」傅藍嶼信口胡謅,「就是想諮詢你一下,遠望酒店春季一般幾月份恢復營業?」
  
  酒保告訴她:「到了應該恢復營業的時機,自然就會恢復營業了。」
  
  OK,還是個哲學答案。
  
  待酒保再度轉向喬雲錚時,見喬雲錚的一杯酒已經喝得見了底,正將酒杯放回桌上。
  
  ……事實上一口沒喝,早都潑在地毯上了。
  
  他淡定起身,和傅藍嶼一起離開了酒吧,程媛也一道走了出去。
  
  待徹底出了門之後,傅藍嶼問程媛:「程小姐,你從哪找到的錢?」
  
  「一樓宴會廳。」程媛回答,「我從一個小提琴手的琴箱裡摸來的。」
  
  「宴會廳也有人嗎?」
  
  「對,有不少人,在那跟牽線木偶似的演奏,演奏的還是印第安的曲子,我聽過。」
  
  喬雲錚在旁聽著,若有所思:「據說這座遠望酒店,前身本來是印第安墳場。」
  
  「是啊,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嗯,或許我們也不能稱他們是『人』。」
  
  「不僅他們不是人,哪怕是玩家的隊伍裡,也還存在著我們沒找出來的鬼怪。」
  
  提到這個,程媛像是想起了什麼,很嚴肅地詢問。
  
  「你們有懷疑的人選嗎?」
  
  傅藍嶼謹慎地持保留意見:「還沒頭緒,程小姐有想法?」
  
  程媛倒是直率得多:「我懷疑那個黑衣服煙熏妝的女人。」
  
  她指的是余梅。
  
  「為什麼?」
  
  「那女人狀態不對,鬼氣森森的,反正是不太正常。」
  
  傅藍嶼道:「她手臂纏紗布,屬於帶傷穿越遊戲,大概是受遊戲機制影響,才會狀態不好。」
  
  「也有可能,但我依然保留意見。」程媛說著,忍不住又瞥了她一眼,「而且我覺得,不管多出來的那位是誰,總之不是你。」
  
  「……」傅藍嶼一時間也被她搞得有些無語,「程小姐會不會對我太有信心了?」
  
  「我始終相信自己的直覺。」
  
  此時電梯也到了二樓,程媛瀟灑朝兩人擺了擺手,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喬雲錚見四周無人,便又進了傅藍嶼的223號房。
  
  他鎖了門,從懷裡取出一枚鑰匙,放在她掌心。
  
  「酒杯裡喝出來的。」
  
  方才潑了那杯酒,他拿走了緊貼杯底的鑰匙,鑒於程媛的目光總追著傅藍嶼看,所以沒發現。
  
  傅藍嶼將鑰匙舉到眼前,認真研究了一下,最終得出結論。
  
  「這是酒店大門的鑰匙,我觀察過那裡的鎖孔。」
  
  遠望酒店的大門,門裡門外都有鎖孔,她不清楚原著中是否也是這樣的設置,又或者純粹是系統為了給玩家出難題。
  
  「但光有酒店的鑰匙沒用,我們還需要雪地車的鑰匙。」
  
  電影中,女主角最後是帶兒子開著雪地車逃離了酒店,如果要跟著劇情走,他們也必須坐上那輛雪地車,才算順利通關。
  
  「說不定237號房能給我們答案。」喬雲錚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中午睡一覺,養精蓄銳,晚上咱倆行動。」
  
  「那你呢?」
  
  他笑了:「我守著你,畢竟我不像你那麼多覺。」
  
  「……」
  
  說是守著,其實等中午傅藍嶼睡熟之後,喬雲錚在房間裡待了一會兒,就獨自出了門。
  
  他去了一樓的宴會廳,想印證一下程媛先前的說法。
  
  果然,那裡有個樂團在演奏印第安的曲子,台下還有不少聽眾。
  
  演奏者們很木然,聽眾們也很木然,大家都毫無生機,像一齣傀儡戲。
  
  旋律反反復複,只有那一首,不斷迴圈。
  
  喬雲錚環視四周,然後發現了坐在角落裡的黑衣女人。
  
  是余梅。
  
  很奇怪的,她居然卸了原本的煙熏妝,又重新化了淡妝,這麼一看竟也眉眼清秀,面容姣好。
  
  同一時刻,余梅轉過頭也看見了他。
  
  她緩緩起身,徑直朝他走了過來。
  
  她的臉色似乎也沒有很差,只是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偏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先生,我們昨晚見過是吧?怎麼稱呼?」
  
  「姓喬。」
  
  她開門見山地問:「你的女伴呢?今早還成雙入對地行動,難道才一上午的時間,結盟就破裂了?」
  
  喬雲錚似笑非笑:「你的男伴呢?照你這套理論,你的結盟應該比我破裂得更早。」
  
  「尋找盟友,無非是為了在遊戲中增加勝算,更何況盟友是可以換的。」
  
  「這麼說,你是想把對方換掉了?」
  
  「莫非你就不想換掉?」余梅仍舊盯著他,「你的女伴,看上去也沒什麼特別值得你合作的優勢,你倒不如和我結盟。」
  
  「和你結盟,對我有什麼好處?」
  
  她上前一步,將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嗓音放輕,如同循循善誘。
  
  「我找到了非常關鍵的線索,你殺了你的女伴,來找我,我就跟你分享——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從喬雲錚的角度,略一垂眸,就能看到她寬鬆的衛衣衣袖裡,那節白皙的手臂。
  
  很意外的,纏在她手臂上的紗布不見了。
  
  她現在看著倒是很行動自如。
  
  他沉默半晌,薄唇勾起極淺的弧度,看似在笑,但那笑意並未到達眼底。
  
  他緩慢拿開了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平靜而漠然。
  
  他說:「余小姐,容我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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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23 10:27 PM

本帖最後由 flclobbas 於 2022-2-23 05:47 PM 編輯

第40章 237號房

  傅藍嶼睡醒時,發現喬雲錚依然坐在沙發上,垂眸注視著手裡的鏡子,不知在琢磨些什麼。
  
  她起身下床,疑惑湊上前去。
  
  「你這從哪弄來的?」
  
  「一樓的宴會廳。」喬雲錚道,「我臨走時發現有一位女觀眾,她把鏡子丟在了腳下,卻沒去撿——我感覺這鏡子可能有點玄機,就帶回來了。」
  
  遊戲穿越久了,該有的意識必須要有。
  
  這面菱形的鏡子精緻小巧,背面雕著不知名的花紋,並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更不能確定它就是線索。
  
  但它既然突兀地出現在了宴會廳,想必也有它的意義。
  
  「沒想到你出去這一趟,還有意外收穫。」
  
  「收穫不止於此。」他笑著看了她一眼,「我還遇見了余梅。」
  
  「哦?說什麼了?」
  
  「她想跟我結盟,還慫恿我殺了你,承諾殺了你就給我重要線索。」
  
  傅藍嶼神色意味深長:「你怎麼回答的?」
  
  喬雲錚笑意更深:「我說會考慮考慮。」
  
  她略一挑眉,將鏡子扔回到他懷裡:「現在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覺得不妥。」他語氣一秒正經,「她不如你美,也不如你聰明,我認准一個搭檔就是長久的事,不會中途變更的。」
  
  傅藍嶼微微瞇起眼睛,她雙手撐在膝蓋上,故意湊近他,淡聲調侃。
  
  「那你還挺立場堅定的,我是不是該誇你有眼光,或者感謝你大發慈悲留了我一命?」
  
  誰知話音未落,喬雲錚忽而傾身,主動又往她的方向靠了靠,他偏過頭,看起來彷彿作勢要親她。
  
  縱然是傅藍嶼,這瞬間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直起腰來。
  
  「幹什麼?」
  
  喬雲錚並不在意,他笑吟吟重新倚回沙發,眼神清亮又溫柔。
  
  「是你先惡作劇的,可不怪我。」
  
  「……」
  
  「藍妹,耳朵怎麼紅了?」
  
  傅藍嶼摸了下耳朵,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模樣,面無表情背過身去。
  
  「煩死人了你,說正事,程媛先前不是還懷疑余梅了嗎?你看余梅的表現,有沒有什麼異常?」
  
  「的確,有異常。」
  
  「什麼?」
  
  喬雲錚思忖片刻:「余梅把妝卸了,手臂上的紗布也拆了,乾乾淨淨的,什麼傷口都沒有。」
  
  這幾乎完全推翻了她與他之前的猜想。
  
  傅藍嶼微怔:「也就是說,余梅根本就沒受過傷?那她使這麼個障眼法,還不使到最後,有什麼意義?」
  
  「我也奇怪,這並不是正常玩家該有的思維,她這麼明著打牌,明明對自己毫無益處,只會讓別人對她更加警惕。」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對余梅的突然轉變,還是毫無頭緒,最終決定暫時擱置。
  
  總之今晚,先去237號房間看一看,才是重中之重的任務。
  
  是夜,外面依舊雪虐風饕。
  
  傅藍嶼一直在床上閉目養神,等到了午夜十二點鐘,她腳步輕悄離開了房間,徑直去敲喬雲錚的門,
  
  喬雲錚很快就開了門,手裡還拎著之前在電梯裡找到的,那柄沾了血鏽的斧子。
  
  「走。」
  
  兩人穿過走廊,一起來到237號房間門外。
  
  大約是錯覺吧,傅藍嶼總覺得門上標著「237」的號碼牌,好像比其他房間的顏色,都更深一些。
  
  她從懷裡取出在會客室裡找到的鑰匙,正欲開門,結果被喬雲錚搶先接了過去。
  
  「退後。」他說,「我來開吧。」
  
  她也沒跟他爭,往旁邊挪了一步。
  
  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轉,只聽「哢噠」聲響起,房門輕而易舉就被擰開了。
  
  喬雲錚用手抵住門,小心謹慎地推開一道縫,許久,見裡面沒什麼異常動靜,這才緩步往裡走。
  
  傅藍嶼跟在他身後,見這裡跟自己的房間佈局也沒什麼不同,都是藍綠色調的粉刷風格,吊燈白光刺眼,窗簾半掩著,有床有桌。
  
  兩人在屋裡翻了一遍,可惜擺設實在是簡潔得可以,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找到。
  
  這時傅藍嶼隱約聞到了一絲很淡的血腥味,她頓住腳步,在原地環視一圈,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雲哥。」
  
  喬雲錚聞聲望來,接收到了她的眼神示意,於是點點頭,放輕步子走向了外面的浴室。
  
  他伸出手去,慢慢掀起了浴室那道遮得嚴絲合縫的軟簾。
  
  ……浴缸裡,一位全身赤裸的年輕女人,正優雅地坐起身來。
  
  年輕女人有一頭美麗的金髮,皮膚雪白,眉眼溫婉,身材性感。
  
  水珠順著她的脖頸往下滴落,她抬起那雙筆直修長的美腿,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跨出浴缸,完全一絲不掛地站在了喬雲錚面前。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237的房門「砰」的關上,又自動上了鎖。
  
  按理說,面前這幅場景確實很旖旎,然而喬雲錚卻只覺得反胃。
  
  他蹙眉移開視線,往後退了幾步。
  
  「藍妹,我們出不去了。」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房間的天花板、牆壁乃至地毯的顏色,也正逐漸發生變化。
  
  從藍綠色過渡到黃橙色,再轉為幽暗的紅色。
  
  這是危險臨近的提示。
  
  那位裸女又往前靠了一步,她自始至終只看著喬雲錚一個人,半晌,臉上露出個甜蜜但莫名詭異的笑容,伸出雙臂摟住了他的脖子。
  
  喬雲錚:「……」
  
  傅藍嶼:「……」
  
  問:被裸女緊緊擁抱有什麼感覺?
  
  對於某位喬姓先生而言,感覺非常糟糕。
  
  一是因為《閃靈》他看過,已經預感到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二是因為他的藍妹就在旁邊看著。
  
  他背貼牆壁,頭部後仰,儘量不去觸碰裸女,隨即將另一隻手裡的斧子,暗地裡遞給了不遠處的傅藍嶼。
  
  「拿著。」
  
  豈料就在傅藍嶼接過斧子的一瞬間,原本嫵媚動人的裸女,霎時變了模樣。
  
  她金色的長髮一綹一綹開始乾枯脫落,直至脫成《神雕俠侶》裡裘千尺那種程度,半邊腦殼都已經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她的臉像是寒冬臘月的皴皺樹皮,紋路橫生,醜陋扭曲得不堪入目;
  
  她的身體如同被抽乾了全部的水分,迅速萎縮,且皮膚似牆皮般大塊大塊地腐爛剝落,每一處爛肉裡都滲出骯髒的血。
  
  漂亮的裸女,最終化作了一具蒼老的殭屍。
  
  她驀然發出一聲淒厲尖嘯,滿嘴噴著腥臭的氣息,張開鐵鉗般的枯瘦手指,朝著喬雲錚的喉嚨惡狠狠掐了下去。
  
  而傅藍嶼的反應速度,則比她的攻擊速度更快一些。
  
  千鈞一髮之際,傅藍嶼雙手掄起斧子,躍起助力,從上而下凌厲直劈,沿著女殭屍的頭頂一路劈向兩腿之間,堪比宰豬場剁排骨。
  
  汙血汩汩湧出,與其說是血,倒不如說是腐臭的黏液。
  
  傅小姐在危急時刻的爆發力,總是比想像中更加強悍。
  
  隨著女殭屍轟然倒地,有一枚金屬物件從她被劈開的脊椎骨之間掉出來,正掉在喬雲錚腳下。
  
  在這間房的環境徹底變成血紅之前,喬雲錚左手撿道具,右手牽傅藍嶼,果斷朝門外衝去。
  
  幸好,女殭屍被砍倒,禁制解除,237的門又開了。
  
  在重新關緊房門的前一秒,傅藍嶼從門縫裡看到,有無數雙蒼白枯瘦的利爪從牆面中伸出來,每一根手指都堪比鋒利骨刃,瘋狂朝虛空抓撓著。
  
  她飛快擰上了門鎖。
  
  「……沒事吧?」她轉過身來察看喬雲錚的傷,見他脖子上有一圈明顯的淤青指痕,可見剛才殭屍掐得有多狠,「疼不疼?」
  
  喬雲錚道:「本來是有點疼的,但聽你這麼一問,倒也不算很疼了。」
  
  傅藍嶼無語,反手在他頸側拍了一巴掌:「都什麼時候了,哪來的這些騷話?」
  
  他笑了一聲:「好,那我們說點別的,這237號房的女屍,似乎只對男玩家下手,幸好你跟我來了。」
  
  「不僅是我來了,還得帶著斧子來,否則劈不死她,門也不會開。」傅藍嶼歎了口氣,「道具拿到了嗎?是什麼,是不是雪地車的鑰匙?」
  
  「從外觀看,確實是車鑰匙,不過……」喬雲錚把那東西從口袋裡掏出來,放在她掌心,「只有一半。」
  
  也就是說,他與她只得到了一半的車鑰匙,還有另一半的車鑰匙不知道藏在哪裡。
  
  這時候,忽聽身後傳來熟悉的沉穩女聲。
  
  「二位,找著什麼了?」
  
  「……」傅藍嶼攥緊鑰匙,略顯無奈地回眸一瞥,「程小姐,能別總是這麼神出鬼沒的嗎?」
  
  「抱歉。」程媛道歉道得很爽快,「我這人走路輕,也不習慣提前打招呼。」
  
  傅藍嶼向來眼神銳利:「程小姐半夜出行還拿著刀,有點嚇人啊。」
  
  那是一把不長不短的水果刀,被對方倒著拿,刀刃藏在袖口裡。
  
  雖說她現在也還拎著滴血的斧子,同樣怪嚇人的。
  
  「我獨自行動,當然得有防身武器。」程媛也沒否認,很坦然地把刀取出來,「這是之前從三樓一間房裡找到的。」
  
  「程小姐剛才去哪了?」
  
  「去了經理辦公室。」說也奇怪,程媛在回答她的問題時,總是顯得格外有耐心,「我本來是想去殺了酒店經理,看看有沒有意外收穫的——你們也知道,好幾場遊戲都需要殺傳達規則的關鍵npc,我都殺慣了。」
  
  「……然後呢?」
  
  「然後有人先我一步把經理殺了,貌似真的獲得了新道具。」
  
  傅藍嶼當即嚴肅:「是誰?」
  
  「是住在三樓那個落單的男玩家。」
  
  殺掉經理所獲得的道具,八成就是剩下的一半車鑰匙。
  
  她看向喬雲錚:「那我們恐怕得……」
  
  喬雲錚會意:「殺了那個男玩家。」
  
  「不必。」程媛擺手,「他已經死了。」
  
  「……被你殺了?」
  
  「不是我,是另一位男玩家動的手。」程媛指了指傅藍嶼,「你還記得吧?第一晚那男人跟咱們同乘了電梯,斯斯文文的,穿白毛衣,戴的腕錶也挺貴。」
  
  明白了,是曲文安。
  
  合著這個故事的脈絡是:三樓的男玩家殺了酒店經理,曲文安殺了男玩家,程媛又躲在暗處,目睹了全過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叫曲文安。」傅藍嶼告訴程媛,「所以現在有一半車鑰匙在他手裡。」
  
  「一半?」
  
  喬雲錚笑了笑:「程小姐剛才不是好奇,我們倆在237究竟找到了什麼嗎?實不相瞞,是一半的車鑰匙。」
  
  程媛恍然之餘,又不禁低聲罵了一句:「這狗系統的花樣越來越多了,從沒聽過鑰匙還能給一半的。」
  
  「那麼程小姐就得做出選擇了,要麼跟曲文安結盟,要麼跟我們結盟,總之都是一半的鑰匙,看你要幫誰。」
  
  「我當然幫你們。」程媛不假思索,「我不早就說過了嗎?雖然大家都有臨陣倒戈的權力,但我這人,不喜歡換來換去的。」
  
  「看來我們真的很受程小姐青睞。」
  
  「嗯……你要這麼說的話,倒也沒錯。」
  
  程媛側頭看了傅藍嶼一眼,紅唇上揚,鋒芒少了些,笑容裡竟有幾分慈祥長姐的意味了。
  
  她說:「行,既然溝通完畢,咱們也該回屋補覺了,明天見。」
  
  她一向如此,講完正事就走,絲毫不拖泥帶水。
  
  喬雲錚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沉吟片刻,不由得認真開口。
  
  「藍妹,你猜這位姐姐是不是對你有點好感?」
  
  「……」傅藍嶼冷漠轉身,「你可別廢話了。」
  
  兩人原路返回,再度回到了居住的223房。
  
  一切都很平靜,和離開時一模一樣。
  
  當然,前提是,如果傅藍嶼的眼力不那麼好。
  
  在關上房門的一瞬,傅藍嶼目光下移,不經意瞥過了門板的縫隙。
  
  她登時怔然。
  
  「雲哥。」
  
  喬雲錚回過頭來:「怎麼了?」
  
  「你來看這裡。」
  
  白色的門板上,用類似唇膏的顏料,寫著一個鮮紅駭人的單詞。
  
  這個單詞,在《閃靈》的原著裡,出現的頻率極高。
  
  Redrum
  
  乍一看,像是紅色朗姆酒的意思,沒什麼特殊含義。
  
  然而……
  
  喬雲錚取出那面從宴會廳找來的小鏡子,對準了門板。
  
  鏡面中映出來的單詞,是倒過來的。
  
  Murder.
  
  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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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23 10:33 PM

第41章 多出一個人

  因為門板上那個倒過來的單詞Murder,傅藍嶼和喬雲錚全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這個單詞一出現,危險恐怕就要臨近了。
  
  傅藍嶼睡眠品質高,但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睡著,比如這一次,她只是閉目養神,但始終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捱到後半夜,她忽而感覺一陣莫名的涼意,登時睜開了眼睛。
  
  與此同時,喬雲錚也坐起身來。
  
  「房間變了。」
  
  所謂的變了,自然是房間的色調變了。
  
  四面牆壁的黃橙色調,不知何時已越來越重了,且正逐漸往紅色靠攏。
  
  這裡正在慢慢變成規則裡「危險的房間」。
  
  「走,換地方。」
  
  兩人迅速下床穿鞋,拿好了外套和所得道具,一溜小跑逃離了223號房,轉而去尋找另外安全的房間。
  
  結果還沒來得及找一間合適的,就見走廊轉角的212房,被人推開了一道縫。
  
  程媛探出頭來,緊張擺手:「傅小姐,來這!」
  
  喬雲錚納悶:「她為什麼只叫你?」
  
  「……你真是很喜歡在無聊的問題上浪費時間。」
  
  兩人一起進了程媛的房間,程媛反手又重新鎖上了門。
  
  「二位,看來你們屋也不太平?」
  
  「嗯,我記得程小姐之前住在210號,這是剛換過來的?」
  
  「我和你們分開後剛一回屋,就看見門板上寫著倒了的Murder,驚得我半宿沒敢閉眼——這不,果然撿回一條命。」
  
  傅藍嶼若有所思:「恐怕其他房間的玩家,也沒能倖免。」
  
  「究竟有沒有倖免,我們明早就能知道了。」
  
  「確實。」
  
  程媛微笑:「傅小姐不介意的話,今晚可以先跟我睡一張床,喬先生你就委屈一下,睡沙發吧。」
  
  喬雲錚看了她一眼,神色仍是一貫的溫文爾雅,沒什麼別的表示,只是頷首應著:「好啊,麻煩程小姐了。」
  
  ……
  
  於是後半夜直至清晨,大家安安靜靜睡覺,沒再起什麼波瀾。
  
  值得一提的是,轉天起床,早餐沒有按時送來,三人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酒店經理已經被殺了,沒人送飯了。
  
  這大概意味著他們要餓一整天。
  
  傅藍嶼為此很不高興。
  
  不過相比起吃不上飯而言,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更重要的事情所吸引了。
  
  三樓那對原本紅藍搭配的cp,紅衣女玩家不見了,藍衣男玩家正在大廳裡,和余梅站在一起。
  
  擦肩而過的瞬間,喬雲錚狀若無意地側過身去,同余梅耳語。
  
  「怎麼,余小姐這屬於廣撒網,又找到了新的結盟物件?」
  
  「他比你識時務。」余梅陰森森地瞥過來,「不管是誰,只要能動手殺了自己的女伴,我都給他機會——是你自己放棄的。」
  
  「唔,那真是太可惜了。」
  
  另一方面,傅藍嶼也站在大廳的角落裡,插著口袋和曲文安閒聊。
  
  「曲先生剛才暗示我過來,是有什麼正事要講?」
  
  曲文安仍是那副斯文有禮的模樣,連微笑的弧度也恰到好處,極具貴公子的氣質。
  
  他說:「我是想問問傅小姐,你確定要和那位先生結盟了嗎?那位先生看上去,似乎對余小姐也很感興趣。」
  
  「對我來講,跟誰結盟都差不多,男玩家體力上佔優勢,我只想多點勝算。」
  
  「跟我結盟勝算更高。」曲文安張開緊握的手指,他的掌心躺著一半車鑰匙,「傅小姐,我想……你是有辦法搞來另外一半的,對嗎?」
  
  傅藍嶼沉默。
  
  她瞥見了他挽起的毛衣衣袖,白色的衣料上,露出一點點斑駁的血跡。
  
  看來程媛的消息沒錯,昨晚他真的殺了另一位男玩家,這才搶來了車鑰匙。
  
  「傅小姐,這並不是個多麼為難的問題。」曲文安語重心長地勸她,「如果你有能力找來其餘的線索道具,我們精誠合作,一定可以成功——遊戲裡不需要信用和義氣,那些傳統美德毫無意義,我們要的只是活著。」
  
  「……」
  
  「傅小姐,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能做出正確判斷。」
  
  他抬起手來,像是想要拍一拍傅藍嶼的肩膀,但被傅藍嶼及時躲開了。
  
  傅藍嶼看著他,冷靜開口:「我知道另一半鑰匙在哪,今晚我們在二樓電梯處集合。」
  
  「此話當真?」
  
  「我不會撒謊。」
  
  曲文安含笑點頭,他柔聲回答:「那我們今晚,不見不散。」
  
  傅藍嶼盯著他的背影遠去,半晌轉身,見程媛正朝自己走過來。
  
  兩人對了個眼神。
  
  程媛問她:「套出什麼話了嗎?」
  
  「他主動給我看的,他的確有另一半的鑰匙。」傅藍嶼道,「但我總覺得這人不簡單,要殺他估計也不是易事,所以今晚先把他引來再說。」
  
  「到時候我躲起來,配合你殺他。」
  
  傅藍嶼表示同意,又問:「剛才你去哪了?」
  
  「去了趟三樓,304號,是那對紅藍cp原先住的房間。」
  
  「然後呢?」
  
  「女的死了。」程媛語氣很是平淡,「跟第一晚那個瘸子死狀相同,應該是被血水溺死的。」
  
  這就很容易理解了,藍衣男想要更換結盟物件,接受了余梅的提議,決定殺了自己的女伴。
  
  其實也未必是他親自動的手,他只需趁昨晚危險房間發生改變的時候,將紅衣女反鎖在屋內,就能兵不血刃地幹掉對方。
  
  能上黃金局的玩家,哪有心慈手軟的?
  
  「在遊戲裡背叛是常事,程小姐不會這樣吧?」
  
  程媛瞥她一眼:「難道跟其他人結盟,會比跟你結盟更可靠嗎?我反正不信。」
  
  「這解釋倒是也有道理。」
  
  「那我們先這麼計畫著,白天休息,晚上行動。」程媛說完頓了一頓,忽而又反應過來,「……對了,我們是不是還差一把鑰匙?否則酒店大門怎麼開?」
  
  「倒也不必太擔心。」
  
  「為什麼?」
  
  傅藍嶼淡定道:「因為大門鑰匙在我這。」
  
  「……」
  
  「程小姐千萬不要想著殺我取鑰匙,畢竟我死了,鑰匙的下落你也不知道。」
  
  這話有點玩笑的意思,不過程媛還是被噎了一下。
  
  「你啊,警惕性是真高,想當初……」
  
  傅藍嶼本來還打算聽聽後話,誰知程媛最終只是歎了口氣,沒再講下去。
  
  那大概是一段不願回首的記憶。
  
  傍晚時分,喬雲錚從外面回來了,手裡拎著一根灰撲撲的棒球棍。
  
  傅藍嶼和程媛也回來了,後者手裡拎著一根金屬拐杖。
  
  三人面面相覷,彼此都有些好奇,而後異口同聲:「從哪找的?」
  
  「一樓最裡面的雜物間,有好多紙箱子,其中一個箱子裡裝著這根棒球棍。」
  
  大約是閃靈女主角用來重擊過男主角的棒球棍。
  
  「我倆又去了趟宴會廳。」程媛說,「她想直接搶一把小提琴,我覺得那玩意兒掄起來砸人不太順手,就把台底下一個老婦的拐杖拿走了。」
  
  反正宴會廳那些人都跟木偶似的,被搶了東西也沒反應。
  
  她說完,還特意讚了一句:「傅小姐確實與我合拍,行事風格也稱我心意。」
  
  喬雲錚不易察覺地挑了下眉:「是嗎?那可真值得恭喜。」
  
  這樣一來,加上先前那柄砍死過女殭屍的斧頭,三人相當於各自都能持有一樣防身武器。
  
  這並非杞人憂天,而是未雨綢繆。
  
  畢竟有經驗的玩家,都絕不會認為,今晚輕輕鬆鬆就能開啟酒店大門,又或者出去就能快樂地坐上雪地車通關。
  
  還不知有什麼夭蛾子在等著他們呢,故而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聽得程媛一本正經地問喬雲錚:「喬先生,你今天上午跟余梅聊了不少,是不是發現什麼不對勁了?」
  
  喬雲錚微笑:「你一直覺得余梅不對勁,不是嗎?」
  
  「對,我感覺她的狀態並不正常——當然我沒有證據,只能歸於女人的直覺。」
  
  「你的直覺有道理。」
  
  「真的?」
  
  聽了這話,傅藍嶼也抬起頭來:「難道你有證據了?余梅到底有沒有受過傷?」
  
  「她在進遊戲前有沒有受過傷,這件事我們是無從考證了。」喬雲錚道,「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道具的用途,找機會在她身上試了一試。」
  
  傅藍嶼當即會意:「鏡子?」
  
  「沒錯,那鏡子絕不僅僅是讓我們照門板上單詞的,它還可以照人。」喬雲錚說著,從懷裡取出鏡子,往程媛面前一遞,「來,程小姐,照照。」
  
  程媛:「?」
  
  儘管一頭霧水,程媛也還是配合了,鏡中的她依舊挺漂亮,沒什麼異常。
  
  「莫非你照余梅照出什麼來了?」
  
  「早晨我悄悄照了一下,那個藍衣服的男玩家沒問題,但余梅頭頂籠罩著一股黑氣。」
  
  程媛蹙眉:「果然,余梅就是玩家隊伍中多出的那個人。」
  
  「也不好直接下結論。」喬雲錚把鏡子交給傅藍嶼,認真叮囑,「晚上跟曲文安見面,你最好也照照他,到時我跟程小姐就在走廊轉角等著。」
  
  儘管無論是不是人,他們該對付也還是要對付,但心裡有個數總是踏實的。
  
  「那余梅呢?還有跟她結盟的男玩家。」
  
  喬雲錚笑了笑:「不急,等我們解決完曲文安,就去解決另外兩人。」
  
  反正所有鑰匙都在他們手裡,不用擔心有人會提前離開酒店。
  
  今晚,或許將有一場惡戰。
  
  午夜十二點鐘,傅藍嶼拎著那根有些分量的金屬拐杖,前往二樓電梯處,假意與曲文安接頭。
  
  曲文安已經站在那裡了,他面對著她的方向,微微笑著。
  
  「傅小姐很守時。」
  
  「我不習慣遲到。」傅藍嶼從容道,「曲先生,鑰匙帶來了嗎?」
  
  「帶來了。」曲文安不緊不慢地回答,「但現在還不能給傅小姐,為了確認我們彼此的結盟誠意,我建議在出了酒店後再進行交換。」
  
  「可以是可以,我沒意見。」傅藍嶼瞥他一眼,「不過要出酒店,還得有酒店大門的鑰匙,曲先生找到了嗎?」
  
  曲文安不假思索地點頭:「找到了,都在我這裡,所以我才說,和我結盟,是傅小姐最正確的選擇。」
  
  「……」
  
  「傅小姐,通關近在眼前,你不該再猶豫了。」
  
  傅藍嶼淡聲反問:「我很好奇,曲先生為什麼非得選擇我做盟友?我比余梅好在哪?」
  
  「你是我在遊戲裡遇到的第一位玩家,我很喜歡你的氣質。」他說,「更何況余小姐實力不夠,誠意也不夠,她是應該被放棄的。」
  
  「哦?這樣嗎?」
  
  「傅小姐,別忘了,我們的隊伍裡多出了一個人——事實上,我認為余小姐,很可能就是那個混入其中的『人』。」
  
  他的語氣那麼嚴肅又誠懇,聽得傅藍嶼幾乎都要相信了。
  
  她歎息一聲,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既然如此,我願意與曲先生合作。」
  
  曲文安唇邊浮現出一絲微妙的笑意,他轉身,緩步走進了電梯間,並按著開門鍵,等待傅藍嶼跟進來。
  
  他低聲催促:「傅小姐,我們要儘快行動,免得其他玩家發現。」
  
  然而這遊戲不是這麼玩的,躲著其他玩家也沒用。
  
  畢竟只要生存的人數還多於三個,他們就通不了關。
  
  強行通關,系統會判定團滅。
  
  傅藍嶼在原地靜立半晌,最終表情漠然地從羽絨服口袋裡,取出了那面小鏡子。
  
  她背過身去,將鏡子舉到了面前。
  
  ……
  
  空蕩蕩的電梯,曲文安仍站在那裡。
  
  只是鏡子裡映出的他,與現實中的他迥然不同。
  
  年輕白皙的臉龐,此刻已變得滄桑不堪。
  
  而他的頭頂,子彈穿透的彈孔血肉模糊,血順著他的兩頰往下流淌,將白色毛衣染得一片血紅狼藉。
  
  他忽然咧開嘴,朝她露出了個詭異猙獰的笑。
  
  「傅小姐。」他問,「你改變主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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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23 10:40 PM

第42章 樹籬迷宮

  在《閃靈》作品中,男主角之前的那一任酒店管理員,被酒店裡的惡靈蠱惑,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和雙胞胎女兒,最後又吞槍自殺了。
  
  照此看來,曲文安八成就是那位前任看守員,他如今混在了玩家的隊伍裡,化身惡靈,繼續蠱惑別人。
  
  「傅小姐,你改變主意了嗎?」
  
  斯文的假面被徹底撕去,現實的曲文安與鏡中的影像完全重合,他臉上淌著血,猙獰地笑了起來。
  
  他猛地一步跨出了電梯。
  
  說時遲那時快,傅藍嶼反手把鏡子朝他扔過去,另一隻手掄起那根金屬拐杖,夾雜著風聲凌厲甩擊,正中他的太陽穴。
  
  趁著這一空隙,她果斷轉身就跑。
  
  喬雲錚和程媛正在走廊轉彎等著,聽見腳步聲同時探頭一望,剛好看到渾身是血的曲文安,在傅藍嶼身後窮追不捨。
  
  喬雲錚拎著斧子正欲前往支持,卻沒想到程媛甚至比自己還快一步,單手扛著棒球棍就衝出去了。
  
  「……」
  
  這位程小姐真的很迷。
  
  三人終於匯合,匯合也就不用逃了,正面剛更省時省力。
  
  程媛大概是有點舞蹈功底,她飛起一腳,那雙嵌滿鉚釘的短靴,不偏不倚正踹中曲文安胸口。
  
  傅藍嶼的拐杖迎頭直擊,喬雲錚緊接著一斧子,把曲文安的腦袋從中間劈開了,像在劈一隻熟透的西瓜。
  
  曲文安倒在地上,臉幾乎裂成兩半,汙血汩汩而流,眼睛還睜著,定格在一抹詭異的笑。
  
  好在三人都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對此一幕沒什麼感覺,反而挺欣慰。
  
  至少確定了,在酒店中找來的武器,對惡靈是具有殺傷力的。
  
  喬雲錚從對方的口袋裡,搜到了另一半的雪地車鑰匙,與自己的這一半合在一起。
  
  果然,金光閃過,下一秒完整的車鑰匙,就出現在了他掌心。
  
  「走,我們去找余梅。」
  
  誰知他話音未落,忽聽遠處電梯發出「叮」的一聲響,緊接著電梯門就朝兩側緩緩打開了。
  
  三人:「……」
  
  呈現在他們視野範圍內的,是電梯間裡擠擠挨挨的一群……骷髏架子。
  
  就像是埋在墳墓裡的那種骷髏一樣,血肉都已腐蝕風化,只剩下這一副衣衫襤褸的骨架,睜著空洞漆黑的雙目,張著牙齒堅硬的嘴。
  
  傅藍嶼沉下臉色:「是三樓酒吧那群顧客。」
  
  那群顧客本來就不是人,大概早在上個世紀就殞命了,一直遊蕩在酒店之內。
  
  如今禁制解除,他們受惡靈的控制,開始無差別攻擊存活的玩家。
  
  這是最後的難題了,闖過去即可順利通關。
  
  「先別跟他們糾纏。」程媛道,「找余梅要緊。」
  
  三人穿過漫長的走廊,一路飛奔下樓,身後還跟著大批張牙舞爪的骷髏大軍,那場景實在刺激又壯觀。
  
  ……事實證明,還有更刺激的。
  
  正當他們來到一樓大廳的時候,遠遠望見有數量更龐大的一批骷髏軍團,正浩浩蕩蕩往這邊靠攏。
  
  那些骷髏有的扛著小提琴,有的拖著大提琴,有的拎著雙簧管,還有的拿著指揮棒……
  
  毫無疑問,是宴會廳的那些死人。
  
  而神秘女子余梅小姐,就混在這群骷髏架子當中,作為唯一有皮有肉的生物存在著。
  
  但她的狀態,顯然已經不算是活人了。
  
  她左手拎了把斧子,跟喬雲錚手裡那把差不多,斧刃上還在滴血;右手則拖拽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那屍體的腦袋被砍掉了,只剩下個血肉模糊的腔子,依稀能辨認出身上穿的是藍毛衣。
  
  是那個與余梅結盟的男玩家。
  
  他被余梅殺了,又或者說,被余梅和骷髏們聯合殺了。
  
  傅藍嶼像是明白了什麼,她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金屬拐杖。
  
  「余梅其實是曲文安的障眼法。」
  
  曲文安最開始接近余梅,是看中了余梅受過傷,精神力較弱,容易被控制。
  
  所以後來眾人再看見的余梅,已經不是先前的余梅了,她被酒店裡的惡靈附了身,又以人類的身份去蠱惑其他玩家。
  
  而此刻,她正式成為了酒店惡靈的一員。
  
  兩批骷髏大軍前後包抄,且包圍圈在不斷縮小,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藍妹。」喬雲錚冷靜道,「你去開大門,我和程小姐先頂著。」
  
  相比之下,程媛畢竟是外人,他對外人的信任度不夠,因此要讓傅藍嶼去開門。
  
  程媛沒表示異議,傅藍嶼也瞭解他的意思,她接過鑰匙,果斷轉身朝大門方向跑去。
  
  她的奔跑,彷彿是給那些骷髏一個攻擊的信號,它們紛紛揮舞著鋒利的骨架,如黃蜂出巢,潮水般湧了過來。
  
  斧子應該算是很笨重的武器,但被喬雲錚用起來竟莫名輕巧,他身形矯健,閃電般欺近前去,只見寒光掠過之處,骷髏們有的被削掉了腦袋,有的被削掉了手臂,森森白骨散落一地,碎裂聲不絕於耳。
  
  他神色冷峻,倒提著斧子,一步砍一人,徑直走向混在隊伍裡的余梅。
  
  他不確定余梅是否還活著,但只要系統判定余梅還活著,他們三人就沒法通關。
  
  察覺到他的殺心,余梅往後退了兩步,四周的骷髏架子把她圍了個水洩不通。
  
  這時就看出曲文安剛才的失策了,如果他沒有獨自追擊,而是先跟大部隊匯合,依靠集體的力量,估計也不會那麼快就被.幹掉。
  
  然而說歸說,這種事並攔不住喬雲錚。
  
  斧刃橫掃如行雲流水,喬雲錚腳步未停,硬是劈出了一道缺口,直奔余梅而去。
  
  程媛跟在後面,堅硬的棒球棍敲碎了好幾隻骷髏的頭蓋骨,她盡職盡責替他清除障礙,力保他勢如破竹、長驅直入。
  
  余梅眼神呆滯,蒼白臉上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猙獰感。
  
  在她高高舉起手中的斧子,作勢落下的瞬間,程媛用棒球棍及時格擋住了。
  
  下一刻,喬雲錚猛地發力,登時砍斷了她的脖子。
  
  余梅的屍體轟然倒地。
  
  喬雲錚立於原地,本能地閉了下眼睛。
  
  無論出於什麼原因,哪怕經歷再多次相同的場面,也永遠消磨不了那種親手殺掉同類的心悸感。
  
  他看向旁邊的程媛,發現程媛也在歎氣。
  
  所有玩家都在地獄般的試煉中,不斷磨礪著殘酷的鐵石心腸。
  
  「雲哥,程小姐!」聽得傅藍嶼提高音量在那邊喊,「門開了!」
  
  說完這句話,她驀然一個180度的急轉身,雙手握緊金屬拐杖,將追過來的一具骷髏骨架,攔腰劈斷了脊椎骨。
  
  喬雲錚和程媛沒猶豫,當即拔腿飛奔,三人一同突破重圍,迅速逃離了遠望酒店。
  
  酒店之外,漫天風雪。
  
  院子裡錯落的幾盞燈,光影微弱,僅能勉強照亮腳下的路。
  
  烏雲蔽月,狂風夾雜著冰冷雪粒,一陣陣灌入衣領。
  
  寒意徹骨。
  
  三人目前正身處高山之上,前方是影影綽綽的樹籬迷宮,後方是窮追不捨的骷髏大軍,而那輛可以通關的雪地車,還不知道藏在哪裡。
  
  傅藍嶼戴上帽子,又將羽絨服的拉鍊拉到最頂端,把自己裹得像一隻樹袋熊。
  
  她的聲音,在寒風裡被撕扯得斷斷續續。
  
  「雪地車……迷宮裡……我們……掉隊……」
  
  喬雲錚比劃了個OK的手勢,轉頭高聲向程媛傳達。
  
  「雪地車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藏在迷宮裡,我們直接進去,記得一起行動,掉隊可就找不到你了!」
  
  程媛:「記住了!走!」
  
  迷宮的地形曲折回繞,四面高大茂密的樹籬,似乎已有許久沒有修剪過了,枝葉放肆生長,探出來的部分尖銳鋒利,若不是大家都穿著羽絨服,恐怕在奔跑的過程中,全身都要被劃出血口子。
  
  越是在這種時刻,就越考驗玩家的體力、耐力和定力。
  
  這三項綜合起來,叫作實力。
  
  程媛始終用棒球棍探著右側的樹籬,確保每一次都是向右轉彎。
  
  都說進了迷宮,只要一直往左或往右走,就能找到出口。
  
  這是比較原始的笨方法,但運氣好的話,總能出去的。
  
  ……前提是運氣好。
  
  「傅小姐,喬先生,你們倆運氣怎麼樣?」
  
  那些骷髏在風雪裡奔跑的速度特別快,傅藍嶼剛把一隻追到近前的骷髏砸翻在地,聞言冷漠一回頭。
  
  「非常不怎麼樣,別抱希望。」
  
  「……」
  
  喬雲錚忽然用力扯住了傅藍嶼的手臂,強迫她停住腳步,他指了指那隻倒地的骷髏。
  
  「有東西。」
  
  的確有東西。
  
  有一枚幽綠的光點,螢火蟲似的,正從骷髏的頭腔裡飄出來,宛如鬼火。
  
  鬼火於半空中飄飄悠悠,即使隔著風雪,也看得格外清晰。
  
  「它在朝反方向飄。」傅藍嶼忽然如夢方醒,「跟著它說不定可以出迷宮!」
  
  她一說完,程媛也反應過來了。
  
  「那這麼點光不夠,再多砍幾隻!」
  
  於是三人聯合一致,改變行動目標,開始了骷髏狩獵行動。
  
  迷宮地形複雜,有些骷髏跟丟了,分散在各個岔路口。
  
  秉持著遇見就打死的原則,喬雲錚在前方開路,兩位姑娘在側翼支援,出手狠辣絕不拖泥帶水,不曉得又砍倒了多少隻。
  
  數不清的幽綠鬼火,接二連三又匯入了最初的光點,慢慢凝聚成了燈籠似的光暈。
  
  光暈一路向前飄移,穿過樹籬迷宮的無數分支,成為了茫茫風雪中唯一的指引。
  
  積雪深厚,三雙靴子在雪地上延伸出紮實的腳印。
  
  喬雲錚剛在轉彎處將某隻意欲偷襲的骷髏,一斧子砍成兩半,對方的利爪堪堪劃過他胸前衣扣,他後退一步,下一秒就感覺傅藍嶼拽住了自己的腰帶。
  
  「沒事嗎?」
  
  「沒事。」
  
  他垂眸朝她笑了一笑,雖說風饕雪急,她未必看得清。
  
  這條極寒的路,彷彿望不見盡頭,也令人毫無時間概念。
  
  直至三人的手,凍僵得幾乎連武器也握不住,那團霧濛濛的鬼火,終於四散成星星點點的碎屑,消失在了風裡。
  
  程媛一驚,連忙緊走了兩步,結果在轉過最後一個彎的時候,她驀然欣喜地叫出聲來。
  
  「在這裡!」
  
  那輛紅色的雪地車,正安靜停在迷宮的出口,頂端覆蓋著一層雪,車門上的老式鎖孔莫名發亮。
  
  喬雲錚從懷裡取出了那枚合在一起的車鑰匙,他穩了穩神,將鑰匙插進鎖孔內。
  
  「我來開車。」
  
  副駕駛和後排的車門都已經開啟,傅藍嶼在坐上副駕駛之前,複又轉過身來,認認真真看了程媛一眼。
  
  「程小姐是真的很有實力。」
  
  程媛笑了:「你們倆也一樣,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合作,我要感謝你們。」
  
  「其實,我還有件事一直疑惑,很想問問程小姐。」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程媛坦然道,「你跟我的妹妹很像,這雙眼睛像,性格也像——所以對我來講,和你結盟是別無選擇的。」
  
  「那你的妹妹……」
  
  「半年前,永遠留在那場黃金局裡了。」
  
  傅藍嶼微怔:「我很抱歉。」
  
  程媛忽而咳了一聲,或許是為了掩飾那一瞬的眼淚,她低下頭去,將羽絨服的衣袖挽上去,露出了手腕的那條紅繩手鏈。
  
  手鏈的黃金吊墜上,刻著一個「Z」的字母。
  
  「我妹妹叫程芷,她對我說過,如果緣分沒盡的話,總會再見的。」
  
  她曾許下願望,將來在遊戲裡遇到每一個像程芷的女孩,都要盡力去保護。
  
  就當作活下去的寄託吧。
  
  「傅小姐,希望你最終可以獲得自由。」
  
  心口酸澀,傅藍嶼點點頭,伸出手去與她相握。
  
  「你也是,要連同你妹妹那份,好好活著。」
  
  逝者已逝,生者多艱,總該有幾分卑微的期盼與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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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25 10:36 PM

第43章 新年

  在傅藍嶼和喬雲錚順利回返現實之後,白簫和紀翎也回來了,而且恰好是在元旦的當晚。
  
  轉天,大家一起聚了個餐,據紀翎講述,這次穿越的遊戲極其變態,堪比生化危機,她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白簫比自己想像中更加能打。
  
  果然人不可貌相,哥哥外表是溫雅暖男,內在是西裝暴徒。
  
  「我靠,這哪是黃金局啊?我穿越這麼多次,都沒碰上過這麼難的黃金局,我懷疑這已經是白金局的水準了!」
  
  面對紀翎的吐槽,喬雲錚平靜搖頭,彎起眉眼笑了。
  
  「紀小姐,恕我直言,白金局的難度,你目前肯定是想像不到的。」
  
  「……真的?」
  
  正給白笙剝蝦的顧墨池,聞言也懶洋洋接話:「真的,別去想白金局,白金局是地獄。」
  
  白笙歪頭看他:「那你和喬先生,都算是從地獄裡摸爬滾打出來的了?」
  
  「喬先生我不太清楚,反正我這麼久以來為了活著,可是在地獄裡殺了不少人。」顧墨池語氣是笑著的,但眼底光影卻是暗的,「所以像我這種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遭到反噬,付出代價。」
  
  喬雲錚沒說話,算作默認。
  
  「進這個遊戲活到現在的人,誰手上能乾乾淨淨?」紀翎惡狠狠咬了下牙,「就算是有報應,也該第一個報應這狗系統。」
  
  顧墨池道:「借紀小姐吉言,我也希望這狗系統能儘早崩潰,不過咱們應該是看不到那一天了,怪遺憾的。」
  
  「就算我們看不到,總有人能看到的。」
  
  話題談到這裡,氣氛一時凝重。
  
  景鶴儘管受各位哥哥姐姐們的關照,接到了聚餐邀請,但身為白銀局菜雞的他,暫時還沒有任何發言權,只能默默吃菜。
  
  他配說話嗎?他不配。
  
  「藍姐。」他悄悄給旁邊的傅藍嶼夾了一隻鴨腿,小聲嘟囔,「你就沒什麼要發表意見的?」
  
  傅藍嶼低頭,專心挑魚刺:「發表什麼意見?」
  
  「你口才超絕,舌燦蓮花,說幾句好緩解一下這沉重的氣氛啊……」
  
  她側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景鶴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下意識繃直脊背,叼著剩下的半根雞翅也不敢啃了。
  
  結果卻見這位姐姐一撂筷子,嚴肅正經地開了口。
  
  「各位,生與死,報不報應的,咱們預知不了未來,聊也沒用,不如聊點實際的。」
  
  白笙好奇:「什麼實際的?」
  
  「我算了一下,除夕時間趕得好,大家都不會強制穿越,乾脆來我們家,一塊兒過個年。」
  
  這七人當中,除了景鶴,要麼是鑒於種種緣故,早年間就與父母感情淡薄;要麼是因為災禍失了父母,如今沒有牽掛。
  
  所以一起過年,確實是不錯的主意。
  
  紀翎很高興:「好啊,往年我都是一個人過除夕的,今年有你們陪著,我當然願意。」
  
  「我哥做的年夜飯可好吃了。」白笙笑嘻嘻地吹捧自家哥哥,「這回大家有口福了。」
  
  白簫欣然應允:「各位都沒意見的話,年夜飯我就包辦了,到時候你們把想吃的菜列個單子給我,我跟紀翎去採購。」
  
  顧墨池對此沒有異議,喬雲錚笑著看向傅藍嶼,也同意了。
  
  景鶴說:「等我陪我爸吃頓飯,晚上就去幫你們包餃子。」
  
  「那就這麼決定了。」
  
  於是七個人的酒杯,愉快地碰在了一起。
  
  *
  
  除夕夜,萬家燈火,天下團圓。
  
  喬雲錚練得一手好毛筆字,他自己裁了幅紅紙,寫了福字,還寫了對聯。
  
  「歲歲平安日,年年如意春」,清雋有力的十個字,代表了最平凡而現實的願望。
  
  傅藍嶼正幫他把對聯貼在門口,忽聽屋內白笙在驚叫。
  
  「天吶!我把吊錢撕壞了一個!」
  
  顧墨池氣定神閒:「不要緊,我就猜到你會撕壞,特意多買了好幾個。」
  
  「……喔,我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了。」
  
  這時傅藍嶼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景鶴,這孩子也不知怎麼了,最近一有事總習慣性找她,都不找喬雲錚了。
  
  「喂?」
  
  「藍姐!」景鶴興高采烈,「我爸給你和雲哥都買禮物了,晚上我給你們送過去!」
  
  「……帶你過關又不是沒收錢,禮物就不必了。」
  
  「得送得送,我爸很講究這個,他說新的一年也要麻煩你們,要圖個好彩頭。」
  
  傅藍嶼笑了笑:「那替我們謝謝你爸。」
  
  喬雲錚側頭看了她一眼,見她難得笑,也不由得彎起了嘴角。
  
  「問問景鶴,晚上幾點過來。」
  
  「你晚上幾點過來?」
  
  「十點左右吧。」景鶴道,「大家要不要放煙花?現在市區禁放了,但咱們可以去梨花鎮,那邊允許放的——到時讓我家司機開車去。」
  
  「行,我待會兒問問。」
  
  「好嘞藍姐,祝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傅藍嶼重新將手機放回口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對聯。
  
  聽得喬雲錚低聲問:「正嗎?」
  
  「挺正的,走,進屋。」
  
  ……
  
  陽臺,白笙正踩著凳子,往窗戶上掛彩燈和燈籠,那對燈籠是她親自選的,鏤空雕花,會旋轉還會放音樂,總之花裡胡哨。
  
  顧墨池在下面替她扶著凳子,半晌,不禁歎息。
  
  「這種事兒我來就好了,你都折騰快半個小時了……」
  
  「你不懂。」白笙俏生生斜他一眼,「重要的是過程,自己動手的樂趣是別人替代不了的。」
  
  顧墨池想了想,她好像總有把歪理也講得振振有詞的本事。
  
  他挑眉一笑,照舊很有耐心地扶著凳子,不再與她爭。
  
  「好吧,你說得都對。」
  
  兩人閒聊間,又過去十分鐘,白笙慢慢吞吞,終於把彩燈也都掛好了。
  
  她往後一仰,滿意端詳自己的作品,誰知沒注意腳下踩空,瞬間一個趔趄。
  
  幸好凳子也不高,但依然把顧墨池嚇了一跳,他眼疾手快,登時攔腰把她托了起來。
  
  白笙下意識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然後兩人就以狗血偶像劇裡男女主角初遇時那種一見鍾情的方式,深情對視了。
  
  白笙:「……」
  
  顧墨池:「……」
  
  過了半天,她尷尬地移開目光,又悄悄收回了手。
  
  「咱倆這是不是有點誇張?」
  
  知道的是被凳子絆了一跤,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從二樓摔下去了。
  
  顧墨池倒是不以為意,他笑著拍了拍她的後背:「萬一崴到腳,我也不好跟你哥交代。」
  
  「你怎麼就不敢跟他交代了?」
  
  「你沒發現,你哥每次見我,眼神都有點怪嗎?」顧墨池說,「就像是養了這麼多年的白菜,被一隻野豬拱了——雖然那野豬還算挺帥的。」
  
  白笙忍俊不禁:「你快別瞎扯,我哥脾氣最好了,又不像你這麼不著調。」
  
  她剛想推開他,結果還沒來得及推開,陽臺的門反而先被推開了。
  
  紀翎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吃飯了二位,菜都上齊了,你們這燈籠到底掛沒掛好……誒?」
  
  紀翎看著仍保持擁抱姿勢的白笙和顧墨池,話語戛然而止,本能地陷入了沉默。
  
  白笙趕緊後退一步:「咳咳,那個……翎姐,我純粹是掛燈籠摔著了,他扶了我一下,沒別的……」
  
  「我知道沒別的。」紀翎點點頭,眼底充滿八卦和曖昧之色,「其實有別的也無所謂,成年男女,正常戀愛麼——我早說了,像咱們這種人,就得抓緊時間享受生活,其中談戀愛就是重中之重。」
  
  「……」
  
  「你們談著,我先去擺碗筷。」
  
  紀翎小姐腳步輕盈,跟隻花蝴蝶似的下了樓,只留下白笙和顧墨池,彼此無奈地面面相覷。
  
  顧墨池歎氣:「完了,紀小姐跟你哥知無不言,你哥這回該對我更有意見了。」
  
  「……你快別說話了。」
  
  而此刻的白簫,正在盡地主之誼,給大家盛著熱氣騰騰的蹄花湯。
  
  紀翎最好的八卦對象,通常是善於傾聽的傅藍嶼,倆人一邊撿著碟子裡的聖女果吃,一邊交頭接耳,時不時還瞟向白簫。
  
  白簫被她倆看得一頭霧水:「怎麼了?我鍋灰蹭臉上了?」
  
  傅藍嶼走上前去,接過了他手裡的湯碗。
  
  「都說長兄如父,女大不由爹。」
  
  「?」
  
  *
  
  當晚白簫主廚,紀翎幫廚,從下午就開始忙活,做了八道熱菜四道涼菜一湯一甜點,琳琅滿目擺滿了餐廳那張桌子。
  
  所謂人間煙火氣,可貴之處就在於熱鬧與團聚,在這傳統的佳節裡,毫無血緣關係的幾個人聚在一起,觥籌相錯間互相祝福,照映出的都是真心。
  
  同是天涯淪落人,便要靠著這一點點溫情的維繫,給予彼此繼續前行的勇氣。
  
  席間,傅藍嶼問喬雲錚:「以前有人陪你過年嗎?」
  
  「偶爾會和沉島的成員們吃頓飯。」喬雲錚微笑,「但除了少數幾人,我跟他們大多不熟悉,也無非是礙於同一組織的情面,走個過場而已。」
  
  紀翎在旁聽著,若有所思:「原先帶我過關的那個鄭卓,是不是跟喬先生你挺熟的?」
  
  「鄭卓跟我認識四年,當初一起進組織,確實算有些交情。」
  
  「那喬先生跟我們呢,也算有些交情嗎?」
  
  白笙聞言笑了:「我們先不提,總之喬先生和藍藍,那簡直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了!」
  
  傅藍嶼沒說話,卻聽喬雲錚嗓音溫柔地回答:「當然,能遇見各位是我的榮幸,將來若是有任何需要的地方,只要開口,我也一定會盡力相助。」
  
  他的承諾,是有分量的。
  
  顧墨池笑道:「我們這算不算是沾了傅小姐的光?」
  
  「你看看人家。」紀翎突然毫無徵兆地用手肘撞了一下白簫,「新的一年,你都快三十了,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白簫無語,「這鳳梨飯你還吃不吃?」
  
  「吃,麻煩再給我添半碗。」
  
  ……
  
  是夜,月朗星稀,時代廣場上的落地鐘,空曠悠遠的響了十二聲。
  
  零點到來了。
  
  景鶴此前如約而至,由家裡司機開車,載了眾人去梨花鎮的郊外,熱熱鬧鬧放了場煙花。
  
  真不愧是富家少爺,大家甚至都難以想像,他究竟從哪裡搞來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煙花品種。
  
  鐘聲響起時,其中一枚金色煙花直沖雲霄,勾勒出八重櫻輪廓,光華四散,幾乎令月光也黯然失色。
  
  柔和夜幕裡,景鶴轉過身來,眼神亮如星辰。
  
  「藍姐,雲哥,不許個願嗎?」
  
  傅藍嶼平靜搖頭:「不了,你來許,我倆的願望都轉贈給你。」
  
  他笑了起來,果然抬眸對著天際的煙火,鄭重其事開口。
  
  「希望我爸健康長壽,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還希望……我將來能跟雲哥藍姐一樣,憑自己的實力順利通關。」
  
  夜風拂動喬雲錚額前亂髮,略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眼底情緒難辨,可語氣裡卻依然含著幾分笑意。
  
  他說:「你會願望成真的。」
  
  只盼所有人,都可以願望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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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1-11-25 10:44 PM

第七卷 荒村(白銀局)

第44章 橫禍

  傅藍嶼過完24歲生日的時候,正值冬末。
  
  彼時她、白簫和紀翎已全部步入了白金一,白笙在顧墨池的幫助下,黃金二也過了大半,且在文與武方面都有了顯著提升,心裡素質也強了不少,據說已經能直視鮮血淋漓的鬼臉而面不改色了。
  
  至於景鶴,也即將迎來他從白銀四到黃金一的大晉級賽。
  
  儘管現在景鶴對待遊戲的態度很積極,較之以前進步迅速,但鑒於晉級賽難度大概率會高,為保險起見,傅藍嶼和喬雲錚說好了,等喬雲錚最近這場白金局穿越回來,兩人再帶景鶴一場,確保後者順利通關。
  
  其實喬雲錚近兩月的白金任務已經完成了,是上星期和她一起完成的,這一次屬於額外的白金局,換句話講,算是友情幫忙。
  
  幫忙對象是面臨白金二到白金三小晉級賽的沉島成員,鄭卓。
  
  鄭卓和喬雲錚,都是深受沉島首領信任的天賦型成員,以前還接過紀翎的委託單。他和喬雲錚認識很久,又是同年進組織,交情總比其他人要深一些。
  
  他實力當然是沒問題的,這次會來求喬雲錚,是因為自己在上場遊戲裡受了傷,狀態一直不佳。
  
  ——這一年多,沉島折了好幾名成員,白金的小晉級賽向來困難,說不準我這一去也就是永別了,可……雲錚,我還不想這麼快就死,念在這些年的情分上,你能不能幫幫我?
  
  平心而論,喬雲錚也遲疑過,但最終依舊同意了。
  
  他對傅藍嶼說,鄭卓這人生性要強好勝,若非萬不得已,是不會輕易開口求人的。
  
  能活著的話,誰願意去死呢?
  
  他實在經歷過太多死別了,有些人甚至來不及說上最後一句話,就永遠留在了遊戲裡。
  
  在還有希望挽回的時刻,能幫舊友一把,他狠不下心拒絕。
  
  傅藍嶼明白,所以她沒阻止他,只是叮囑他千萬當心。
  
  畢竟她與他一直在同進同出的穿越,已經好久沒分開過了。
  
  一般來講,每一場遊戲穿越的時間,基本都在三至四天左右,而以往喬雲錚平安歸來,肯定都會儘快通知她。
  
  但是這一次,到了第五天的午夜,喬雲錚那邊依然毫無消息。
  
  直至轉天黎明,傅藍嶼的手機鈴聲終於響起,可致電的卻是景鶴。
  
  景鶴這幾天沒任務,照例去替喬雲錚看家,順便餵養那隻叫作咖啡的流浪貓。兩人慣常用社交軟體聯繫,若沒急事,他應該沒必要特意給她打電話。
  
  傅藍嶼立刻接起,開門見山地問:「怎麼了?他回來了?」
  
  那邊的景鶴沉默了很久,只能聽見急促的喘息聲。
  
  然後他嗓音顫抖地開了口,記憶裡,他從來不曾顯露出如此濃重的哭腔。
  
  他說:「藍姐,雲哥出事了,你快來第二中心醫院,我在這等你……」
  
  ……
  
  時候尚早,白笙和紀翎還在睡覺,白簫也只是碰巧醒來,迷迷糊糊想去廚房斟杯水喝。
  
  結果他正看到傅藍嶼拎著外套,風風火火從二樓衝下來,撞見了連招呼也沒打,直接擦身而過,摔門而去。
  
  「藍藍?」
  
  他叫她,沒聽見她回應,又或者她聽見了,根本無暇回應。
  
  他頓了頓,轉頭望向窗外熹微朦朧的晨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神色微變。
  
  算一算,今天也該是喬先生回來的日子了。
  
  但願……上天保佑。
  
  可上天,真的會保佑他們這些掙扎在苦海裡的人嗎?
  
  *
  
  傅藍嶼一直覺得,醫院是個讓人切身體會無力與絕望的地方。
  
  十五歲那年,她曾滿身是血地被推進手術室,堪堪撿回一條命,從此也開始了漫無止境的噩夢。
  
  而現在,時隔多年,躺在這裡的人,變成了喬雲錚。
  
  她站在醫院走廊裡,聞著刺鼻的消毒水味,緊靠著冰冷的牆壁,臉色蒼白,一言不發。
  
  景鶴就在她身邊,眼眶通紅,顯然是剛剛哭過。
  
  少年如今二十歲,一米八幾的個子,娃娃臉有了棱角,眉宇間英氣漸濃,越來越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然而突如其來的噩耗,一瞬將假像打回原形,他彷彿依然是當初那個青澀的男孩子,沒有人撐腰,就會慌張得一塌糊塗。
  
  「我昨晚通宵看恐怖片,在沙發上睡著了,誰知忽然聽到咖啡在叫,醒來發現雲哥躺在客廳地板上,胸口被血染了一大片,還一直咳血……」
  
  景鶴再度哽咽,他低頭用力抹了一把臉,這才繼續講。
  
  「救護車來的時候,雲哥已經毫無知覺了,醫生說那一刀是從後心穿過去的,距離心臟只差不到一寸,傷口很深——他……差點就活不成了。」
  
  後心中刀,說明是被人從背後偷襲,喬雲錚的傷,明顯不是鬼怪造成的,遊戲裡的鬼怪,通常很少使用這種殺人手法。
  
  最大的可能性,是有玩家在通關之前,想要給他致命一擊。
  
  誰會這麼做?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
  
  任憑心理素質再強的人,面對這樣程度的意外,也難免精神恍惚,無法完全集中思考。
  
  心臟疼得厲害,傅藍嶼平復了很久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景鶴已經六神無主了,她不能和他一起慌,她必須要穩住。
  
  半晌,她沉聲問:「醫生說他情況穩定了嗎?」
  
  「暫時穩定了,但還是昏迷著,醫生說這情況,對他身體損傷挺大的,沒三個月調養不過來。」說到這裡,景鶴的情緒極崩潰,「但雲哥兩個月後就有下一場白金任務了,他要怎麼帶傷穿越?」
  
  「這你不用管,到時候我陪他去,我會保他平安回來。」
  
  「……藍姐,你真的可以嗎?雲哥在受傷狀態下,戰鬥力會大打折扣,你要怎麼同時保護自己和他?」
  
  「我可以,不過這不是目前的重點。」
  
  傅藍嶼用力閉了下眼睛,理智一分一分重歸腦海,那一瞬間,有很多念頭電光石火般,從她腦海裡漸次浮現。
  
  然後她重新睜開眼睛,轉身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看向裡面的喬雲錚。
  
  病床上,喬雲錚安靜躺在那,仍舊闔目昏睡著。
  
  他的臉與唇均毫無血色,胸口纏著厚厚的繃帶,是從未有過虛弱憔悴的樣子。
  
  她應該感謝命運嗎?自己距離失去他只有一步之遙,但至少他還是活著回來了。
  
  她不敢想像,此前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無論經歷過什麼,讓他經歷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該付出代價。
  
  一滴淚在她眼睫懸而未落,她眼底的光迅速暗淡下去,像是烏雲覆蓋的雨夜,冷清沉寂。
  
  她沉默良久,轉而取出手機,撥通了白笙的電話。
  
  「喂,笙笙嗎?」她低聲道,「方便的話,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
  
  以白笙目前的等級和身份,去沉島做個委託諮詢,再合適不過了。
  
  沉島沒人見過她,她去了總部直接點名要找喬雲錚,說是朋友介紹來的。
  
  果然,負責諮詢的成員告訴她,喬雲錚昨天剛在白金局中死亡,因系統時常延遲,估計近幾天論壇上的帳號ID,就會被封鎖了。
  
  「怎麼會呢?這麼突然嗎?」白笙震驚道,「我朋友明明說他很厲害的,你確定嗎?」
  
  「我確定。」那成員歎了口氣,看起來也很惋惜,「喬雲錚是和鄭卓一起穿越的,他倆關係一向挺好,我聽鄭卓親口說,喬雲錚被鬼放火燒死,自己沒能救他出來。」
  
  白笙搭在桌邊的手指猛然收緊,她沒動聲色,只很淡地笑了一笑。
  
  「那鄭先生現在在哪呢?」
  
  「剛走不久,好像是去見我們老大了。」那成員隨口一答,「老大白金四也快通關了,等生命之水集滿準備去X城,沉島總得有個新的首領——喬雲錚不在了,鄭卓自然是最佳人選。」
  
  「……」
  
  事已至此,所有的疑惑,當可迎刃而解。
  
  白笙點頭,她站起身來,客客氣氣向對方道謝,而後離開了沉島總部。
  
  ……
  
  是夜,天空冷月一輪,星辰疏落。
  
  傅藍嶼坐在醫院門口的臺階上,指間夾著根燃了一半的香煙。
  
  其實她戒煙挺久了,上一次抽煙,還是當年十六七歲的時候,為的是借助尼古丁,穩定因穿越遊戲而瀕臨失控的精神狀態。
  
  後來適應了,習慣了,也就不抽了,除非在情緒極度煩亂不安的時刻,才會想到抽一根冷靜冷靜。
  
  譬如此刻。
  
  火光明滅,映著她清秀冷淡的眉眼,她忽而仰起頭來,深深呼出一口煙霧,語氣漠然。
  
  「就這些?」
  
  坐在她旁邊的白笙,剛剛把從沉島得來的消息一一敘述,此時聞言應道。
  
  「還有一句。」
  
  「你說。」
  
  「墨池告訴我,一位前輩曾教過他,白金局裡有一條隱藏的系統獎勵規則。」
  
  「什麼規則?」
  
  白笙停頓了一下,顯然也覺得這條規則殘酷而匪夷所思。
  
  「如果在白金局裡,親手殺掉自己綁定的同伴,那麼他將會在接下來的穿越中,多一條命。」
  
  在遊戲裡多一條命,就相當於多了一次生存的機會,這對於大多數玩家而言,都是莫大的誘惑。
  
  難怪到了白金局,很多玩家寧可獨自穿越,也不輕易與別人一起。
  
  永遠不要太信任人性。
  
  鄭卓對所有的沉島成員說了謊,他為了接替下任首領的位置,也為了獲得隱藏的系統獎勵,終於對親近舊友動了殺心。
  
  這是蓄謀已久的計畫,包括他對於自己受傷的誇大其詞,包括他利用多年交情對喬雲錚提出請求,也包括他最後在即將通關的一刻,一擊得中,獨自回到現實世界,卻要把喬雲錚留在那裡。
  
  有人做不到泯滅良知、不擇手段,但有人卻可以,而且做得坦坦然然。
  
  多麼諷刺。
  
  白笙輕聲問:「藍藍,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傅藍嶼冷笑一聲,她反手將燃盡的煙頭,扔向不遠的垃圾桶,「笙笙,回頭跟你哥和翎姐打個招呼,最近幾天來醫院,幫忙照顧一下傷患。」
  
  「哦那沒問題,喬先生受傷了,我們當然得幫忙……不對,等等。」白笙瞪大眼睛看她,「那你呢?」
  
  「我有點正事。」
  
  「……什麼正事?」
  
  有那麼一瞬,傅藍嶼似乎是惡狠狠咬了下牙關。
  
  她平時喜怒不興,極少露出這麼陰沉冷厲的表情,眼底微微泛紅,像一隻打磨利爪的狼。
  
  她起身,踏著細碎的月光,頭也不回朝遠處走去。
  
  夜風送來她的聲音,音量不大,偏偏一字一句,聽得人心底生寒。
  
  「我也要在遊戲裡,殺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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