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選課
往日,午休是學生們最輕鬆愉悅的時候。
可今日,少女們腰酸背痛,滿面苦楚,說話有氣無力。
「累死我了。」
「可不是麼?竟比昨日下午射御課還要累。整整坐了半日,肩不能動手不能抬,連眼都不能眨。」
「最慘的是要一直保持微笑。我的臉都快笑抽筋了。」
尹瀟瀟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眾少女的附和。
笑一會兒無所謂,一直維持同一個笑容同一個表情,實在太可怕了!
謝明曦的聲音淡淡響起:「今日練坐,實在不算什麼。等到練習跪拜之禮,才是真的累。」
可不是麼?
照著今日的樣子,豈不是要跪上半日?
一眾少女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長歎一聲。便連眼前家中廚子精心準備的美食,也無法令眾人開懷展顏。
林微微胳膊酸痛,沒力氣拿筷子,只得用勺子吃了幾口。看起來最淒慘可憐。
方若夢也沒好到哪兒去。今日她挨的戒尺最多,只要一縮肩膀一低頭,就會被眼尖的蘇夫子察覺……
說起這個,不得不佩服蘇夫子。一雙眼睛實在銳利,誰做小動作或偶爾恍神,都躲不過蘇夫子的利眼。
今日挨戒尺最少的,是六公主和謝明曦。
六公主只挨了一下戒尺,後來蘇夫子便沒動過手。謝明曦就更厲害了,從頭至尾都未挨過戒尺。得到了蘇夫子的傾力讚許。
用完飯後,謝明曦說道:「以後午休的時間得略略縮短一些。睡醒後,我們便去練武場。」
眾少女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
待到下午選課程的時候,眾少女才又重新有了活力。
除了六門必學課程之外,還有兩門選學課程。
眾少女每人領了一張紙筏,上面列滿了選學課程。
蓮池書院的選學課程,頗為豐富,共有十門課程可供選擇。常見的有丹青棋藝廚藝女紅茶藝園藝等等,竟然還有武藝。
少女們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嘀嘀咕咕,選好課程便用筆做記錄,一一去李湘如處記錄。
謝明曦悠哉地等著「匯總」。
不出意料,選擇丹青課程的人最多,棋藝次之,茶藝再次之。選女紅廚藝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身為名門閨秀,十指不沾陽春,下棋作畫喝茶便是。誰樂意去學刺繡學下廚?
當然也有例外。
林微微便滿心歡喜地選了廚藝,自信昂揚地對謝明曦說道:「我要學幾味精緻的點心,以後做給你吃。」
謝明曦欣然點頭。
林微微又好奇地湊過頭來問道:「謝妹妹,你選的是什麼?」
謝明曦抿唇一笑,也未賣關子,將手中的紙送到了林微微面前。
林微微定睛一看,頓時一驚:「你竟然選的是棋藝和武藝?」
棋藝也就罷了!為什麼要選武藝?
林微微驚訝之餘,聲音略略大了一些,眾人被她的驚呼聲吸引得紛紛側目。身為閨秀,學習六藝也就罷了,舞刀弄槍的實在不合宜!
當然了,也不是沒人選武藝這門課程。譬如尹瀟瀟!
不過,尹瀟瀟到底是出身將門,家學淵源。謝明曦的親爹,卻是出名的吃軟飯……呃,總之,肩不能挑手不能抗。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謝明曦從容一笑:「公主殿下選了武藝,我擔心殿下一個人學著無趣,索性也選了這門課程。」
眾少女:「……」
為什麼不早說?
她們現在改課程,還來得及嗎?
……
尹瀟瀟倒是頗為高興,立刻笑道:「我也選了武藝,這門課程是廉夫子親自教導。我們一起向廉夫子學刀法。」
謝明曦笑著應是。
六公主照例沒吭聲,心裡暗自疑惑。
謝明曦分明先選了課程,然後才和自己「不謀而合」。現在這麼說,顯然是意圖掩飾。自己本就會武,選武藝理所當然。
謝明曦選武藝,又是為何?
誰也沒料到,方若夢竟也怯生生地張口道:「其實,我也選了武藝。」
眾少女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方若夢不習慣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有些不自在地垂了頭。這一垂頭,上午挨了數記戒尺的肩膀又痛了起來。
方若夢只得抬起頭,羞赧地解釋:「我是想著,學些武藝防身。萬一日後被人欺負了,不必一味隱忍,可以自保。」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還可以還手!」
對啊!
眾少女霍然開朗!
學了武藝之後,不就能動手揍那些不順眼的人了嗎?
李湘如已重新換過一張紙,揚聲說道:「剛才記錄的不算,想改課程的,立刻過來,我重新記錄。」
眾少女:「……」
謝明曦啞然一笑。
方若夢話糙理不造。她選武藝,也是為了自保。哪怕是陷入困境,亦有一拼之力。
不過,眼前的少女們顯然沒想得那麼深遠,一個個打著「看誰不順眼就能揍她一頓」的美妙主意,興致勃勃地要改課程。
……
一盞茶後。
謝明曦將選學課程的名單送至顧山長面前。
顧山長正悠閒品茗,隨手用左手接了名單,目光一掃。
然後,噗地一聲,顧山長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
這等失儀的舉動,顧山長自做了書院山長之後,幾乎從未有過。今日實在是太過驚訝,噴茶之後,連連咳了數聲。
謝明曦早有準備,立刻將乾淨的絲帕奉上:「這是未用過的乾淨絲帕,請山長擦拭茶水。」
顧山長又咳了幾聲,接過絲帕,迅速將嘴角擦拭乾淨。然後,仔仔細細地將手中的選學課程名單又看了一遍。
然後,用微妙難言的目光看了過來:「謝明曦,為何你們全班都選了武藝這門課程?」
往年武藝這門課程,幾乎無人選,形同虛設。
去年廉夫子來了之後,倒是有心大展手腳。奈何去年的新生們只有兩人選了武藝。有勝於無罷了。
可今年的海棠學舍,十二人齊整整地全部選了武藝。
實在太令人震驚了!
謝明曦委婉地解釋:「一開始只有四人選武藝,六公主,尹瀟瀟,方若夢和我。後來,大家也覺得這門課程極好,執意要改課程。」
顧山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武藝(一)
顧山長何等敏銳,立刻便會意過來。
這些學生,怕是把武藝這一門課程視為逞勇鬥狠之處了。
「方若夢無心之言,被同窗們曲解了意思。」
說及此,謝明曦也覺無奈好笑:「她們大約是覺得,別人選了武藝,以後若有爭執衝突,自己便會吃虧。於是一窩蜂地都選了這門課程。」
顧山長啞然片刻,才笑道:「罷了!不管是為了什麼緣故,既是選了武藝這門課程,便好生學上一學。廉夫子家學淵源,廉家刀法更是名揚天下。你們能隨廉夫子學武,也是幸事。」
可不是麼?
換在平日,便是捧著再多金銀去廉家,廉家人也不會傳授武藝。如今廉夫子進了蓮池書院,做了武藝課程的夫子,傳授所學卻是理所應當。
由此也可見顧山長用心良苦。當日聘請廉夫子來蓮池書院,怕是已經打好了這等主意。
謝明曦想通了其中奧妙,目中露出敬佩之意。
顧山長看在眼中,心裡頗為愉悅。
連池書院從不缺聰慧敏銳的學生。不過,謝明曦天賦之高思緒之敏捷,依舊令人驚歎。
……
選學課程,也由幾位夫子兼任。
譬如董翰林,兼任的是丹青。季夫子兼任棋藝,蘇夫子兼任茶藝,楊夫子兼任舞藝。而廉夫子,兼任的正是武藝。
幾位夫子俱被請到了顧山長面前。
看了學生的選學課程名單後,夫子們面色各異。
董翰林忿忿地哼了一聲,瞥了雙目放光的廉夫子一眼,吐出四個字:「世道日下。」
一群出身名門的閨秀,學詩作畫才是正理。現在竟一股腦地選了武藝……也不知廉夫子給她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廉夫子素來不喜董翰林,硬邦邦地應了回去:「武藝同樣是選學課程,又不低人一等。」
董翰林:「……」
董翰林氣呼呼地住了嘴,心裡不停默念。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董翰林那點心思,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幾個女夫子俱都不喜董翰林,既沒人幫腔也沒人搭理。倒是不約而同地打趣起廉夫子來:「今年的選學課程,武藝這一門獨佔鰲頭,恭喜恭喜!」
「只上了半日課,便能博得學生們的愛戴,實在令人羨慕。」
「可不是麼?以後廉夫子可得好生教導學生,也讓那些瞧不起女子的男子們看看,女子體力雖不及男子,勤奮認真卻可以補足不齊和遺憾。」
「正是!」
一句句分明都是衝著董翰林來的。
董翰林面色愈發不好看。
顧山長暗暗皺了皺眉。
蓮池書院是女子書院,學生全是少女,夫子也多以女子為主。男夫子倒成了少數。識趣的男夫子將男尊女卑之類的話藏在心底。
董翰林卻時不時地露於臉上,說話時有刻薄。
久而久之,女夫子們對董翰林都生了厭惡之心。舉凡董翰林張口,不管有理無理,都會被群起而攻之。
這等情形,實在不利於夫子們內部和諧。
「你們根據名單,各自領著學生去上課。」顧山長一發話,眾夫子立刻安靜下來:「兩門選學的課程,上課時間各一個時辰。」
眾夫子應是,然後退了出去。
一離開顧山長的視線,眾女夫子更無人理睬董翰林,故意將他一個人晾在一旁。
董翰林瞥了美貌過人的楊夫子一眼,心中一陣蕩漾。
楊夫子夫婿幾年前就死了……只是,楊夫子再美貌,也不及顧山長性情高潔身份貴重。他要續絃,便該娶顧山長。
……
眾少女俱選了武藝,另一門選學課程各自不一。
廉夫子和眾夫子略一商議,便決定將武藝課程留至最後。
待眾夫子一一離去,廉夫子終於繃不住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用力握緊右拳,輕輕歡呼一聲。
實在是太好了!太令人開心了!
歡喜之極的廉夫子忍不住在原地翻了兩個跟頭。
動作利落,瀟灑帥氣。
被站在窗前的顧山長看了個正著。
顧山長抿唇一笑。
廉夫子站定之後,才驚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顧山長眼中,陡然紅了俏臉。一溜煙地跑了。
顧山長目送廉夫子身影遠去,目中笑意更深。
女子地位卑下,壓迫欺凌輕蔑無處不在。便是出身高貴的閨秀們,也或多或少地嘗過其中的酸澀滋味。
幸好有蓮池書院。
這裡便如一方淨土,少女們恣意鮮活,身為夫子的女子們,也能無所顧忌一展所長。
如此,甚好!
……
一個時辰後。
已換好武服的少女們,眼尖地瞄到同樣穿著紅白武服的高挑身影,立刻噤若寒蟬。
鮮嫩活潑的少女們穿起鮮亮的武服自然好看。不過,和廉夫子一比,統統遜色。
廉夫子身量頗高,比普通女子高了半個頭,雙腿又直又長。滿目英氣,舉止利落。合身的武服勾勒出窈窕優美的身形。瞬間奪人心神。
廉夫子還是那副嚴肅冷厲的模樣,沉聲道:「隨我去練武室。」
眾少女齊聲應是。
蓮池書院的練武室,十分寬敞。木質的地板光潔可人,兩旁的武器架上擺滿了各式兵器,寒光閃閃。
一進練武室,林微微便有些後悔,悄聲對謝明曦說道:「我連跑步都吃力,只怕學武藝更吃不消。」
當時大家都改選武藝課程,林微微一時衝動,也跟著改了。
現在才後悔,卻又遲了。
謝明曦沒有轉頭,壓低了聲音應道:「噓!別說話!夫子正在看我們。」
林微微忙站直身子,不敢再吭聲。
廉夫子明亮如刀鋒一般的視線在林微微身上掠過,平平板板地說道:「你們俱選了武藝,我自會用心教導你們。不過,學武十分辛苦,比起射御更耗體力。若有人承受不住,便張口和我說,退出即可。可以改選別門課程。」
眾少女下意識地看向林微微。
廉夫子這番話,分明就是衝著林微微說的。
林微微:「……」
明明是她最想聽到的話,可此時為何她心中滿是羞愧,還有淡淡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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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武藝(二)
謝明曦瞥了神色複雜的林微微一眼。
以林微微的體質,確實不宜練武。不止是她,還有因一時衝動改選課程的少女們,一旦「領略」到學武的辛苦,能堅持得下去的,只怕也沒幾個……
廉夫子的聲音再次響起:「武藝課只有一個時辰,你們在課上所學,回家之後需每日勤練。」
「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便是這個道理。若學一日丟三日,只會一無所成!」
「今日,我先教你們最基本的拳法步法。」
心直口快的尹瀟瀟脫口而出道:「廉夫子為何不教我們刀法?」
莫非是廉夫子敝帚自珍,捨不得將絕藝傳授給她們?
廉夫子面無表情地瞥了過來:「練武需腳踏實地,循序漸進。你們大多毫無基礎,一上來便學刀法,只會傷了自己。」
尹瀟瀟:「……」
別人沒基礎,可她有啊!
尹瀟瀟憋了半天,總算將這句話憋了回去。
廉夫子顯然看出了尹瀟瀟心底的不服,也不多言,從架子上取了兩把木刀,自己握住其中一把,另一把凌空扔了過來。
少女們輕呼一聲,花容失色地避讓。
尹瀟瀟眼疾手快地接住木刀,耳邊只聽冷冷一聲:「我先看看你底子如何。」
尹瀟瀟定定神,朗聲道:「學生請夫子多多指點。」然後便持刀攻上前去。
少女們這才回過神來,各自站定看熱鬧……
呃,是看兩人持刀過招。
六公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場中兩人的動作,目中閃出熱切明亮的光芒。
謝明曦練過拳腳,目光精準,只看一眼,便知尹瀟瀟今日定會被教訓的很慘!
廉夫子被譽為廉家這一輩的練武天才,勝過廉家諸多男子。這是因為廉夫子天賦極高,絕不是說廉家兒郎個個都沒用。
而尹瀟瀟,雖然自小便練習騎射武藝,資質也算不錯,卻算不得「天賦極高」的那一撥。
……
果然,只短短幾個回合,尹瀟瀟的手腕被廉夫子手中的木刀擊中。尹瀟瀟痛呼一聲,右手一顫,木刀掉落在地。
廉夫子面無表情地吩咐:「拿起木刀。」
尹瀟瀟也是倔強好強的性子,不顧手腕疼痛,低頭撿起木刀,再次出招攻擊。
片刻後,木刀又被擊飛。
「再來!」
短短的盞茶之內,尹瀟瀟手中木刀被擊落四回。最後一回,木刀被廉夫子奪走,胳膊被刀尖不輕不重地劃了一下。
幸好用的是木刀,不然,此時尹瀟瀟的胳膊便已受傷,鮮血飛濺了。
饒是如此,尹瀟瀟也覺被木刀擊中之處火辣辣地,疼痛不已。
「你現在可服氣了?」廉夫子冷冷問道。
尹瀟瀟悶悶地應道:「學生心服口服。」
廉夫子目光一掃:「還有誰不服?」
不服就動手,揍到你服為止!
少女們無人吭聲,默默地表示自己心服口服哪兒都服氣!
謝明曦也知自己絕不是廉夫子對手,絕不會自討沒趣自找難看。前世她找了個擅武藝的宮女學武,今生有廉夫子親自傳授武藝,自然遠勝前世。
誰也沒料到,六公主忽地站了出來:「請夫子指點。」
謝明曦一驚,霍然轉頭看了過去。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六公主的側臉。陰鬱的少女,似漸漸褪去了原來的清冷,多了一絲以前沒有的鮮活。
廉夫子顯然也有些意外。不過,身為夫子,斷然沒有拒絕「指點學生」的道理。更何況,她好為人師,也頗喜歡「指點學生」。
呵呵!
……
廉夫子依舊手執木刀,用目光示意六公主去挑一把木刀。
六公主卻再一次出人意料:「我不用木刀!」
廉夫子:「……」
空手對本夫子的木刀,是誰給你的勇氣?
眾少女:「……」
六公主也要挨揍了嗎?呵呵,還真是期待呢!
謝明曦緊緊地盯著六公主筆直的身影,眼眸微微瞇起。奇異又古怪的感覺再次從心底湧起。
六公主也學過武嗎?
幾位皇子俱是文武兼修,昌平公主自小習武。這樣想來,六公主習過武也不算突兀。只是,以六公主的性子,竟主動張口求廉夫子「指點」,委實令人驚詫。
六公主沒有回頭,依然能察覺到謝明曦探詢的視線。
每次她稍微做出「出格」的舉動,謝明曦總是第一個察覺……
謝明曦是天生聰慧敏銳?抑或是熟悉原來的「六公主」?
……
六公主未用木刀,廉夫子自不肯占學生的便宜,也扔了長刀,一手背於身後,淡淡道:「公主殿下千金之軀,不宜有半點損傷。我讓殿下一隻手。」
讓一隻手?
還從未有人這般傲然地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六公主目中精光一閃,先以雙手抱拳,然後起勢出拳。
身形迅疾,出拳更是極快。只眨眼功夫,已如鬼魅般閃至廉夫子身前。
廉夫子目中閃過讚許之色,伸出右手格擋。
雙拳相觸,廉夫子心中微微一震。這個六公主,拳力著實不弱。比廉家那群不中用的堂兄堂弟強得多。
殊不知,六公主心中驚歎更勝於她!
廉夫子雖是女子,力氣卻十分驚人。拳中蘊含的力量令人心驚。分明已手下留情,否則,自己剛才便要出醜了。
六公主不但沒有退卻,反而被激起了心中的好強好勝。再次握拳攻上前。
出拳速度被剛才更快三分。
廉夫子目光連連閃動,格擋的速度也隨之加快。
拳腳相交聲響不絕,卻無人痛呼,也無人吭聲。原本抱著玩笑之心的少女們瞪圓了眼睛,一張嘴悄然張成了圓形。
老天!
六公主竟會武!
而且拳腳這般厲害!
更厲害的是廉夫子,左手竟一直負在身後,只以右拳,便格擋住了六公主如雷霆閃電一般的迅猛攻擊。
精彩!
實在是太精彩了!
尹瀟瀟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全身血液加劇奔湧,恨不得衝上去再戰一場……她肯定打不過廉夫子,不知道對上六公主,能抵擋多久!
謝明曦默默地注視著六公主動如脫兔的身影,久久無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手(一)
六公主出招極快。
原本還有幾分收斂之心,可動手興起之時,哪裡還顧得了韜光養晦。拳拳生風,招招犀利!
廉夫子目中異彩連連,逼不得已之下,只得用了左手,這才將六公主犀利的拳腳攻擊攔下。
一炷香後,廉夫子終於在六公主迅疾的攻擊中找到了破綻,一腳踹中六公主的膝蓋。
六公主被逼後退數步。
此時的六公主,因劇烈的運動呼吸比往日快得多,清冷陰鬱的臉孔也泛起了平日難尋的紅潮,一雙眼眸如星辰般熠熠生輝。
「我輸了!」六公主定定神,張口認輸。
廉夫子卻道:「是我輸了!我之前說讓你一隻手,到後來,卻是雙手俱用才贏。勝之不武,輸的是我!」
廉夫子並未因認輸而羞愧,看向六公主的目光中滿是讚許:「公主殿下拳腳功夫極佳,反應敏捷。假日時日,定能勝過我。」
六公主沒吭聲,心裡卻暗暗歎口氣。
這具身體實在太弱了!
如果是原來的自己,或許能和廉夫子鬥個不相上下!
眾少女再也按捺不住,激動不已地竊竊私語起來。
「廉夫子刀法厲害,原來拳腳功夫也這般凌厲。」
「公主殿下也很厲害啊!竟能逼得廉夫子用雙手對敵。」
「你說,我要是勤學苦練,能不能像六公主一樣?」
「大白天的,還是別做夢了!」
……
一隻手忽地扶住六公主的胳膊。
六公主完全出自本能反應,一個閃身讓開,然後飛踢出一腳……等等!怎麼是謝明曦?要命了!傷到她怎麼辦?
奈何身體的反應比思緒更快一步。
六公主飛踢的一腳,根本來不及收回。
眾少女眼睜睜地看著六公主即將踢中謝明曦,齊齊驚呼起來。
廉夫子面色也是一變,一個飛身閃了過來,卻同樣救之不及。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謝明曦躍身而起,在毫釐之間閃過。右腳踩著六公主的腿,輕巧地翻了個身,然後穩穩落地。
眾人:「……」
時間似停止流動,在這一刻定格。
謝明曦神色如常,嫣然一笑:「其實,我也學過武,只是身手不佳,實在不好意思提及。」
眾人再次:「……」
敢問一聲,你的標準到底是有多高?這樣還叫身手不佳?還不讓別人活了?
尹瀟瀟第一個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上前,猛地握緊謝明曦的手,滿面興奮:「哇!謝妹妹原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謝明曦淡淡一笑:「不及公主殿下多矣!」
六公主一顆心才落回原位,定定神上前,低聲道歉:「對不起,差點傷到你。」
萬幸謝明曦反應敏銳,及時躲開。否則,若正踢中了她,自己還有何顏面見她?
謝明曦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甚至因六公主激烈的反應生出憐惜。
後宮之中爭鬥不休,可憐的七皇子不知死在誰的手裡。梅妃軟弱無用,六公主活得戰戰兢兢,為了自保只能苦練武藝。
「又沒真得傷到我,公主殿下不必介懷。」謝明曦笑著安慰六公主。然後,又看向廉夫子:「夫子要教我們拳腳功夫,不如現在便開始吧!今日上課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半了。」
可不是麼?
沙漏裡的沙子已經漏了一半。
廉夫子定定心神,說道:「好,現在便開始。」頓了片刻又道:「六公主尹瀟瀟謝明曦,你們三人單獨隨我練習刀法。」
實在是意外之喜!
謝明曦和六公主尹瀟瀟對視一眼,目中閃出喜悅的光芒。
至於其他的少女,雖然艷羨,卻也沒臉出言抗議或反對。
誰讓人家天賦高天資出眾身手好?廉夫子高看一眼傾囊相授也是應該的。
……
立正,站直,出拳!
收拳,再出拳!
如此單調枯燥的動作,不停重複,實在乏味。
盛錦月耐心不足,練了片刻,出拳速度便慢了下來,頻頻向廉夫子處張望。
不止是她,便是李湘如也按捺不住不時瞥上一眼。
六公主謝明曦尹瀟瀟三人,各拿了一把木刀。廉夫子正指點三人執刀要訣,然後是如何出刀。
左手緊握刀鞘,右手拔出長刀,平舉向前,然後還刀於刀鞘。反覆練習,令出刀速度變得極快。
動作簡單又流暢,透著殺氣騰騰凌厲無雙的美感。
她們也很想學啊啊啊啊!
廉夫子似聽到了少女們的心聲,指點完三人後,便走了過來:「你們毫無基礎,所以從拳腳練起。半年後,我再教導你們學刀法。」
還要等半年!
盛錦月扁扁嘴,又看了謝明曦的方向一眼。
廉夫子目光如電,踹了盛錦月一腳:「練拳時需專心致志,不得東張西望!」
廉夫子已是腳下留情,不過,盛錦月還是被踹得踉蹌一步。頓時惹來一陣竊笑聲。盛錦月又羞臊又窘迫,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礙於廉夫子的威勢,盛錦月根本沒敢辯駁頂嘴,很快站好,繼續練習出拳。
很快,一眾少女便笑不出來了。
廉夫子沉著臉孔走了一圈,毫不留情地一一叱責:「李湘如,你出拳無力。顏蓁蓁,你身體站直……方若夢,你動作遲疑,不夠凶狠。」
「每個人都在腦海中設想一個最討厭的人,每次出拳,便如擊中對方的臉孔。」
謝明曦!
李湘如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用力出拳,狠狠擊中那張無時無刻都自信從容的臉孔。心裡忽地湧起異樣的滿足。
哪怕是幻想中的一幕,也令人心中快慰。
一拳揍得你滿臉開花!
方若夢奮力出拳,似乎看到了刻薄無情的嫡母在自己拳下哭泣求饒的情形,由衷地露出暢快的笑意。
廉夫子看著驟然像打了雞血一般激動的學生們,滿意地點點頭。
這個要訣,還是祖父生前教給她的。
當年她練拳練刀時,俱以堂兄弟們為假想敵,在幻想中將他們打成豬頭。這都是幼時的事了。過了十歲之後,她就無需再以幻想來麻痺自己。
因為,那個時候的她,已經有了隨時將他們揍成豬頭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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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高手(二)
廉夫子轉了一圈後,又走到謝明曦三人身邊,目光一掃。
一看之下,便是廉夫子也暗暗驚歎。
尹瀟瀟本就練過刀法,駕輕就熟,不必細說。
謝明曦顯然沒練過刀法,不過,她極為聰慧,每次拔刀,總會微妙地變換角度。很快,找到了最佳角度。出刀的速度竟比尹瀟瀟還要快一些。
六公主的表現,就更令人驚艷了。
出刀還鞘,動作迅捷,猶如一個琴師撫琴,透著流暢優雅的美感。速度遠勝尹瀟瀟謝明曦!
這個六公主,是真正的練武天才!
廉夫子的目中閃出灼熱的光芒。
這三個學生俱都出眾之極。任意一個,都足以令她生出收為門徒的心思。偏偏一來就是三個,倒讓她猶豫不決了。
廉家刀法,素不外傳。
當日她接受顧山長的聘請時,便曾對顧山長明言:「我兼任武藝課程的夫子,不過,只能教導學生普通的拳腳刀法。真正的廉家刀法,除非拜我為師,否則,我絕不傳授。」
她一直打著收一個徒弟的心思。現在有三個擺在面前,她要怎麼選?
六公主練武天賦最佳,身份卻是個不小的麻煩。
謝明曦頭腦最聰慧,韌性也最佳。
尹瀟瀟性情率直沒有心機,最合她的脾胃。
到底要選誰?
要不然,還是再觀察幾日再做決定吧!
廉夫子打定主意,張口說道:「出刀要訣你們都已掌握,餘下的自己回去練習便可。趁著還未散學,我再教你們幾招刀法。」
「我練兩遍給你們看。」
說完,握住長刀,刷刷出招。
……
謝明曦幾乎立刻猜出廉夫子的心意,凝神看了過去。
五招刀法,刀刀凶狠迅捷。廉夫子手中握著的是木刀,已有這等威勢,若換成鋒利的寶刀,真不知會是何等凌厲!
如此良師,絕不能錯過!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成為廉夫子選中的徒弟!
不過片刻,廉夫子已氣定神閒地收了刀:「你們三個,現在一一練習。我看你們到底記住了多少。」
果然如此!
謝明曦目中閃過笑意,率先張口道:「廉夫子,我全記下了。」
這可不是謙虛的時候,該高調就高調。也是時候露一露過目不忘的天賦了。
謝明曦上前一步,將廉夫子剛才演練的刀法練了一遍。動作比廉夫子慢得多,卻一招未錯,便連出刀收刀的姿勢,也和廉夫子一般無二。
六公主凝望著光華畢露的謝明曦,目中閃出笑意。
廉夫子目中異彩連連,卻未多說,只點了點頭。
尹瀟瀟倒是沒生出嫉妒之心,由衷地讚歎:「謝妹妹的記性太好了。我實在不及,只記住了其中三招,還有一招記得不甚清楚。我練給廉夫子看一看。」
果然只練對了三招,第四招記錯了,第五招根本沒記住。
論記憶,尹瀟瀟不及謝明曦。可這份磊落坦蕩的胸襟,卻最適合練武。
到底要選誰啊!
廉夫子的煩惱既幸福又憂傷:「公主殿下記住了多少?」
……
六公主挑了挑眉,一言未發,刷地出刀。接連五招,一刀比一刀凶狠犀利。
謝明曦震驚不已。
六公主這幾招刀法,分明都是廉夫子剛才演示過的,每一招卻又有極細微的變化。若不是她記住了每一招,此時根本察覺不到其中微妙的改變。
最令謝明曦震驚的,也正是這一點。
微妙的改變,竟令刀法更凌厲,殺意更盛。
此時的六公主,嘴角緊抿,目光冷凝,散發著令人屏息的寒意。
尹瀟瀟顯然也看出了些蹊蹺,悄聲呢喃:「我怎麼覺得六公主這幾招刀法更凌厲霸氣!」
而此時的廉夫子,右手正用力地緊緊地握著刀柄。面上滿是激動振奮。
不管了!
不管六公主的身份有多麻煩,以後會有多少麻煩。這個徒弟,她廉姝媛收定了!
六公主收刀還鞘,面上的寒意和殺氣也就此隱沒,恢復成了往日的面無表情:「請夫子指教!」
廉夫子毫不吝嗇誇讚之詞:「這幾招刀法,你不但一一記下,還略有改動,刀勢更凌厲。由此可見,你天賦極佳!更勝我年少之時!」
廉夫子本身就是赫赫有名的練武天才,此時滿口盛讚六公主,可見對六公主何等滿意。
一眾少女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無人再有心思練拳。
廉夫子竟也沒生氣,難得地笑道:「你們今日表現都很好。回去之後,記住每日練上半個時辰。今日便散學吧!」
……
廉夫子步履輕快地走了。
少女們照例抱怨訴苦幾句,三三兩兩地離開練武室。
謝明曦卻站在原地,動也未動。一雙明亮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六公主的臉上。
六公主也沒動,任由謝明曦打量。
「謝妹妹,怎麼還不走?」尹瀟瀟的大嗓門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妙又緊繃的氣氛。
尹瀟瀟隨手拍了拍謝明曦的肩膀,笑嘻嘻地打趣:「你在這兒盯著六公主殿下做什麼?該不是今日武藝這門課程輸了公主殿下一籌,心中不忿不平吧!」
謝明曦:「……」
謝明曦絕不會承認,自己的心裡真的有些許吃味。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廉夫子對六公主是何等青睞。只怕廉夫子已經打定主意要收六公主為徒了。
一腔盤算落了空,心裡總有些不是滋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道理誰都懂,可這等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沒那麼愉快了。
謝明曦故作輕鬆地笑著反擊:「你呢?心中就沒生出點不服氣不甘心?」
尹瀟瀟大大咧咧地笑道:「不甘心嘛,肯定有那麼一點點。我本來想好好表現,令廉夫子收我為徒。不過,公主殿下比我強得多。廉夫子又不是沒長眼睛,怎麼可能選我!」
「只可惜謝妹妹了。你過目不忘,這等天賦用來習武,再合適不過。可惜有六公主珠玉在前,可惜可惜!」
謝明曦:「……」
六公主:「……」
能毫不避諱地將這些話都說出口,其實也很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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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高手(三)
看著沉默不語的六公主和謝明曦,尹瀟瀟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才說的話似乎太直接了。
尹瀟瀟清了清嗓子,試圖補救:「我剛才是隨口說笑,絕無挑撥之意,公主殿下和謝妹妹可千萬別誤會啊!」
六公主繼續默默無聲。
為了防止尹瀟瀟越描越黑,謝明曦果斷轉移話題:「時候不早了,我們快些去換武服。」
六公主嗯了一聲。
尹瀟瀟偷偷打量六公主一眼,確定六公主並未動氣,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各自換了衣服後,謝明曦和六公主道別。
六公主忽地冒出一句:「你很好!」
呵,並沒有被安慰到。
謝明曦扯了扯唇角,轉身離去。
……
當晚,寒香宮。
「啟稟娘娘,公主殿下今晚胃口頗佳,比平日多用了一碗。」湘蕙滿心歡喜地來稟報:「可見公主殿下去蓮池書院,確實是個好主意。」
琴瑟笑吟吟地接了話茬:「是啊!公主殿下這幾日回來,眉宇間舒朗了許多。」
梅妃舒展眉頭:「如此便好,也不枉我厚顏相求一回。」
明明是男兒身,卻要裝扮成女子,和一群少女在一起讀書求學,其中委屈可想而知。不過,總比整日悶在宮中強的多。
梅妃娘娘終於有了笑顏。
湘蕙和琴瑟對視一眼,心中唏噓不已。
如今,也只有六公主才能令梅妃娘娘展顏了。
皇上倒是也有這份能耐。奈何梅妃娘娘早已失寵,皇上偶爾來寒香宮,也是來看望六公主。
過了片刻,六公主來了。
梅妃坐直身子,笑著看向六公主:「安平,你今日在書院上了什麼課?胃口竟這般好!莫非又是射御課?」
昨日六公主上的是射御課,頗耗費體力,晚飯比平日多吃了一倍。
六公主坐到床榻邊,吐出兩個字:「武藝!」
梅妃:「……」
六公主難得肯張口解釋幾句:「廉夫子身手極高,我欲拜她為師,勤練武藝。日後也有自保之力。」
這倒也是。
幾位年長一些的皇子,個個文武兼修。尤其是四皇子,身手更為眾皇子之冠。也因此,得了同樣好武的建文帝的喜愛。
六公主學好武藝,不但能自保,還能借此邀寵。
梅妃想了想說道:「你既有意學武,我也不攔著你。只是,你也別練得太勤了,免得傷及自己的身體。」
六公主隨口應了一聲。
想學武,怎麼可能半點不吃苦頭?
梅妃確實很疼愛自己的兒子,可惜,這樣無微不至小心翼翼近乎卑微的疼愛,對原來的盛鴻來說,只是另一道枷鎖罷了。
梅妃的淒惶無助和軟弱卑微,對原主極有影響。所以,原來的盛鴻,陰鬱內向,近乎自閉。
如今他接管了這具身體,盛鴻就是他,他就是盛鴻。
他不會像原主那樣,謹慎憋屈地活在宮中。他要默默積蓄力量,等待展翅高飛那一日的到來。
……
梅妃習慣了六公主的少言,也未留意到六公主漸漸展露出的自信堅定:「對了,安平,你這兩日和那個謝明曦相處得如何?」
六公主簡短地應道:「甚好。」
當然,得撇開彼此間似有若無的懷疑探詢省視……
今日謝明曦輸了一籌,心中分明頗為氣悶,面上卻裝得淡定冷靜。那副口不對心的小模樣,還真是可愛啊!
想及此,六公主目中閃過一絲笑意。
梅妃見六公主心情愉悅,也隨之笑了起來:「以後有機會,你將謝三小姐帶進宮來給我瞧瞧。」
已經和兒子同宿一個寢室了,這個兒媳婦總得認下。
謝明曦既能考中蓮池書院頭名,可見聰慧。能入兒子的眼,相貌定然不俗。唯一的遺憾便是出身低了一些。
一個謝家庶女,沒資格做皇子正妃,做側妃倒是無妨。
梅妃心中暗暗盤算,自然不會將這些話宣之於口。
六公主隨口應道:「她爹只有四品官職,嫡母倒是時常進宮給皇祖母請安。只是,她從未隨嫡母進過宮。」
梅妃輕歎一聲:「人心隔著一層肚皮,便是天差地別。做嫡母的,哪有真心對庶出子女上心的?」
便如俞皇后,人人稱道她賢良大度。其實,她根本沒將任何庶出的皇子公主放在眼裡。處處抬舉三皇子,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若俞皇后有嫡子,三皇子哪有今日這等光景!
想及此,梅妃心中又是一陣酸苦,少不得長吁短歎:「都是我沒用,連累得你也處處受委屈……」
「都是我沒用」這句話一出現,接下來必是一連串的自怨自艾。
六公主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廉夫子今日誇我,很有習武天分。」
梅妃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過來,驚喜不已地追問:「真的麼?」
六公主點點頭:「廉夫子親口誇讚我天賦勝過一眾同窗。」
對自己來說,這樣的誇讚實在沒什麼可值得驕傲的。若連一群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都比不過,他也枉為眾人讚譽的天才少年了……
過去種種,不想也罷。
六公主定定神,繼續哄梅妃:「廉夫子對我十分青睞,不出數日,定會收我為徒。以後我每晚回宮,得在練武房裡練一個時辰,無暇多陪母妃了。」
梅妃立刻道:「有琴瑟湘蕙陪著我便是,你只管去練武。」
……
建文帝對皇子公主們的教導十分上心,俱是從五歲起開蒙讀書習武。所有寢宮裡都設了書房和練武房。
拂月宮也不例外。
往日六公主喜獨自撫琴,很少進練武房。
這兩日,六公主一反常態,每晚都要在練武房裡獨自待上許久。
染墨有心進去伺候,被六公主冷淡地瞥了一眼,只得委屈地守在門外。隔著厚實的門板,什麼也聽不見。
練武房裡,六公主悄然呼出一口氣,表情生動鮮活起來。
不能被窺出一絲異樣,整日扮陰鬱裝沉默,還要時時緊繃著臉……換了別人,怕是早就露馬腳了。
好在自己擅長扮演他人。
此時身畔無人,總算能卸下面具,輕鬆片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二十六章 :肉痛
謝府,春錦閣。
謝明曦白日,傍晚才回來。閒閒無事一整日的丫鬟們,到此刻也忙碌起來。
從玉端來葉秋娘靜心準備的菜餚,慇勤地笑道:「小姐讀書一整日,一定餓了吧!奴婢這便伺候小姐用飯。」
謝明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草草吃了幾口,便擱了筷子。
從玉不敢張口多問,悄悄看了扶玉一眼。
小姐這是怎麼了?
扶玉回了個無奈的表情。
別問我,我也不清楚。
從玉不滿地瞪了扶玉一眼。
你日日隨著小姐去書院,怎麼會不清楚?
扶玉一臉委屈。
我去是去了,可每天都是在學舍外等著。小姐讀書如何和誰交好和誰鬧矛盾,我是一概不知啊!
不中用的蠢蛋!從玉用目光譴責。偏偏讓你跟著去書院!
扶玉一臉無辜。我笨也不是第一天了啊!我哪知道小姐會指名讓我隨行伺候!
說起這個,從玉心裡頗有些鬱悶。
謝明曦,只能帶一個丫鬟。扶玉力氣大,拎著三層食盒輕輕鬆鬆毫不費力。於是,謝明曦便挑了扶玉隨行。
謝明曦瞥了一眼過來,隨口笑問:「你們兩個擠眉弄眼的做什麼?」
從玉不敢不答:「小姐今晚胃口不佳,吃的還不及平日一半。奴婢心中憂慮,便想問問扶玉。」
扶玉更老實:「奴婢什麼也不清楚。從玉不高興,正瞪奴婢呢!」
從玉:「……」
謝明曦被逗樂了,原有的些許悶氣一掃而空。
誰也不能十全十美樣樣頂尖。六公主詩書禮樂是弱項,算學棋藝射御卻又展露出驚人的天賦。習武天分更是出眾。
她想拜廉夫子為師一事,想來是要泡湯了。不過,廉夫子身手過人,能跟著學些刀法防身也是好事。
「從玉,將春錦閣裡的大小丫鬟都召來。」謝明曦很快下了決定:「今晚便收拾一間屋子,用來做練武房。」
……
練武房?
謝鈞一回府,便聽聞此事,不由得一愣:「為何要設練武房?」
姑娘家,學些射御也就罷了,舞刀弄槍稍嫌粗魯,有失斯文。
謝明曦笑著解釋:「廉夫子兼任武藝課程。海棠學舍的所有新生,都選了這門課。我身為舍長,自不能落於人後,爭不了頭名,至少也該位列前三!給父親掙臉添彩!」
最後一句話,簡直說進了謝鈞的心坎。
謝鈞立刻更改心意,十分贊成:「說的沒錯。我謝鈞的女兒,就該樣樣出眾。便是習武也一樣。」
「你想設練武房,只管動手。對了,是不是還要添置些兵器?只管告訴我,我明日便替你搜羅一些適用趁手的兵器來。」
難得謝鈞如此主動慷慨,謝明曦當然不會客氣:「長槍弓箭,寶刀利劍。常見的兵器都要有。」
「還有,再定制幾把木質長刀,留作我平日練習之用。」
「對了,我如今學習射御,總得有一匹馬。煩請父親為我買一匹腳程佳耐力足的好馬。」
謝鈞:「……」
上好的兵器和良馬,都十分昂貴。謝明曦口中說得輕鬆,這麼一算,至少也得花費數百兩銀子!
謝明曦清亮的眼眸中滿是孺慕和信賴:「父親這般疼愛我,一定不會心疼區區金銀吧!」
謝鈞清了清嗓子:「當然不會。」
「父親對女兒真好。」謝明曦甜甜一笑。
自己挖的坑,含淚也要跳下。
謝鈞擠出笑容:「那是當然。」
看著謝鈞肉痛又不得不佯裝慷慨的神情,謝明曦暗笑不已。
謝鈞少年時著實過得窘迫,少時的清苦,在謝鈞的身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哪怕如今已官至四品頗有家資,也改不了能省則省的小氣。
能從謝鈞的腰包裡掏些銀子出來,比用自己賺來的銀子愉快多了。
……
一炷香後,謝鈞步履沉重地去了蘭香院。
精心裝扮過的丁姨娘,滿面含笑的迎了上來。在看到謝鈞凝重的面色後,不由得一怔:「老爺這是怎麼了?莫非是明娘惹老爺生氣了?」
如今,謝明曦就是謝鈞的眼中寶心頭肉。
每晚回府,謝鈞必要先去春錦閣一趟。丁姨娘心胸再狹隘,也不能和自己的女兒吃乾醋。幾日下來,便也漸漸習慣了。
在自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的丁姨娘面前,謝鈞也不必遮遮掩掩裝模作樣,一臉肉痛地歎道:「蓮池書院倒是不用交束脩,可明娘一張口就要設個練武房,既要弓箭寶刀,又要良馬名駒。」
「這麼一算,至少也得幾百兩銀子。」
丁姨娘一聽,也是一陣肉疼:「怎麼要這麼多銀子?」
謝鈞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讀書本來就是天底下最耗費銀子的事。想兒女爭氣掙臉,不花銀子怎麼行。」
「元亭往日住在郡主府,書房練武房都是現成的。一應花銷都由永寧郡主供著。不然,你以為元亭為什麼肯聽嫡母的話?」
說來說去,還是肉痛。
每年送往臨安的養老銀子,也不過五百兩。算來還不夠給謝明曦設一個練武房。
丁姨娘忍不住低聲抱怨:「明娘主意越發大了。也不和人商量,竟私自寫信送去臨安。老太爺他們一來,日後哪裡還有消停安穩的日子。」
謝老太爺也就罷了,關鍵是徐氏母子。
提起此事,謝鈞更覺煩心,俊臉沉了一沉:「行了,事已至此,還說這些做什麼。我身為人子,奉養父母也是應該的。」
得了!就繼續裝吧!
丁姨娘暗暗撇嘴。
她是謝鈞親娘的姨侄女,對謝家那一團陳谷子爛芝麻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對謝鈞涼薄無情的性子更是瞭然於心。
謝鈞若真孝順,早在十餘年前中了探花的時候,就該將親爹繼母繼弟接到京城來了。
說到底,還是嫌棄繼母徐氏身份低賤。
徐氏遠在臨安,底細無人知曉。便連永寧郡主,也被蒙在鼓裡。只以為謝鈞和繼母不和,才不願徐氏進京。
現在,謝老太爺領著徐氏和繼子一家子啟程動身,算一算路程,不出幾日就要到京城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作戲(一)
三日後,謝明曦的練武房便佈置妥當。
正逢旬末休沐,謝鈞叫來一雙兒女,正色說道:「你們今日隨我一起去郡主府,給你們母親請安。」
夫妻吵架慪氣,總沒有一直冷戰的道理。謝鈞自詡為男子漢大丈夫,絕不和女子斤斤計較,該低頭便低頭,一點都不含糊。
謝元亭早就惦記著回郡主府了,一聽此言,立刻應道:「多日不見母親,我心中惦記的很。」
謝鈞:「……」
要拍嫡母馬屁,等回郡主府再拍!現在說得這麼肉麻是膈應誰……總之,謝鈞是被膈應到了。
丁姨娘心中一陣酸苦,默默垂頭不語。
謝明曦忽地問道:「父親,萬一母親怒氣未消,不讓我們進府怎麼辦?」
謝鈞:「……」
謝鈞咳嗽一聲,挺直胸膛,口是心非的說道:「郡主寬厚大度,豈是這等小雞肚腸之人。你們兄妹不必擔心,隨我去郡主府便是。」
謝明曦看穿了謝鈞的外強中乾,卻未說破,順著謝鈞的話音笑道:「父親說的是。我們這便隨父親去郡主府。」
眼巴巴等在一旁的丁姨娘,終於有了插嘴的機會:「明娘,你如今已是蓮池書院的學生,出盡風頭佔足好處。見了二小姐,你便稍稍忍讓一二。」
出盡風頭佔足好處?
謝明曦看向丁姨娘,目中滿是譏諷的冷意:「能考進蓮池書院得中頭名,全憑我自己。我既未偷搶也未讓人替考,出自己的風頭,佔自己的好處。沒有半分對不住他人。為何要對謝雲曦忍讓一二?」
丁姨娘被噎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很快,便掩著臉哭了起來:「我一心一意都是為了你著想。你這丫頭,如今倒將親娘當成了仇敵一般。」
「我的命怎麼就那麼苦……」
謝明曦神色淡淡,毫無反應。
謝元亭緊皺眉頭,一臉嫌棄。
就連謝鈞都聽不下去了,皺著眉頭呵斥:「行了,一大早就哭哭啼啼地,成何體統!回你的蘭香院去!」
丁姨娘掩著臉走了。
謝鈞看向謝明曦,斟酌言辭委婉提醒:「明娘,丁姨娘剛才提醒之言,也有些道理。你今日去郡主府,言辭謹慎些為好。」
別一張口就刺永寧郡主母女的痛處,好歹低調一點。
謝明曦乖巧地應了:「女兒謹遵父親的教誨。」
謝元亭看不下去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明明是臉厚心黑陰險狡詐的狐狸,裝什麼乖巧溫順!
……
謝鈞提心吊膽表面鎮定地領著一雙兒女回了永寧郡主府。
門房管事親自去通傳,很快笑著回轉:「郡主正在內堂,請郡馬領著大公子三小姐去內堂相聚。」
肯讓他進門就好。
謝鈞暗暗鬆了口氣。
謝明曦瞄了軟骨頭的親爹一眼,嘴角扯起意味深長的笑意。
其實,謝鈞根本不必擔心。永寧郡主的把柄落在她手中,為她所制。以永寧郡主的為人心性,除非將「二十份密報」盡數找出來,否則,絕不敢和她翻臉。
呵!
永寧郡主就是再厲害,也絕不可能找到。
原因很簡單。根本就沒有二十份密報。什麼分別藏在二十個隱秘之處收買乞丐混混看守都是假的。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真真假假,真假難辨。
永寧郡主疑心極重。越是查不清楚,越不敢輕舉妄動。
片刻後,父子三人一起進了內堂。
永寧郡主神色冷然地坐著,謝雲曦站在永寧郡主身側,狠狠地盯著謝明曦,宛如仇敵一般。
謝明曦視若未見,遙遙地看向永寧郡主。
永寧郡主也看了過來。
自那一日撕破臉皮,兩人還是第一次相見。
一個冰冷中含著驚疑不定的省視,一個平靜中帶著泰然自若的冷靜。
短短片刻的目光交匯,謝明曦顯然佔了上風。
……
永寧郡主嚥下只有自己知道的狼狽,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
謝元亭上前行禮:「兒子給母親請安。一別多日,兒子心中一直記掛母親的身體。」
到底是在自己面前養大的,話語中的關心顯得頗為真誠。
永寧郡主神色微微一緩:「我沒什麼大礙,你且放心。」
謝元亭心神稍定。
嫡母語氣還算溫和,顯然並未遷怒到自己身上。想想也是,嫡母膝下無子,將他養在名下。以後還不是要靠他養老送終?
滿面關切的謝鈞走上前說道:「多日不見,郡主似清減了幾分。」
永寧郡主聽得想作嘔。
這個男人!
這個虛情假意的男人!
這個折眉低腰毫無風骨的男人!
不過,也只有這等男子,才能甘願匍匐在她腳下。這麼多年來,任由她擺佈。當年她相中他為「丈夫」,不就是因為他的「男兒膝下無黃金」?
假鳳虛凰,還得繼續。
「郡馬看來倒是好吃好睡,氣色比往日猶勝三分。」永寧郡主到底心意難平,一張口便是譏諷。
謝鈞懸在半空的心也徹底落回原位。
冷嘲熱諷,總比不理不睬強得多。
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屈!
「其實,我無一日不惦記郡主。」謝鈞擺出深情款款的臉孔:「只怕郡主心有餘怒,這才特意等了幾日才回來。」
永寧郡主一直清楚謝鈞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此時此刻,還是被噁心到了。
謝元亭對親爹卻多了一份敬佩。
忍常人之不能忍,方為大丈夫!
謝雲曦憋了一肚子悶氣委屈,終於忍不住張了口:「父親幾日都沒見我了,就不惦記我麼?」
當著永寧郡主的面,謝鈞十足十是個慈父,立刻笑道:「當然惦記的很。快些說來給我聽聽,這些時日在白鷺書院如何?」
謝雲曦顯然早有準備,立刻驕傲地昂起頭:「我在白鷺書院裡交了幾個好友,她們俱都是出身名門的閨秀。和我性情相投。」
知道結交名門閨秀,還不算笨。
謝鈞滿意地點點頭。
謝明曦的聲音冷不丁地響了起來:「二姐,你誤會父親的意思了。父親是問你在白鷺書院學習如何?夫子授課你能聽懂嗎?」
謝雲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作戲(二)
謝雲曦漲紅著俏臉,色厲內荏地回道:「當然聽得懂,我學業好的很。不勞你操心!」
謝明曦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如此就好。我還擔心以後每次月末考核都拿甲等第一,會令大哥和二姐難堪呢!」
謝雲曦:「……」
無辜被波及的謝元亭:「……」
兄妹兩個動作一致地瞪向謝明曦。
謝鈞忍住扶額的衝動,用目光示意謝明曦收斂一二。
最令人驚訝的,是永寧郡主一直未曾出言。
謝雲曦不知就裡,滿腹委屈地告狀:「母親,三妹一直欺辱我!」一雙大眼裡滿是「母親快替我做主臭罵謝明曦一頓」的急切!
永寧郡主面無表情地看了謝雲曦一眼:「明娘天資聰穎,讀書遠勝過你。你這個做姐姐的,有閒心和明娘鬥嘴慪氣,倒不如多花些時間讀書。月末考核未得甲等,你也不必回來見我了。」
謝雲曦:「……」
謝鈞父子:「……」
謝明曦微微一笑,上前兩步說道:「愛之深責之切!母親一片拳拳『愛女之心』,想來二姐絕不會辜負。」
「愛女之心」四個字,有意無意地加重了一些。
永寧郡主神色一僵,迅疾恢復如常,淡淡說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自信是好事,自信過頭,就是狂妄了。」
「蓮池書院裡俱是天賦出眾的學生,你想保持頭名,絕不是易事。」
「謹記戒驕戒躁,勤奮苦讀。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學業上,方為正途。」
最後一句,分明是別有所指。
謝明曦不動聲色地接了話茬:「母親說的是。我也盼著無人相欺無人招惹,心無旁騖,專心讀書。」
如果有人主動來招惹我,那就怪不得我「不將心思放在學業上」了。
永寧郡主抿緊嘴角,深深看了謝明曦一眼:「放心,有我在,定會令你一心向學。」
……
謝雲曦懵了!
謝元亭懵了!
謝鈞也懵了!
眼前這「母女情深」的一幕是怎麼回事?
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可惜,永寧郡主和謝明曦看起來俱是情真意切,半點不像做戲。
令人一頭霧水。
謝鈞很快反應過來。不管如何,總歸是好事一樁。他以後也不必憂心永寧郡主暗地裡給謝明曦使絆子了。
「郡主,從今日起,我便領著元亭和明娘在郡主府裡住下如何?」謝鈞一臉喜氣地提議:「一家人分住兩處,總是不美。」
呸!厚顏無恥!
誰和他是一家人!
往日也就罷了!如今讓她日日對著謝鈞的臉,實在難以容忍!
不過,若能順理成章將謝明曦留下,也是好事一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謝明曦定難翻出風浪……
永寧郡主心念電閃,權衡利弊,正要勉強應下。就聽謝明曦說道:「父親怎麼忘了,祖父祖母和二叔一家子就要到京城了。我們都住在這兒,祖父他們怎麼辦?」
永寧郡主皺起眉頭,一臉不善地看向謝鈞:「明娘說的可是真的?你父親他們真的要來京城?」
公婆二字,根本不屑出口。
謝鈞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是。不出幾日,父親便要到了。」
永寧郡主眉頭擰得更深。
謝鈞家境貧寒,謝老太爺是個窮秀才,和續絃繼子住在一起。這麼多年來,謝鈞每年只送些銀子回去,絕口不提將謝老太爺一家子接到京城來。
她這個「兒媳」,幾乎忘了還有「公婆」的存在。
謝鈞冷不丁地將人接到京城來,打的是什麼主意?
……
永寧郡主當然不會料到,這是謝明曦一手主導的好戲。
謝鈞也不會在此時提起這些,一味陪著笑臉:「此事沒和郡主商議,是我的不是。還請郡主不要見怪。」
永寧郡主身份再矜貴,也沒有攆走公婆的道理。
罷了!一群鄉下土包子,來就來吧!反正都住在謝府,和她沒什麼相干!
永寧郡主沒好氣地說道:「等他們來了,安頓在謝府便是。」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到時候我帶雲娘回謝府,給長輩請安。」
肯回去請安就好!
日後便是徐氏之事曝露,永寧郡主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
謝鈞心神大定,下意識地看了謝明曦一眼。
謝明曦說得果然沒錯。永寧郡主並沒有撕破臉的打算。既是要繼續做夫妻,對公婆該有的禮數便不能少。
以後,有謝老太爺坐鎮謝府,永寧郡主囂張的氣焰便要大大收斂。
實在是一招妙棋!
……
謝鈞父子三人在永寧郡主府待了一日,堪稱「和諧友愛」。
傍晚時分,謝鈞才心滿意足地領著兒女回了謝府。
對丁姨娘來說,無疑是意外之喜:「老爺沒留在郡主府嗎?以後是不是要長住在謝府了?」
謝鈞點點頭。
丁姨娘心花怒放,一把攥緊了謝鈞的胳膊,柔情無限地說道:「妾身今後便能和老爺朝夕相對了。」
謝鈞顯然很吃這一套,握住丁姨娘的手,輕聲道:「我知道這些年委屈你了。以後,我定會好好補償你。」
一句委屈,勾起了丁姨娘的傷心事。
丁姨娘目中泛著水光,哽咽著低語:「我們兩個自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姨母去世前,為你我立下口頭婚約。只恨沒有正式定親。害得我名不正言不順,白白讓出了正妻之位。」
當年謝家窮得家徒四壁,哪裡還有銀子過定。
再者,鄉下也沒那麼多講究。立了口頭婚約,便算是未婚夫妻。來往走動頻繁些,也無人多舌。
誰能想到,謝鈞一飛沖天之後,竟然背信棄義,要娶別的女子為正妻?
珠胎暗結的丁姨娘,早就沒了清白名節,不得不委屈退讓。以妾室之禮進門。生了兒子也不能養,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抱到永寧郡主面前。
想起這些,丁姨娘淚雨紛紛。
謝鈞縱然有些愧疚之心,也架不住丁姨娘時常念叨。如今早已聽得習慣了,隨口哄上幾句罷了。
丁姨娘動輒哭泣抹淚,毫無主母風範,根本不是永寧郡主對手。希望親爹後母厲害些,能一舉壓制住永寧郡主的氣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抵京
五日後。
謝老太爺一行人終於坐船抵達京城。
在碼頭連著等了三日的謝青山,忙揚起笑臉上前行禮:「奴才見過老太爺。」
每年謝青山都要代主子回臨安送養老銀子,謝老太爺對謝青山自是十分熟悉——比對兒子謝鈞還要熟悉。
謝鈞自進了京城後,就沒回過臨安。這十餘年來,除了按時送銀子回來,便只有半年一封的家書了。
謝老太爺一路舟車勞頓,精神倒是頗佳,沖謝青山笑了一笑:「辛苦你了。」
謝老太爺四十多歲,委實不算老。年少時生得一張好皮囊,這些年來日子過得舒心,看著精神又體面。眼角額頭有幾絲淺淺皺紋。
相較之下,緊隨其後的徐氏就蒼老多了。
徐氏本就比謝老太爺大了五歲,年輕時「操勞過度」,年邁時蒼老衰敗的速度也令人咋舌。一張暗黃的臉上,佈滿了皺紋,腰身微彎。
站在養尊處優風度翩翩的謝老太爺身邊,便如粗野的鄉下婆子一般。
謝青山對著徐氏,便沒謝老太爺這般慇勤周到了,略一躬身抱拳:「奴才給老太太請安。」
狗眼看人低的混賬!
當年還是她親自買下送到謝鈞身邊的書僮。如今主子飛黃騰達了,謝青山狗仗人勢,竟也在她面前擺起譜來了。
和謝鈞一樣都是白眼狼!
徐氏照例在心中狠狠罵上幾句,面上卻露出溫和的笑容:「青山快些起身。」
徐氏的身後是一個年近三旬的男子。男子身量中等,神色間帶著幾分初進京城的興奮和緊張。
這個男子,正是徐氏的兒子謝銘。
謝銘和謝老太爺毫無血緣關係,相貌沒半點肖似之處,五官倒也算端正。
謝銘的妻子闕氏是商戶出身,膚色白淨,頗有幾分姿色。一雙眼格外靈活,透著精明幹練。
謝青山一一笑著行禮:「二老爺,二太太。」
然後,便是謝銘和闕氏的兩子一女:「大小姐,二少爺,三少爺。」
年齡最大的謝蘭曦,今年十二歲,生的秀麗窈窕。謝元舟今年九歲,正是精力旺盛活潑好動之齡。
年齡最小的謝元尉只有四歲,生得白白胖胖,像個小肉包子一般,頗為可愛。
謝老太爺早已不將徐氏放在眼裡,對繼子謝銘冷冷淡淡。不過,這三個孩子俱在他眼前長大,謝老太爺待他們總有幾分疼愛、
「蘭娘,舟哥兒,尉哥兒,祖父帶你們去謝府。」謝老太爺笑瞇瞇地招呼孫子孫女們。
三個孩子一起應下,簇擁著謝老太爺上了馬車。
……
謝銘夫妻一左一右扶著徐氏。
謝銘壓低了聲音說道:「娘,以後我們真的要在京城住下嗎?」
聲音裡透著幾分惶惑不安。
徐氏哼了一聲,咬牙低語:「當然要住!當年若不是我掏空了家底供著,他謝鈞哪來今日的風光。後娘也是娘!他孝敬奉養我天經地義!」
一想起當年,徐氏便滿心悔恨。
年少時的謝鈞生得格外俊俏,嘴甜又討喜,一口一個娘,叫得比親娘還親熱。她明知謝鈞是有意討好自己,為的是哄她掏銀子,還是心軟了。
她熬得幾夜都沒睡好,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將多年的積蓄拿出來,供謝鈞讀書科考。
謝鈞本就天資聰穎,有了大儒指點,更是突飛猛進。果然一舉考中鄉試,之後高中探花。娶了貌美如花的永寧郡主,做了淮南王府的女婿,又做了四品的鴻盧寺卿。
謝家至此改換門庭,人人艷羨。
可恨的是,謝鈞翻臉無情,對她這個後娘涼薄之極。
每年的幾百兩銀子,全數送到謝老太爺手中。她想要銀子家用,便得好生伺候謝老太爺的起居,受足閒氣。連帶著兒子謝銘也直不起腰桿來,性子越來越溫吞。
徐氏目光一掃,恨鐵不成鋼地低語:「給我抬頭挺胸!我們既未偷又未搶,接了信才到京城來。又沒對不住誰!你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做什麼?」
謝銘訥訥地嗯了一聲,聽話地挺直腰。
徐氏又轉頭叮囑兒媳闕氏:「你給我放機靈點。郡主住在郡主府,謝家內宅如今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以後少不得你我多操心。」
丁姨娘只是個妾室。有頭臉的人家,斷然沒有讓小妾執掌內宅的道理。
她既是來了京城,謝家內宅理所應當地由她接掌。怎麼也得從謝家刮一層油水做私房才是!
一路上,類似的叮囑闕氏早已聽了不下數回,聞言立刻低聲應道:「娘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兒子懦弱不中用,好在兒媳精明又聽話。
徐氏滿意地嗯了一聲。
……
一個時辰後。
謝鈞匆匆趕回謝府。
分別多年的父子兩人,重逢的場景激動感人。
「父親,兒子不孝,多年來未曾奉養在身邊。」謝鈞跪在謝老太爺面前,痛哭不已:「兒子不孝啊!」
謝老太爺老淚縱橫,顫巍巍地伸手撫著謝鈞的頭。
一番感人肺腑的話還未出口,徐氏的聲音已經響起:「你身為長子,這麼多年來都沒回臨安探望過爹娘,確實不孝。好在有你二弟一直在你爹身邊盡孝!」
謝鈞:「……」
謝鈞臉皮再厚,也哭不出來了。
謝老太爺含慍帶怒地瞪了徐氏一眼:「閉嘴!我們父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
徐氏悻悻地住了口,心裡狠狠地呸了一聲。
當年窮得快揭不開鍋的時候,謝老太爺恨不得日日貼在她身上,心肝寶貝肉地從不嫌肉麻。她也是真心喜歡謝老太爺的,心甘情願地嫁了他,為他操勞辛苦。
可恨男人都是沒良心的東西!翻臉比翻書還快!
什麼苟富貴,勿相忘!
什麼同甘共苦,我的便是你的!
統統都是狗屁!
一朝富貴得勢,涼薄的嘴臉很快便顯露出來。開始嫌棄她人老珠黃,嫌棄她不光彩的過往,買了年輕漂亮的丫鬟在身邊「伺候」,還拿著大把銀子去捧戲子……
呸!不要臉的老東西!
生的混賬兒子,和老子一般不要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一百三十章 :徐氏(一)
編鐘聲悠悠響起。
謝明曦和林微微有說有笑地出了學舍。
守在學舍外的扶玉立刻湊了過來,小聲稟報道:「小姐,府中送了信來,老太爺老太太和二老爺一家子已經到京城了。」
「大老爺特意早早回了謝府,郡主也會領二小姐回來,只等大少爺和三小姐回府團聚。」
團聚?
謝明曦略一挑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好,我這便回去。」
一旁的林微微心中有些好奇,卻未多問。
謝明曦顯然也無多說之意,上了馬車後,隨口打趣林微微:「奇怪,今日陸公子為何沒來『順路』接你回府?」
林微微略紅了臉:「陸大哥今日應四皇子之邀,一起去赴宴了。」
聽到四皇子的名諱,謝明曦眼底的笑意陡然隱沒。
林微微並未察覺,低聲笑道:「陸大哥和四皇子殿下同窗已有三年,情誼甚篤。四皇子殿下赴宴,時常會邀陸大哥一同前往。」
謝明曦嗯了一聲。
「松竹書院裡的學生,大多文武兼修。聽聞四皇子殿下文武全才,尤其是射御兩項,在松竹書院裡皆是佼佼者,無人能及。」
「陸大哥射御也頗為不弱,只是不及四皇子殿下罷了。不過,陸大哥擅長詩書,在松竹書院裡赫赫有名。」
句句不離陸大哥,滿心的歡喜滿腔的驕傲,清清楚楚地流露出林微微嬌美的臉孔上。
林微微對陸遲的心意,畢露無疑。
陸遲也是喜歡林微微的。
這分明是一對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馬。門戶相當,性情相投,彼此喜歡。前世結為夫妻,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四皇子,你怎麼忍心對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子下毒手?
只為了滿足自己不可告人的一腔私慾,只為了獨佔陸遲……
陸遲,前世的你,到底知不知道林微微是為你而死?
謝明曦的目光複雜而深幽。
林微微被看不太自在,半開玩笑地問道:「喂,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我又不是生了三頭六臂!」
謝明曦收回目光,隨意地扯開話題:「明日你早些來接我。」
林微微也未多想,笑著應了下來。
……
小半個時辰後。
謝明曦不疾不徐地邁步進了內堂。
平日冷清的謝府,今日顯得格外熱鬧。
謝明曦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將眾人盡收眼底。
往日高高在上的永寧郡主,今日卻無資格坐在上首,臉上掛著敷衍的淺笑,目中隱隱透出幾分不耐。
謝雲曦謝元亭並肩站在一起,正低聲耳語。
一個略顯蒼老又格外亢奮的聲音率先傳入耳中:「喲!這就是明娘吧!竟生得這般花容月貌。快些過來,給祖母仔細瞧瞧!」
張口之人,非徐氏莫屬。
謝鈞聽到祖母兩個字,心裡便覺膈應。只是,當著眾人的面不便顯露,咳嗽一聲道:「明娘,過來見過祖父祖母,還有你二叔二嬸。」
謝明曦應了一聲,笑著走上前來,行了晚輩禮:「明娘見過祖父,見過祖母,見過二叔和二嬸。」
沒等謝老太爺吭聲,徐氏又笑道:「快些起身。都是自家人,哪來那麼多虛禮。」
謝老太爺不快地掃了徐氏一眼。
這個徐氏,平日還算老實。今日進了謝府之後,卻處處搶著說話出風頭。他又不能句句呵斥阻止,眼睜睜看著徐氏上躥下跳,心裡別提多搓火了。
徐氏只當沒看見謝老太爺抽筋的眼角,逕自熱絡地笑道:「謝家兒郎,個個生得俊。元亭是不用說了,元舟元蔚也都生得俊俏。你們姐妹三個,更是個個生得花容月貌。」
眾人:「……」
虧徐氏誇得出口!
謝老太爺只有謝鈞一個親生兒子,謝銘只是繼子,所出的兩子一女跟著姓了謝。較真起來,實在算不得謝家兒郎!
……
永寧郡主目中閃過一絲輕蔑,根本不屑張口。
謝老太爺目光一暗,心裡愈發不快。
可恨當年為生活所迫,竟娶了這等上不得檯面的女子做了續絃。如今甩也甩不脫,看著又膈應。
徐氏卻唯恐膈應得不夠一般,又笑著對謝鈞歎道:「看到元亭,我便想起你年少時的光景。當年我嫁給你爹的時候,你只有十歲,生得清瘦,身量不高,看著便如八九歲的孩童一般。」
「我看在眼裡,著實心疼。連著做了半個月的紅燒肉,你每天都要吃上一碗。誒喲,吃得那個香甜喲……」
謝鈞聽得臉都快黑了,不輕不重地咳嗽一聲,打斷徐氏的追憶:「都是過去的事了,沒想到母親還記得這般清楚。」
這一聲母親,叫得並不甘願。
不過,當著一眾晚輩的面,總不能失了禮數。
徐氏看著謝鈞眼中流露出的嫌棄,心中冷哼一聲,面上笑得愈發親熱:「怎麼記不清!你一口一個娘地叫著,我也當你是親生的兒子一般疼愛。別說隔十幾年,便是隔上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不會忘。」
「明日我便親自下廚,再給你做一碗紅燒肉。」
謝鈞:「……」
能不能別再提什麼紅燒肉?
謝老太爺忍無可忍,瞪了徐氏一眼:「別聒噪個不停!」
徐氏適時地露出委屈隱忍的神色:「阿鈞特意將我們接到京城來養老,我心中感動,只想對他好一點罷了。如果阿鈞不想吃紅燒肉,想吃紅燒雞也行。」
謝老太爺:「……」
謝老太爺再一次被成功地膈應到了。
謝鈞臉更黑了!
謝雲曦和謝元亭滿目嫌棄之色。永寧郡主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的老婦人,一時也有些錯愕。
謝明曦無聲地揚了揚嘴角。
徐氏果然是個妙人。
看來,這一步閒棋倒成了妙著。謝家內宅,很快就要熱鬧起來了。
徐氏看著謝老太爺父子兩人如同吃了蒼蠅一般的面色,心中頗為暢快。
憋了十幾年。今日終於得以稍稍出了一口悶氣!
不過,徐氏也不敢太過分。初來乍到,一時還摸不清永寧郡主的性情脾氣,還是小心一些才是。
反正,她已經到了京城,住進了謝府。以後絕不會再回臨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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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徐氏(二)
徐氏的「妙招」還在後面!
「元亭,雲娘,明娘,」徐氏一一喊過兄妹三人,滿臉慈愛地說道:「這些年,祖母一直在臨安,連你們的面都沒見過。今兒個是第一遭見面,祖母總得給些見面禮。」
「不過,祖母手中實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好東西。這是祖母多年積攢下來的碎銀子,你們三個拿著分了,買些好玩的好吃的。」
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一個舊荷包,小心翼翼地取出荷包裡的散碎銀子,分作三份,塞到謝元亭兄妹三人手中。
眾人:「……」
臉厚心黑的謝明曦,也不由得暗歎一聲。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謝老太爺已經氣得七竅生煙,狠狠瞪向徐氏:「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快點把你的碎銀子收起來。見面禮我早就備好了!」
徐氏委屈不已,目中閃出水光:「我一片心意,怎麼就成丟人現眼了!我手中不寬裕,見面禮微薄了些,孩子們總不會嫌棄見怪。」
謝元亭謝雲曦:「……」
其實,我們很嫌棄很見怪!
謝明曦:「……」
呵呵,不要停!繼續!
……
永寧郡主也被徐氏那副窮酸樣子逗樂了,故意瞥了臉孔忽紅忽白的謝鈞一眼:「郡馬,我記得你每年都會送銀子回臨安。為何老太太手中竟只有這麼一點銀子?」
謝鈞僵著臉答道:「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謝老太爺不欲讓兒子難堪,只得主動頂了黑鍋:「銀子都由我收著。不過,平日從未少了家用。」
又倏忽沉著臉訓斥徐氏:「當著孩子們的面,把你那副窮酸樣子收斂起來。再這般丟人出醜,我立刻讓人送你回臨安去。」
謝老太爺一沉下臉,謝銘反射性地低頭不吭聲。
謝蘭曦姐弟三個,也有些畏懼,齊齊低下頭。
換做平日,徐氏早就老實消停了。今日卻哭著抹起了眼淚:「人老人醜遭人嫌。我知道自己是比不得年輕時候貌美了。你整日花錢聽戲,給身邊的通房丫鬟買胭脂水粉,也捨不得給銀子給我花用。」
「你想攆我回臨安,那是萬萬不可能。我辛苦操勞半輩子,總算有機會進京享福。誰要是送我走,我就一頭撞死在謝家大門前!」
謝老太爺再也坐不住了,霍然站起身來,惱怒地拉拽著徐氏的胳膊:「去去去!你現在便去撞!撞死了我替你收屍!以為幾句話就能嚇到我不成!」
徐氏是市井出身,性子潑辣難纏。這些年被銀子逼得忍氣吞聲,如今哪裡還肯忍。
徐氏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起來:「老天爺怎麼也不睜睜眼!將這沒良心的東西收了去!當年若不是我,你們父子兩個都得餓死。若不是我掏了銀子出來,阿鈞連束脩也交不起。便是趕考的路費,也都是我老婆子的棺材本。」
「現在謝家飛黃騰達了,就不顧我的死活,想將我逼死!」
「老天爺!你快些睜開眼看看。直接降幾道雷,劈死這個老不死的吧……」
謝銘急得滿頭大汗,偏偏天生口拙,不知該怎麼勸親娘。
闕氏可就比謝銘機靈得多了,拿出帕子捂著臉,也嗚嗚地哭了起來。
謝蘭曦已到了知事的年齡,被徐氏這等做派羞臊地抬不起頭來。謝元舟倒是光棍,拉著謝元蔚站到徐氏面前。一副「衝著我來」的架勢!
謝老太爺面色鐵青,太陽穴突突直跳。
謝鈞暗暗咬牙切齒,忍不住遷怒於謝明曦。
都怪謝明曦!自作主張地寫信讓他們來京城!剛來第一日,就鬧得雞犬不寧。
謝明曦一臉恰到好處的茫然無辜。
說實話,她是真的沒料到徐氏有這等手段……若早知道,重生的第一日她便寫信送去臨安了!
……
謝鈞再懊惱再後悔也沒用。
人來都來了!想攆回臨安,顯然目前不可能,只能先安撫再說。
成大事者,需忍常人之不能忍!
謝鈞深深呼出胸口的濁氣,硬生生擠出一個愧疚的神情,走上前親自扶起徐氏:「都是兒子不孝,竟令母親無端受了這麼多委屈。以後兒子定會好生孝敬母親!」
幾句好聽話就想哄得她起來?不可能!
徐氏硬是賴在地上,繼續哭:「我這一把年紀,到哪兒都是一副寒酸模樣。別說別人,便是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謝鈞咬牙承諾:「我待會兒便讓人取一百兩銀子,送到母親手中。」
一百兩銀子,打發叫花子嗎?
徐氏對著謝鈞哭道:「阿鈞,當年你要讀書,哭著跪下來求我,我可是連棺材本都拿了出來啊!」
永寧郡主的耐心顯然已快用盡了,陰沉著臉瞥房沒銀子了嗎?送五百兩給老太太安頓。」
再不讓徐氏「消停」,別怪她翻臉走人。
謝鈞肉痛不已地改口:「既是郡主發了話,那就五百兩好了。」
五百兩!
這個永寧郡主,比摳門的謝鈞大方多了!
徐氏心花怒放,麻溜地抹了眼淚,站起身來,連連說道:「阿鈞一番心意,我若不收,反倒不美。如此便先謝過了。」
臉面算什麼?
一鬧騰,便鬧出了五百兩銀子。實在太划算了!
謝老太爺一張臉快黑成了鍋底。當著永寧郡主的面,不便發作,硬生生忍了下來:「阿鈞,時候也不早了,讓廚房上菜開席吧!」
謝鈞迅速張口應下。
一場鬧劇,總算告一段落。
……
家宴共開了兩席。
男子一席,女子一席。
少了鬧騰不休的徐氏,席上安靜了許多。謝銘生性木訥溫吞,並不善言。坐下之後,便一聲未吭。
謝鈞對這個沒血緣的弟弟沒有好感,也沒太多厭惡,隨意招呼一聲,便陪著謝老太爺說話。
謝元舟倒是膽大,坐在謝元亭身邊問東問西:「大哥,你在哪家書院裡讀書?」
謝元亭略略昂頭,語中露出一絲傲然:「新儒學院。」然後,又驕傲地添了一句:「京城六大書院之一。」
謝元舟眼睛閃閃發亮,興致勃勃地追問:「哪六大書院?新儒書院排在第幾?」
謝元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三十二章 :父子(一)
謝元亭被刺中痛處,繃著俊臉,不理謝元舟了。
謝元舟壓根不知自己問錯了話,見謝元亭瞬間撂了臉色,也有些委屈。好在美味菜餚很快被端了上來。
謝元舟早就餓了,立刻高高興興地大快朵頤,將之前的些許委屈盡數拋在腦後。
謝元亭看在眼裡,心裡不由得暗暗鄙夷。
果然是鄉下來的土包子!吃相如此粗鄙!
另一邊的女眷一席,便熱鬧多了。
徐氏忙著大吃大喝,一張嘴還不忘時時奉承永寧郡主誇讚謝雲曦謝明曦姐妹。嘴太過忙碌,口沫橫飛,偶爾還噴出一點菜餚碎末。
永寧郡主嫌惡又膈應,半點胃口都無,很快擱了筷子。
永寧郡主一臉冷凝,看不出太多情緒。
謝雲曦卻沒什麼城府,對徐氏的嫌棄和輕蔑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來。就差沒直說一句「離我遠點」了。
徐氏似沒看出來一般,親熱地用自己的筷子夾了一塊肉放進謝雲曦的碗裡:「雲娘,你別光顧著聽祖母說話,也多吃些。別聽什麼以瘦為美之類的話,姑娘家還是白白胖胖地招人喜歡。」
謝雲曦滿目嫌棄,硬邦邦地應了句:「我已經飽了。」
「長者賜,不敢辭。」耳邊響起一個熟悉得令人厭憎的少女聲音:「祖母親自夾菜,二姐怎麼能不吃?」
謝雲曦原有的三分悶氣,立刻躥成了七分,霍然瞪向謝明曦:「我就是不吃!你愛吃你吃去!」
謝明曦竟未和她爭執,輕歎一聲,歉然地看向徐氏:「請祖母勿惱。二姐大約是真的吃飽了,絕沒有嫌棄祖母之意。」
徐氏對善解人意為她解圍的謝明曦,頓生好感,立刻笑道:「是我老婆子多事。怎麼能怪雲娘!」
一口一個雲娘!一個鄉下來的老婆子,有何資格叫她的閨名?
謝老太爺也就罷了,到底是正經的嫡親祖父!這個徐氏,不過是謝老太爺的續絃,這般恬不知恥地巴上門來,實在可厭可鄙!
謝雲曦撇撇嘴,將頭轉了過去。
……
永寧郡主高高在上慣了,今日回謝府,只是全了「夫妻」顏面而已。對粗鄙貪婪的徐氏覺無半分好感。
晚飯後,永寧郡主便領著謝雲曦和謝老太爺辭別。
謝鈞立刻柔聲道:「天色已晚,郡主不如在府中住上一晚,待明日再回郡主府也不遲。」
永寧郡主神色冷淡:「不必了。」
謝鈞碰了個硬釘子,臉上也不見尷尬,又笑道:「那我送你們母女出府。」
永寧郡主依舊神色漠然:「不必了。」
謝鈞:「……」
待永寧郡主母女離開,謝老太爺皺起眉頭,深深看了謝鈞一眼:「阿鈞,我人老眼花,你送我一程。」
送一程顯然只是托辭。謝老太爺這是看出了夫妻間的不對勁,要仔細問上一問。
謝鈞心知逃不過這一遭,無奈地應了。
徐氏和謝老太爺分房已有多年,此時厚著臉皮道:「我也一同回去。」
謝老太爺忍了一肚子悶氣,此時自然沒有半點好臉色,冷哼一聲道:「不用了。你和老二夫妻兩個住在一個院子,我耳根也能清靜些。」
徐氏今日佔足了好處,不想和謝老太爺鬧得翻臉決裂,故作委屈地點了點頭。
……
謝老太爺謝鈞父子走後,謝元亭也一言不發地走了。
謝元亭態度如此倨傲,便如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謝家二房眾人臉上。
謝銘臉上火辣辣地,難堪之極,壓低了聲音道:「娘,我看,我們還是回臨安去吧!」反正也得了五百兩銀子,足夠他們安家養家了。
徐氏瞪了兒子一眼:「說什麼屁話!這裡是謝府,我們本就該住在這兒。還回什麼臨安?」
謝銘自來懦弱聽話,被徐氏一瞪,立刻三緘其口,不敢再吭聲。
闕氏立刻湊上前,慇勤地扶住徐氏的胳膊:「娘消消氣,別和這個木頭置氣。我們一切都聽娘的。」
站在一旁的謝元舟麻溜地湊了過來,扶住徐氏的另一邊胳膊:「祖母,住在謝府是不是每日都有這麼多肉吃?」
徐氏被謝元舟那副饞嘴樣子逗樂了,不輕不重地拍了謝元舟一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要是把這份心思都用來讀書,早該將四書五經都讀完了。」
謝元舟咧嘴一笑,正要說話,一個悅耳的少女聲音忽地響起:「祖母和二叔二嬸一路勞頓,也該早些歇下安置才是。我送祖母二叔二嬸回去。」
張口的,正是謝明曦。
相比起滿目鄙夷的謝雲曦滿臉不屑的謝元亭,謝明曦溫柔含笑的模樣,猶如一陣和煦的春風,拂過徐氏等人的心頭。
徐氏沖謝明曦笑道:「我們初來乍到,對謝府還不熟悉,有勞明娘了。」
謝明曦微微一笑,淺淺的笑意從眼中漾開,清麗秀美的臉龐如明珠般熠熠生輝:「孝敬長輩,理所應當。祖母這麼說,倒讓孫女羞愧汗顏。」
短短兩句話,聽得徐氏心懷舒暢,眉開眼笑。
謝家二房窮得叮噹響,既無財也無勢,無半點可圖謀之處。謝明曦主動示好,比狗眼看人低的謝元亭謝雲曦可要強多了。
謝明曦深諳做戲做全套的道理,親自上前,扶著徐氏的胳膊。
徐氏樂呵呵地笑了起來,一張老臉像菊花一般舒展。倒是比之前那副貪得無厭的嘴臉順眼多了。
……
半個時辰後。
書房內。
謝鈞硬著頭皮將「夫妻」之間的一切道來。
謝老太爺面沉如水,直直地盯著謝鈞:「你剛才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謝鈞滿面羞愧,低聲應道:「是!」
謝老太爺鐵青著臉,隨手拿起一方紙鎮便扔了過來。
萬幸謝鈞反應還算靈活,險之又險地避過。那方紙鎮重重地跌落在地上,發出咚地一聲悶響。然後,四分五裂。
謝鈞瞬間一身冷汗:「父親……」
「不中用的東西!」謝老太爺咬牙怒罵:「十幾年了,竟連一個女子都沒能降服。到今日還是假鳳虛凰的夫妻!」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沒用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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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父子(二)
被自家親爹罵得狗血淋頭,謝鈞滿腹委屈。
「這怎麼能全怪我。」
謝鈞無奈辯解:「當年淮南王世子邀我進府做客,我和永寧郡主偶遇,驚為天人。後來,淮南王願招我為婿,我心中自然願意。」
「萬萬沒想到,永寧郡主竟天生喜歡女子,選中我為郡馬,便是因為謝家無權無勢好拿捏。」
「淮南王府勢大,我想借勢,不得不隱忍。否則,真的鬧翻了臉,我半分好處都沒有。」
「這些年來,我能穩居鴻盧寺卿之位,能在京中百官裡有一席之地,能得上司看重,和同僚談笑來往,有大半都因為我背後的岳父舅兄。」
「我不忍著,還能怎麼辦?休妻我是不敢也不情願!假夫妻也是夫妻,反正外人又不知情!」
當著親爹的面,謝鈞將自己那點私心說的明明白白,毫無遮掩。
謝老太爺呸了他一口:「誰讓你休妻了!堂堂王府郡主嫁了給你,這是謝家祖上積德!休妻一事,萬萬不可!更不能和郡主鬧翻!」
「不過,你也太沒用了!便是郡主喜歡女子,憑著你的才貌和慇勤,也該打動郡主,令她傾心才是。」
謝老太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惱怒:「這麼多年,你為何一直將此事隱瞞不提?在老子面前還要什麼顏面?若早點說,我總能為你想些主意。也不至於鬧到今天這等地步。」
謝鈞一臉「我沒用」的羞愧:「兒子實在沒臉說。」
好不容易娶了個身份高貴的媳婦,偏偏媳婦喜歡女子,不和自己同床共枕。如此丟人的事,便是對著自己的親爹,也實在難以出口啊!
……
書房裡沉默了片刻。
謝老太爺皺著眉打破沉默:「明娘和雲娘又是怎麼回事?」
謝鈞只得又將替考之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謝老太爺又怒了,狠狠地「呸」了一聲:「這個永寧郡主,真是心腸歹毒!好在老天有眼,沒讓她的計謀得逞。」
謝鈞也是一臉慶幸:「是啊!好在明娘有老天庇佑!」
謝老太爺活了大半輩子,對「蒼天有眼」這等說法頗不能苟同。
秉持著「凡事看結果不必細究過程」的原則,謝老太爺果斷地和謝鈞一樣,選擇了站在謝明曦這一邊:「明娘遺傳了你讀書的天分,以頭名的身份考中蓮池書院,成了皇后娘娘門生。日後前程不可限量!」
「以後凡事都先緊著明娘!」
「至於雲娘,就扔給永寧郡主。她既是認下這個女兒,總不會撒手不管。」
謝鈞連連點頭:「兒子也是這麼想的。父親這一席話,算是說進我心坎裡了。明娘又聰明又孝順,以後有了出息,我這個親爹定能跟著沾光。說不定,謝家光耀門庭的希望,就都落在明娘身上了。」
謝老太爺一臉贊同:「此話有理。」
「明娘相貌生得出眾,又聰慧無雙,以後若能進宮,或是嫁給皇子,便能給謝家帶來數不盡的好處。」
要不怎麼說是嫡親父子?
謝老太爺的想法和謝鈞簡直如出一轍。
……
謝鈞繼續點頭,一不小心,就漏了句實話:「其實,讓你們來京城,也是明娘的主意。」
謝老太爺:「……」
謝老太爺黑著臉扔了硯台過來。
砸死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自己在京城過著榮華富貴的好日子,竟也沒想著將親爹接到京城來!
謝鈞自知理虧,生生受了這一硯台,忍著疼痛上前陪不是:「父親息怒。不是兒子不孝,只是父親一來,母親和二弟他們便要一起跟著來京城……」
謝老太爺餘怒未消,冷冷地瞪了謝鈞一眼:「既是如此,送我們回臨安便是。」
「這怎麼行。」謝鈞立刻道:「父親安心在京城住下。」
謝老太爺神色一緩,長歎一聲:「徐氏確實上不得檯面。當年若不是為了生計,我斷然不會娶這等女子過門。現在這把年紀再休妻,會惹來風言風語。連帶著當年舊事都會被人重提。」
「不然,我如何會忍她這麼多年!」
「等過上一段時日,我找個由頭打發她領著兒孫回臨安去,免得在這兒礙眼。」
沒想到,謝鈞卻道:「郡主一直住在郡主府,謝府內宅也沒個真正能主事的,實在不妥。還是讓母親留下吧!」
謝老太爺:「……」
謝老太爺只楞了片刻,很快便反應過來,瞇著眼低聲道:「你打算讓徐氏做什麼?」
父子兩個說話,無需遮遮掩掩。
謝鈞坦坦蕩蕩地說出自己的謀算:「郡主在謝府遍佈耳目,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肅清謝府內宅為好。含香到底是妾室,名不正言不順。母親是長輩,掌管內宅順理成章。便是岳父舅兄知道了,也不便多言。」
這倒是個好主意!
謝老太爺略一思忖,便道:「此事你不必插手。我自會和徐氏說。徐氏粗野潑辣,做這等事正合適。」
謝鈞猶豫片刻,低聲說道:「我只擔心她藉機獅子大張口,貪婪無度。」
謝老太爺冷哼一聲:「放心,有我在,她翻不出風浪來!給她些蠅頭小利無妨,她若是太過貪心,我便給她一紙休書,送她回臨安去!」
……
隔日,凌晨。
「孫女見過祖父,見過祖母。」
謝明曦襝衽行禮,風姿優美。
謝元亭則躬身一禮。
新儒書院的禮儀課程同樣要求嚴格,謝元亭學了兩年,行禮毫無差錯。只是,少了一點晚輩對長輩應有的恭敬,看著便不那麼順眼了。
謝老太爺心中十分不悅,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謝鈞怒氣沉沉地掃了謝元亭一眼。
謝元亭頓覺頭皮發緊,不敢再出蛾子,老老實實地行了禮站到一旁。
丁姨娘今日終於得以露了臉,站在謝鈞身後,滿目關切地看著謝元亭。然後,又滿是怨懟地看向謝明曦。
都怪謝明曦自作主張!
謝老太爺一來,徐氏也來了!
往日內宅瑣事由她掌管。如今有徐氏在,是萬萬輪不到自己了!
都說女兒是親娘的貼心小棉襖。往日聽話乖巧的女兒,現在卻成了一根刺,生生地紮在她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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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鬧劇(一)
丁姨娘目露哀怨。
謝明曦心中哂然冷笑。
丁姨娘那點心思,幾乎都擺在了臉上。
不過,丁姨娘除了怨懟不快之外,根本無法可想。謝鈞已被她說服,謝老太爺也一定會和謝鈞站在同一陣線。徐氏有好處可沾,絕不會放過。
如此,便能肅清內宅,膈應永寧郡主,又徹底架空了丁姨娘。而謝鈞,和永寧郡主再難維持「恩愛夫妻」的假象,只能堅定不移地站在她這一邊。
一石數鳥!
謝明曦含笑張口,打破沉默:「我和大哥每日要。不能時時陪伴,還望祖父祖母見諒!」
天資聰穎為謝家增光添彩的謝明曦,從昨日起就成了謝老太爺的心頭好。
謝老太爺和顏悅色地笑道:「讀書要緊。以後每日回府後,來陪祖父說說話便是。臨安也有女子書院,不過,比之皇后娘娘的蓮池書院肯定差了許多。你得了空閒,便將蓮池書院的情形說給祖父聽一聽,也讓祖父開開眼界。」
謝明曦抿唇一笑:「祖父想聽,孫女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被晾在一旁的謝元亭:「……」
明明他才是謝家唯一的子嗣!
明明他才是日後撐起謝家門庭的男丁!
父親卻日漸偏向謝明曦。就連剛到京城的祖父,也不知被灌了什麼迷魂湯,竟對他這個孫子視若無睹,反而對謝明曦這般偏愛!
可惡的謝明曦!
……
謝元亭滿肚子悶氣,拜別長輩後,便快步往外走。壓根不想和謝明曦並行。
謝明曦笑瞇瞇地提醒:「大哥走慢些,注意腳下……」
話未說完,謝元亭便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樹枝絆了一下,狼狽地穩住身形,轉頭狠狠瞪了謝明曦一眼:「你怎麼也不早點提醒我!」
謝明曦無辜地眨眨眼:「我提醒了,是你走得太急了。」
謝元亭冷哼一聲,俊臉一片陰沉:「謝明曦!你打著什麼主意,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仗著自己讀書有天分,考進了蓮池書院,便想處處壓我一頭。」
「我告訴你!你這是癡心妄想!」
「我是謝家唯一的子嗣,以後謝家一切都是我的。你若想我這個兄長為你撐腰,以後對我這個兄長就得畢恭畢敬,什麼都聽我的。」
呵!
真是大言不慚!
謝明曦並未動氣。對謝元亭這等涼薄之人動怒,委實不值得!
「我不聽你的,你又待如何?」
謝明曦輕飄飄的一句話,輕易地挑起了謝元亭的怒火。謝元亭狠狠地盯著謝明曦,滿是戾氣地放了一句狠話:「走著瞧!」
然後,神色陰沉地轉過身,快步離開。
謝明曦還是那副慢悠悠的樣子,不疾不徐地往外走。
跟在謝明曦身後的扶玉,有些緊張地低聲道:「大公子似乎真的生氣了!小姐,現在該怎麼辦?」
謝明曦扯了扯嘴角:「不必理會。」
謝元亭遺傳了謝家男子的貪婪涼薄,偏偏又遺漏了最重要的天賦。自視甚高,卻無匹配的才華胸襟,更欠缺了不顧一切的凶狠。
就是個有心無膽只會放狠話的蠢貨!實在不足為慮!
……
「謝妹妹,你今日心情似乎頗佳,臉上的笑意一路都未停過。」馬車上,林微微隨口笑問。
謝明曦不欲多說家事,隨口笑答:「昨日祖父祖母來了京城,家人團聚,總是令人歡喜。」
閒話數句,林微微歎了口氣,一臉愁容:「我真是沒用。同窗們一起練跑步,如今人人都能跑上一圈,唯有我還是跑半圈就上氣不接下氣。」
「再這麼下去,我真是沒臉見廉夫子了。」
謝明曦只得笑著安慰:「人各有長。你體力不佳是天生的,慢慢練習,徐徐進步,廉夫子也不會怪你的。」
「你的廚藝進步神速。昨日在廚藝課上做的糕點,十分美味。」
林微微果然被哄得笑了起來:「我昨日回府之後,又做了一回。特意讓人送了一些到陸府。陸大哥晚上回府嘗了,也滿口稱讚呢!」
林微微每日總要提起陸遲幾回。
謝明曦也已習慣,神色自若,不再動輒露出厭惡之色。
林微微瞥了謝明曦一眼,忽地低聲問道:「謝妹妹,陸大哥是不是曾開罪過你?」
謝明曦淡淡一笑:「我和陸公子從無交集,他也未曾開罪過我。」
「那你為何一直不待見陸大哥?」這個問題,顯然已困擾林微微許久了。林微微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
謝明曦認真思索片刻:「大概是他相貌不佳,不合我眼緣。」
林微微:「……」
麻煩編一個聽起來靠譜一些的理由行不行?
馬車在蓮池書院外停了下來。
謝明曦耳力靈敏,眉頭微微一皺:「何人在書院外喧嘩?」
蓮池書院是清靜的讀書之地。平日學生們進出之際,便是說話也會壓低聲音。今日卻傳出一陣不合時宜的吵鬧聲。
林微微也皺起眉頭,和謝明曦對視一眼,很快下了馬車。
……
蓮池書院外,站著一個年約五旬的老婦人。這個老婦人又矮又胖,一雙不大的三角眼,被滿臉的肉堆擠著,閃著精明刻薄的光芒。
老婦人的身側,站著兩個三十多歲的婦人,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美麗少女。
謝明曦目光掠過少女的俏臉,心裡悄然一動。
林微微的低語聲響起:「這個少女,長得和楊夫子真肖似。」
可不是麼?
容貌足有八分肖似。根本不用細想,必是楊夫子的女兒。只是,這個少女滿臉不耐,擰著眉頭,和親切和善風趣的楊夫子氣質迥異。
「快些叫楊巧娘出來!」老婦人中氣十足地嚷道,一邊要往蓮池書院裡闖。
巧娘,正是楊夫子的閨名!
這個老婦人,想來便是楊夫子的婆婆江老太太了。
蓮池書院的門房管事沉著臉攔住江老太太:「任何人不得在蓮池書院外吵鬧喧嘩,更不得擅闖蓮池書院。」
江老太太聲音半點未小,高聲嚷道:「我是楊巧娘的婆婆!我現在便要見她!讓她立刻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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