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香如故 第十五章 老實人
二老爺哪裡敢承認,支支吾吾的。
「你說哪裡話?怎麼可能,也想太多了……」
那小憐一看不對勁,笑著說道:「這位夫人,奴雖是伎子,但掙的錢可不少。您到外頭打聽打聽,京城各大酒樓的歌姬舞伎,一晚上收的打賞有多少。幾件衣裳,我們還穿得起。」
二夫人愣了下。伎子有多少收入,她一個官家夫人,還真不清楚。不過,偶爾也會聽說,那些勳貴富商,為之一擲千金的事。
三夫人一聽,感覺不好,當即大聲叫起來:「你這身衣裳,我上回在錦繡坊看過,用的是剛出的金絲錦,最起碼要一百兩吧?還有你頭上的金釵,上面的寶石成色這麼好,沒有幾百兩拿得下?手上的鐲子,這樣的玉色……全身上下,一千兩打得住嗎?你總不會只有這身行頭?打賞再多,經得住你這樣花?」
三夫人算盤打得啪啪響,就因為手頭銀錢不多,她平日看衣裳首飾,都是緊著花,算得清清楚楚。現下派上用場了吧?
她這一提醒,二夫人像是找到了證據,揪著二老爺喊:「池老二,你還敢說不是!你上回說應酬要錢,非得拿走那幾個莊子,是不是就花在她身上了?」
「夫人、夫人……」二老爺連連求饒,「沒有,真沒有……」
「沒有?你敢拿賬冊出來嗎?」
被三夫人點醒,二夫人轉頭四顧,越看越是冷笑不止:「謔,我還真不知道,這當伎子的,過得比王公貴族還體面。瞧瞧這一屋子的古玩擺設,比我們強多了。」
忽然,她看到一件東西,眼睛大睜,指著那物:「那不是我私庫裡的嗎?你什麼時候偷出來的?」
再看,又發現了幾件眼熟之物,二夫人歇斯底裡起來:「池老二,你偷我的東西養伎子!我跟你沒完!來人,來人!把這賤人身上的東西扒下來!」
池家下僕衝進來,接著,醉太平的人也衝進來,拉扯的拉扯,打架的打架,鬧哄哄的,還引來了其他客人。
三夫人興奮得拽著扇子直敲大腿。
居然有這麼一齣,真是料想不到!
原以為,讓二夫人發現二老爺養伎子,就能看場好戲。
哪想到,二老爺比她以為的還要荒唐。
偷自家夫人的私庫養伎子,真虧他做得出來!
等下,這樣說的話……
「二哥,二嫂,別打了……」三老爺手足無措,蠢蠢欲動想上去拉人。
可他被三夫人扯住了。
「夫人?」三老爺莫名其妙。
三夫人斜睨著他:「池老三,這個時候,你就想著勸架?」
三老爺道:「不勸架還能怎麼樣?這丟的是我們池家的人!」
三夫人氣極反笑:「你怎麼就老實成這樣?」她指著這屋子,「如果這些東西,是從二嫂私庫裡偷出來的,那二房藏了多少寶貝?我前兩天還去探二嫂的口風,問他們能不能幫你活動活動,你知道他們怎麼說的嗎?五百兩!還是從牙縫裡省出來的!現在你看這些,哪件的價值低於五百兩?」
三老爺這才回過味來,問她:「他們真是這麼說的?」
三夫人氣得踹他一腳:「想想平日你二哥跟你哭窮的樣子!」
這麼一想,三老爺眼睛慢慢地紅了。
可不是嗎?每回提到錢的事,二哥就長籲短嘆的,結果自己在外頭養伎子。還有這些物件,當初二嫂進門有多少嫁妝,家裡人都清楚,她哪裡攢下來的?
他們揣著這麼多錢,卻連幫他活動活動都不肯。要是上回能出錢,他現在早就升上去了!
三老爺一直覺得自己懷才不遇,當初老太爺還在,他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現在衙門裡,他幹的活最多,升遷就沒份!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別人欺負就算了,連自家人也欺負?
三夫人又加了一句:「池老三,今天這事你要還能忍,我就服了你!回頭我便帶著阿嫣阿姍回娘家去,省得說我壞了你兄弟情誼!」
這句話如同火上澆油,三老爺滿腔不忿,如同弓弦,瞬間拉滿。
然後,箭就射出去了。
他大喊一聲,聲音瞬間壓下了所有人。
「二哥!你給我說清楚,這些東西哪來的?!」
「……」
二夫人停住了扭打,池家下僕愣在那裡,連醉太平的人都停了下來。
三夫人站得近,被這大嗓門嚇得一哆嗦。
我的天,池老三說話還能這麼大聲?
三老爺憤怒滿值,大步走過去,一把扯開二夫人,親自揪住二老爺的衣領。
「二哥,你先前怎麼跟我說的?說二嫂對你管得緊,一個月手頭只有十幾兩應酬的錢;說父親留下的產業,全都拿來補貼了老家的族人;說你們為了撐住這個家,每個月都得拿私賬補貼;還說家裡拿不出錢讓我打點,對不起我。你還真是對不起我!拿三百兩給我打點升遷的事,自己一個月花著幾千兩養伎子??」
三老爺越說越大聲,眼神像要吃人似的,一屋子人都被嚇住了。
「老、老三,三弟……」二老爺心驚膽戰。
從小他就沒把這個弟弟放在心上,只會悶頭讀書,說什麼都信,好騙得很。
沒想到,他真發起火來這麼嚇人。
二夫人也被嚇住了。
剛才她恨不得吃了二老爺,現在一瞧三老爺的架勢,又擔心他真動手打人。忙小聲勸道:「三弟,三弟你別激動,一家人,有話好好說。」
三老爺猛地轉過頭來,通紅的眼睛瞪著二夫人。
「二嫂,從你進門,我對你夠敬重吧?我們一家對你都夠敬重吧?可你就這麼對我們?」他伸手指過去,「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你說都是你私庫裡的,那我要問問,你私庫裡哪來這些東西?你可別說是嫁妝,你們魏家要是有這個錢,用得著隔幾個月就上門打秋風?!」
二夫人呆住了!
三老爺甩開二老爺,站在廳堂裡,嚴聲道:「你們要是有良心的話,就想一想大哥臨終前的話!他叫我們兄弟互相扶持,這就是你們的扶持?!」
三夫人崇拜地看著三老爺。
天老爺,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嫁的男人這麼帥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十六章 無心插柳
池韞根本沒想到,她隨意點了兩句,三夫人居然就進化成了宅鬥小能手。
更沒想到,三老爺這個老實人,因此變身進階,大鬧了一場。
夜定人靜,池家眾人即將安睡,此時宅子卻沸騰了起來,鬧哄哄的聲音傳到熙和院。
絮兒出去探了消息,一臉興奮地回來了:「大小姐!二房和三房鬧起來啦!」
池韞這幾日有點懨懨的,聞言只「哦」了一聲。
絮兒又道:「說是二老爺貪了家裡的錢養伎子,現在三老爺要查賬!咦,這是來請我們夫人嗎?」
沒一會兒,大夫人丁氏伴著人過來了。
「阿韞,你睡了嗎?」
池韞命絮兒開了門,起身見禮:「夫人。」
丁氏伸手託了一把,說道:「你二叔三叔,現下有些事要說清楚,其中還關係到你父親的遺產,故而來請你。你要不要去聽聽?」
池韞對池家的產業並沒有興趣。她不是真正的池大小姐,不想貪這份家產,便道:「夫人是父親的配偶,比我更名正言順,您去聽就好。」
丁氏卻道:「阿韞,我的餘生,你父親早就安排好了。你是你父親唯一的骨血,那些本該留給你的,你不去,我不好處置。」
聽著這話,池韞心頭掠過疑惑。
什麼叫餘生早就安排好了?這位大夫人,在池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怎麼好像置身事外似的?
「走吧。」丁氏又道,「我與你一同去。」
她都這麼說了,池韞只得打起精神。
「是。」
三夫人的貼身嬤嬤領著兩人去往理事廳,路上將事情大致講了一遍。
三房能夠把這事給揭出來,多虧了池韞提點,因此這嬤嬤對她們十分和善,講得清清楚楚,毫無保留。
池韞聽罷,啼笑皆非。
這可真是,二房自己作死。
三夫人那計策,不過讓二夫人發現二老爺金屋藏嬌,鬧上一場而已。
哪裡想到,二老爺居然敢偷二夫人私庫裡的東西,這下子,他們貪了公中財物的證據,就這麼明明白白擺出來了。
三老爺這樣的老實人,最認死理,一朝醒悟,更是不依不饒,恨不得從二房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當日她點撥幾句,只是給三夫人一個方向。誰知,這勢就養起來了。
現在勢已成,大房三房聯手對付二房便是順勢而為。
池韞心中感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當初形勢一片大好,最終無涯海閣成了灰燼。如今並未用心,卻輕易扭轉了局面。
天意究竟為何,當真捉摸不透。
……
池韞與丁氏到了理事廳,裡頭氣氛沉悶。
二老爺垂頭坐著,一言不發。二夫人又是生氣又是懊惱,一時瞪著二老爺,一時又恨恨地瞟向三房兩口子。
三老爺沉著臉坐在對面,手裡握著茶盞卻沒喝。三夫人心情極好,笑眯眯地打著扇子。
鬧成這樣,兩房的子女都沒睡,小的讓奶娘看著,在隔壁等。大的守在門口,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看到池韞過來,池妤呸了一聲,恨恨扭過頭去,根本沒有行禮的意思。
池韞視若無睹,在他們見過丁氏後,施禮:「大哥,二哥。」
大公子池琰冷淡地嗯了聲,二公子池璋則回了禮。
池琰是二房的長子,池璋則是三房的。一個十七,一個十六,只差了一歲。
池琰像二夫人,生了張圓臉,性子卻高傲。池璋更像父親,卻長了個美人尖,憑添兩分風流。
兩人都是大小伙子了,哪會看不出形勢。池璋明顯比往日更熱情些,對她們道:「父親母親正等著伯母呢,快請進。」
三夫人聽得聲音,已經起身相迎。
三老爺也肅容行禮:「大嫂。」
二老爺不情不願,勉強起身:「大嫂。」
二夫人更是敷衍,只隨意屈了屈膝,連叫都沒叫出來。
丁氏瞧在眼裡,卻沒任何不悅,只笑著回了禮。
待池韞也見過禮,她道:「時候不早,孩子們該歇息了。你們有什麼事,就趕緊說吧,別讓他們跟著不眠不休。」
「是。」三老爺一板一眼地道,「打擾大嫂與阿韞了,只是這事,與你們切身相關,不得不請來。」
三夫人回身,叫僕婦將一摞賬冊抱了來,放到茶案上。
他續下去:「當日父親去世,並未給我們分家,只將家業交給了大哥。不想大哥英年早逝,剩下我們兩兄弟。先前我從未懷疑二哥,想著二哥既是一家之主,掌著家業就是。不料……」
他將目光投向二老爺,冷哼一聲。
二老爺被他哼得不快,可剛剛被抓了把柄,又沒底氣哼回來,不自在地摸了摸鬍鬚。
「事到如今,我們兄弟生隙,還是分家得好。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休想再佔別人的便宜!」
二老爺聽著不順耳,強辯道:「老三,你怎麼這麼說?你也說我是一家之主,難道沒有權力處置家中財產嗎?何況,大哥走了,繼承宗祀的人是我,這家業本來大部分就是我的!」
三老爺冷淡說道:「我不是說了?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你是宗子,就分走你那部分,我不貪你的!」
「什麼叫不貪我的?」二老爺叫道,「現在是你懷疑我貪了你的,然後鬧著分家。這傳出去也太難聽了,以後我還怎麼見人?」
「二哥也知道不好見人?」三老爺諷刺地看著他,「可惜晚了!剛才在醉太平,不止一個人看到你偷家裡的東西養伎子。早知道幹什麼去了?」
「你怎麼說這麼難聽,什麼叫偷……」
三老爺不想跟他扯下去,自顧自拿起最上面那本賬冊:「父親雖然沒給我們分家,可大哥走之前,說得清清楚楚。父親置下的家業,一半歸屬宗族,由家主掌著,剩下的我們三兄弟平分。大哥沒有兒子,他去世後,那份也讓我們兩兄弟分了。至於他自己掙下的,暫時給家裡管著,若是阿韞回來,便給她做嫁妝。」
三老爺看過去:「二哥,我沒有胡說吧?」
二老爺不自在地點點頭。
這確實是大老爺臨終時說過的,還有見證人,容不得他否認。
「那好。」三老爺翻開賬冊,「我們就來看看,這些都是誰的東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十七章 有苦說不出
算賬這種事,哪能速戰速決。
眼見梆子敲了三更,屋裡兩對夫妻還在爭執不休。
「這寫的什麼東西?」三老爺氣哼哼地扔下一本賬冊,「大哥的喪禮,能花一萬兩?二哥,你當我瞎嗎?就那些東西,怕是千把兩就夠了!還有別人送來的奠儀……」
二老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你說得倒是輕巧,東西是不多,可這裡頭有多少人情往來?大哥和咱們不一樣,他認識的人那麼多,誰不過來上柱香?那些人的奠儀咱們能收嗎?最後不都得還人情還回去。完了還要管他們一頓飯,這些支出就多了。」
「那也多不到一萬兩!」
「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零零碎碎的,加起來可不得了。」二老爺肆無忌憚,「你要覺得賬冊有問題,便指出來。不然,就是空口說白話。老三,你一向自命君子,為著錢財的事跟兄長鬧,已經夠不像話了,現在連憑證都沒有,傳出去叫別人怎麼說啊?」
「你……」三老爺臉都漲紅了。
他平日抄抄寫寫的,財務本來就不大懂。何況二老爺在鴻臚寺,少不了清點祭器、核算宴席,天天都在作假,便是業務能力再差,架不住熟能生巧。他總不能找外頭的人來算家裡的賬,那名聲真是不想要了。
三夫人一看丈夫被堵得沒話,當即喊道:「二嫂,你不是還有私賬嗎?恐怕那本才是真的吧?還不拿出來,我都瞧見了!」
二夫人翻了個白眼:「你說瞧見就瞧見了?怕是夢裡見的吧?沒有私賬!全在這裡了,愛信不信!」
「你們……」
夫婦倆都敗下陣來。
他們知道二房兩口子有私賬,可人家就是不承認,怎麼辦?總不能去搜吧?兄弟分家,鬧到打起來,傳出去成什麼了?二房不要臉,他們還要呢!
池韞看到這裡,嘆了口氣。
「我來吧。」
兩對夫妻四雙眼睛全都往她看過來。
三老爺嘴巴都張大了:「你、你會看賬?」
他還以為這個侄女,在外頭只學了一身壞脾氣回來。
池韞對他一笑:「試試不就知道了?」
她要了紙筆,又喚三夫人:「三嬸娘,幫我唸一唸可好?」
「啊?哦!」三夫人愣愣地。
池韞一邊在紙上畫出幾條線,一邊吩咐:「念。」
三夫人彷彿小時候聽到先生說話似的,直覺拿起賬冊,嗑嗑巴巴念了起來:「十月初十,麻布十匹,錢……」
池韞下筆飛快,三夫人才唸完,她就寫完了。
不一會兒,整個喪儀的賬便理了出來。
池韞換了朱筆,把有問題的一筆一筆圈出來,說道:「二嬸娘,咱家的賬房,您還是開了吧,姑且不說買賣的價格是否合理,這記賬就夠亂的,進出差了一半不止。」
她寫下數字,推過去:「二叔三叔,你們對一對,可有問題。」
然後,她拿起下一本賬冊。
「三嬸娘,我們繼續。」
三夫人漸漸回過味來,笑道:「好,聽你的。」
二夫人目瞪口呆,見她們一個念一個寫,賬冊一本本飛快地少了下去。
從大老爺去世,整整三年的賬,天沒亮居然就理完了。
池韞寫下最後一筆,抬頭道:「這裡頭的細賬並沒有理,廚房針線各處報多少就是多少。都是一家人,不好算這麼細。二叔三叔,你們說對吧?」
二夫人磨了磨牙。
這死丫頭,還威脅他們,要是還有意見,就再往細了算!
真是怪了,她哪裡學來的理賬本事?這賬冊自己怎麼看都沒問題啊!
三夫人瀏覽池韞寫下來的單子,嘖嘖道:「二嫂,你先前說的那麼可憐,我還道家裡多節省呢,原來這麼大手大腳啊!」
二夫人僵著臉沒說話。
三老爺則道:「二哥,我也不跟你爭,這些花費合不合理。咱們就照著賬冊分了算了,你看怎樣?不然,再請長輩來?看在父親的面上,俞太師想必還是願意來一趟的。」
二老爺不信邪,把理出來的賬翻了好幾遍,都沒翻出問題來。
又聽他提及俞太師,分明是在威脅,氣得把東西一甩,哼道:「分就分!你們兩口子不懂實務,我倒要看看分了你們怎麼過!」
「這就不勞二哥你操心了!」三老爺轉頭道,「先把公中財物和大哥的私產分出來。」
二夫人總覺得不安,猛然聽到這句,忽然領會過來,「啊」地叫了一聲。
要了命了!
當初以為大丫頭回不來了,她就把各種大額支出的賬都做在公賬上,現下公賬上錢不多,掙錢的產業幾乎都是大老爺的私產。如果兩者分開,豈不是說,大宗全給了那死丫頭?
「二嫂,你這是幹什麼?」
二夫人有苦說不出,只能拿眼神示意。
今天這事,全都是二夫人捉姦給鬧出來了,二老爺心裡恨著,沒好氣地叫道:「看什麼看?沒聽三弟說了嗎?趕緊分完了事!」
二老爺心裡想著,自家承繼宗祀,這就要分走一半,剩下的一半兄弟倆還要平分。換句話說,他得四分之三,老三才得四分之一。
分了又怎樣?也是自己佔便宜。
等三老爺把剩下的產業一點點清出來,說道:「這些都是大哥的,歸阿韞所有。」
二老爺終於意會過來,叫道:「大丫頭怎麼這麼多?還有呢?」
三老爺看了他一眼,把剩下的財物也點了一遍,說:「二哥你是宗子,你得大頭……」
二老爺已經沒聽了,扭頭瞪著二夫人。
二夫人縮了縮腦袋,哪裡還有之前捉姦的氣勢。
二老爺明白了。
他擱下茶杯,喘了口氣,指著二夫人,喊道:「你這敗家婆娘,幹的好事!」
二夫人不服氣:「這怎麼能怪我?都是你背著我養伎子,才搞出來……」
「你還敢說……」
二房瞬間內訌。
三老爺懶得理,只管把東西分完了,給了池韞一張清單。
「拿著,這些都是你爹留給你的。」
池韞心情復雜,低頭施禮:「謝三叔。」
直到天濛濛亮,這場分家戲碼才消停了。
裡頭鬧了一整夜,孩子們也跟著熬了一整夜。
池琰和池璋兩眼通紅,打著呵欠,只想回去睡一覺。
便在這時,有人敲開了池家的大門。
管事飛奔進來,喊道:「老爺,夫人,不好了!那個伎子,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十八章 天意
二老爺愣了下,說:「不是我幹的!」
管事:「……您回來就沒出去過,當然不是您幹的。可是,外頭的人肯定要說,是我們家逼死了她!」
池家好歹也算書香門第,經過這一夜,老爺偷養伎子,夫人親自捉姦,兄弟為錢財反目……現下又來一個逼死伎子,這還能見人嗎?
二夫人撇嘴,有幾分痛快,又有幾分不安:「這小賤人,我還沒怎麼她,自己就先死了。」
三夫人則問:「怎麼死的?自盡?」
「聽說是吊死的,天沒亮就報到府衙去了。」
三老爺道:「她倒還知羞。」
說罷,瞪了二老爺一眼。怎麼也是有過一段情的,知道死訊的第一反應,居然就是撇清。以前他怎麼沒發現,這個兄長是這麼絕情的人?
池韞則嘆了口氣。
這一屋子老爺夫人,怎麼就沒個靠譜的?
沒辦法,她只好開口了:「那伎子是在幾位叔父嬸娘離開後吊死的吧?那要做一做準備了,府衙過後定會派人來詢問。」
三夫人醒悟過來:「對,老爺,你看……」
三老爺道:「你們都回去,要是府衙來人,有我和二哥。」
說著,瞪向二老爺:「二哥,你到時候可別亂說話,該怎麼講怎麼講,反正臉已經丟了,要是再瞞著,惹出禍端來,我可不管你。」
二老爺嗤笑:「誰要你管了?都能為錢財跟兄長撕破臉……」
話還沒說完,大門那邊就傳來了動靜。
「老爺!老爺!刑部來人了!」
屋裡眾人又是一愣。
「刑部?怎麼是刑部?」三老爺愕然。
照理說,刑部不會直接查案,都是下面的縣府審完了,再報上來復審。何況,那小憐不是自己吊死的嗎?怎麼還出動了刑部?
池韞直覺這裡頭不簡單。
且不說刑部為什麼插手,那個小憐因此自盡的說法,就怪怪的。
一個伎子,被正室夫人捉姦,有什麼丟臉的?世間對男子寬容,只要不是寵妾滅妻,養個把伎子根本不叫事。
真說起來,二夫人丟臉還多些。一個正室夫人,去捉伎子的奸,簡直自降身份。
刑部的人來得快,根本不等兩位老爺出去相迎,就已經闖進來了。
女眷們才出了廳門,就看到一群皂衣大步流星奔過來。
池妤嚇得驚呼出聲,抓住二夫人的衣袖,躲到身後。
小一點的池姍差點哭出來。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唬得不輕。
這是怎麼了?不就死了個伎子嗎?來問話就算了,這陣仗怎麼像要抓人?
為首的官吏在廳前停下,出示手令,喝道:「在場的人聽著,太平司辦案,都留在原地不許動!」
池姍終於「哇」一聲哭出來,她的奶娘急忙伸手摀住她的嘴,小聲安撫著:「四小姐別怕,沒事啊!」
兩位老爺趕緊從屋裡出來。
二老爺認出此人,立時堆出笑臉,沖對方作揖:「這不是高大人嗎?今日怎麼有空光臨舍下,來來來,先進屋喝一杯茶。」
這位高大人一臉冷漠,聲音堅硬:「本官不是來喝茶的!兩位就是池亨、池利?」
「正是。」三老爺拱手,「敢問高大人,所為何來?」
高大人並未回答,而是轉頭去看女眷們。
池琰池璋兩位公子怒不敢言,挺身擋在前頭。
都說刑部太平司辦案最是無禮,果然如此!
又不是犯人,哪能這麼看別人家女眷?
高大人卻沒反應,只道:「你們的夫人呢?又是哪兩位?」
三老爺不解:「高大人這是何意?你們要辦案,我們配合就是,問夫人作甚?」
「因為你們的夫人也涉案。」高大人道,「不止她們,昨夜去過醉太平的,包括下僕,全部都不能走!」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
怎麼事情嚴重成這個樣子了?那伎子自盡,來問個話就算了,怎麼像是要關起來問案似的?
「小姐?」絮兒不由自主抓住池韞的衣袖。
池韞看了她一眼,低聲:「沒事。如果真有事,直接就抓走了,應該就是來問話的。」
她停頓了一下,又說:「何況,他們問的涉案人員,與我們無關。」
那邊二老爺叫道:「我們到底幹了什麼?高大人,你這樣可就沒道理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死了個伎子,就把我們當犯人審?」
高大人沒理會。
三老爺則好聲好氣地商量:「高大人,這裡還有孩子呢!你要辦案,我們配合,能不能先讓孩子們回去?他們年紀小,受不起驚嚇。」
高大人轉過來看了看。池姍七歲,二房的幼子池璉九歲,還有池嫣池妤幾個,都是半大孩子,臉都嚇白了。
他皺了皺眉,似在考慮。
這時,門口傳來低緩而帶著倦意的聲音:「昨夜去過醉太平的,全部留下,其他人,可以走。」
池韞僵住了。
彷彿時間被拉長一般,連耳邊傳來的低呼,都聽起來格外不真切。
她慢慢抬起頭,將視線投過去。
這是個很年輕的官員,不過二十出頭,身上穿著青色官服。
五官俊秀到連她覺得醜醜的襆頭,戴在他頭上都憑添風流之感。
只一張臉過分白淨,頰上透著不正常的淺紅,顯出幾分病態。而這病態,硬是將一身正經的官服,穿出了幾分陰郁的美。
他緩步走進來。
高大人側身拱手:「大人!」
池韞聽到了兩位老爺的吸氣聲,神情變得戰戰兢兢。
他還活著?
也不奇怪,身邊的王府侍衛都是高手,他自己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
只是,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幾乎要以為自己認錯了。
或許是她的目光太不遮掩,經過她身邊時,他瞥過來一眼。
難得一見的美色,沒讓他的目光有一分波動,很快收了回去。
陌生人一般,擦肩而過。
但這黑沉沉的一眼,卻讓旁觀的人驚豔了。
得知可以離開的時候,池妤甚至有點邁不動腳步。
這人……怎麼好像比俞二公子還好看?
池韞也沒動。
直到絮兒催她,忽然笑了起來。
絮兒有點被嚇到:「小姐怎麼了?」
時間終於恢復了流動。
池韞吐出一口氣。
有人死了,有人登基了,也有人帶著這些往事活下來了。
她並沒有因為換了一具軀體,就脫離了這些。
何必去猜測天意?
這件事有那麼多的謎團,祖父死得那麼不值得。
該給的公道,總要討回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十九章 樓四公子
池妤不想回去。
她跟兄長商議:「大哥,不知道父親母親怎麼樣,我在這裡等行嗎?」
池琰道:「你要等到後頭坐著,有消息馬上告訴你。」
池妤堅持:「現在這樣,我哪裡坐得住?不如在這等著,有結果馬上就知道了。」
池琰想了想,同意了:「好吧。」
然後吩咐嬤嬤,先帶池璉回去。
池妤才說服兄長,就聽池韞跟大夫人說話:「夫人,我略等一會兒,看看情況如何。」
大夫人道:「這才熬了一整夜,你身子還沒好全,累到怎麼辦?」
池韞說:「要是等不住,我再回去。」
大夫人沒再反對,只道:「別等太久,早些回來用飯。」
「是。」
那邊池嫣一聽,兩位姐姐不走,她也不走了。
五個半大孩子,就站在廊下,眼巴巴地看著屋子。
刑部的人已經接管了。四位老爺夫人,以及昨夜傳話的下僕,一一帶進去問話。餘下的人,被皂衣差役拘在一處。
池妤見池韞真的留下來,翻了個白眼,嘀咕了一句。
「心懷不軌!」
她是擔心自己父母,這小賤人留下來幹什麼?恐怕是沒了俞家的親事,迫不及待想勾搭一個。
不就是仗著自己長了張好看的臉!
池妤不無嫉妒地想。
池韞聽而不聞。
她全副心神都在琢磨這件事。
怎麼會在這裡看到他,還是這個樣子?
他現在是什麼身份?這幾年經歷了什麼?
等不多時,池妤沒忍住,問道:「大哥,那位大人是誰啊?怎麼大家都很怕他的樣子?」
池琰回道:「那是刑部太平司郎中樓晏。」
池妤愣了下:「這名字聽起來好熟。」
「嗯。」池琰說,「你應該聽過的,他是北襄王族的人,三年前進京的時候,鬧得沸沸揚揚的。」
池妤「啊」了一聲,恍然大悟:「那個北襄王四公子?」
「對,就是他。」
池嫣聽得懵懵懂懂,問自己的哥哥:「二哥,北襄王四公子是什麼?」
池璋等得焦灼,便回答一下問題分分心。
「北襄王你總知道吧?大舜開國,封了三大異姓王。其中靖海王早早絕了後,取消了封號。剩下北襄王和西寧王,一個鎮東北,一個鎮西南。」
「這個我知道!」池嫣拍手,「北襄王樓廷,是修羅王降世,我聽過他的故事。」
池璋笑了:「這是說書人編的吧?聽聽就好,別當真。」接著道,「現在的北襄王族,就是樓廷的後代。這位樓郎中排行第四,是前任北襄王的嫡幼子。」
「那他怎麼會跑到京城來?」
「這你都沒聽說?」池妤迫不及待,昭顯一下自己的淵博,「因為老王爺死了呀!樓四公子生平最得寵愛,跟世子不和,兩個人為了爭王爵反目了。」
池韞吃了一驚:「這不可能!」
池妤瞟了她一眼,哼道:「有什麼不可能?有爵人家,為了爵位爭得頭破血流的多得是。真是沒見識!」
池韞沒反駁,只目光壓下來,眼底一片晦暗。
大約是方才所見太驚豔,池妤又幫著樓晏解釋一下:「不過真相到底是什麼,外人也猜不著,說不定老王爺真的想另立世子呢?後來樓四公子千里逃奔,好不容易逃出北襄王的領地,進京求助。那時,陛下才登基不久。對吧,大哥?」
「對。」池琰說,「陛下讓他安置下來,沒有幫他奪爵,但也沒罰他。次年開恩科,樓四公子下場,竟然高中了,於是就成了樓郎中。」
說到這裡,他撇了撇嘴,頗有幾分不屑:「刑部太平司,原是個閒散衙門,掌管長年未破的封案卷宗,自他去後,倒成了詔獄一般。凡有疑難案件,都移到太平司,也不知陛下為什麼對他這麼信重。」
聽到後半句,池璋喊道:「大哥!」
他瞧了瞧另一邊的皂衣,壓低聲音:「人還在我們府裡呢!」
池琰雖有不分不滿,但還是跟著降低聲音:「總之,過他手的案子,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招惹不起。」
池嫣戰戰兢兢:「那父親他們……」
「沒事的。」池璋安慰妹妹,「有那麼多人證,他也不能平白栽贓。」
池韞忽然出聲:「二哥,這麼說,他跟北襄王族已經斷絕關係了?」
池璋看了她一眼。
這位妹妹回家多日,還沒跟他正經說過話。
他回道:「是啊。據說北襄王世子,曾經派人來京城,痛陳他的罪狀。但陛下只同意逐他出宗,並無責罰。甚至,還將世子承爵的奏章壓了一年多,不久前才批復的。」
也就是說,皇帝是樓四公子這邊的。
池琰則道:「陛下還是宜安王的時候,曾經陪著先太子在無涯海閣求學,與樓晏有同窗之誼,想必感情不同一般。」
池璋點頭,他也是這麼聽說的。
只有池韞,扯了扯嘴角。
當初毫無交集的兩個人,怎麼就感情不同一般了?
太子還能跟他說上兩句,宜安王卻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這三年,局勢變化可真大。
當初在無涯海閣,宜安王親口對她說過不滿,現在反倒處處關照。
是因為北襄王死了嗎?
還是因為三年前的海盜夜襲……
池韞打住思路。
不應該做這樣毫無來由的猜測。
總之,若是當初的樓四公子,不可能為了王爵跟兄長反目。
北襄王曾經派人接他回去,才三個月他又跑回來了,說日後要在無涯海閣教書,把北襄王氣得半死。
堂堂戰神家族,世代鎮守東北,送他去讀書,不過是響應先帝,以示北襄王族的忠心。不回去繼承祖業,當個教書匠算怎麼回事?
那樣好說歹說,都沒能說動他。現在居然為了王爵,跟兄長反目?
她認識的是個假的樓晏嗎?
不過,也說不好。
畢竟宜安王與太子也是兄弟情深,到頭來還不是……
……
屋裡,身著青色官服的樓郎中,指尖在細瓷茶盞上一點一點,聲音緩慢而陰涼,好似從地底吹來。
「意外?要不要本官將那個衝撞了池二老爺的莽漢抓來,問一問情形啊?」
三夫人再也撐不住,「撲通」軟了下去,喊道:「是我,是我叫人去的……可是樓大人,我就是想讓二嫂知道二哥做的荒唐事,沒有其他目的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二十章 茶水錢
聽得這話,二夫人大吃一驚,怒目而視:「三弟妹,你竟然這麼歹毒,害我們一家!」
三夫人不甘示弱,瞪回去:「事情是二哥做的,難道是我逼他養伎子的?還是我讓他偷私庫的?做事情的人不歹毒,傳話的人倒是歹毒了。」
「要不是你,我們現在怎麼會丟這麼大的臉?還捲進這樣的案子裡!」
三夫人冷笑:「你們一家真會賊喊捉賊。二丫頭想搶大丫頭的親事,反過來罵大丫頭;你們兩口子從公中撈了那麼多錢,卻說我歹毒。敢情我們都應該躺平任你們欺負,敢反抗就是歹毒了?」
二夫人不樂意了:「什麼從公中撈錢?長幼有序,沒分家本就該我們管著!你們忤逆兄嫂,還敢這麼大聲!」
「呸!」三夫人不客氣,「讀沒讀過書啊?父母才叫忤逆呢!對兄長敬重,那也得兄長像個人!兄友弟恭,聽過沒有?」
「你……」
「住口!」眼看她們妯娌越吵越來勁,那高大人大喝一聲,陰冷地瞥過去,「你們當現在是做什麼?」
兩位夫人嚇得一哆嗦,不約而同在心裡埋怨對方。
都怪她,這種場合還要跟自己吵,不知輕重!
三老爺沒想到是三夫人幹的,驚嚇過後,大著膽子求情:「樓大人,這就是我們的家務事,沒有別的意圖,我們也沒想到,那伎子竟然自盡了。」
樓晏嘴邊的笑一閃即逝,反問:「你怎麼知道,那伎子是自盡的?」
三老爺呆了一下:「不是自盡?」
樓晏撐著手肘,慢悠悠道:「實話告訴你們,那伎子關係著一樁密案,我們太平司盯了很久。結果你們鬧了一場,驚動了賊人,把人給弄死了。現在我們線索全斷了,追查不下去,你們說,要怎麼辦呢?」
兩位老爺都是一呆。
二老爺道:「這、這也不關我們的事啊!人又不是我們殺的。」
「誰說沒動手就沒關係?」那高大人陰陰地道,「若不是你們胡亂干涉,賊人怎麼會將那伎子滅口?我們太平司這麼多人手,忙了大半個月,等於白幹了。活幹不好,上頭就不批錢,這下子,連茶水錢都不夠了!」
三老爺還想據理力爭:「可是大人,我們也是無辜被牽連……」
二老爺才被分走大半財產,正心疼著,聽這段話錢啊錢的,忽然靈光一閃,試探著開口:「要不,這茶水錢我們出了?」
聽得這話,高大人神情緩和下來,那張一看就像酷吏的臉,忽然變得和善起了。
「這怎麼好意思?」
卻沒說不要。
二老爺懂了。他可不像三老爺那麼老實。之前跟人吃酒的時候,也曾聽過太平司的事。
有人罵樓晏,身為王侯公子,竟仗著手中職權,做些威逼勒索的事,丟盡了樓王爺的臉。
今天擺這麼大陣仗,原來是撈錢來的?
也是,那麼多人看著,他們走的時候小憐還是好好的,便是死了,派兩個皂吏來問話就行了,用得著帶這麼多人來問罪嗎?
二老爺鬆了口氣,給錢能解決就好,真被太平司沾上了,那才叫麻煩。
「應該的,大人也是為朝廷辦差,下官不過出點茶水錢,就當為陛下分憂了。」
三老爺也明白過來了,跟著附和:「是是,都是為陛下盡忠。」
二老爺吩咐幾句,不多時,管事便送了個盒子進來,呈到高大人面前。
高大人瞥了眼,俯身對樓晏耳語幾句。
樓晏的手指在案几上叩了兩下,說道:「本官忽然想起來,聽說池二老爺佔著侄女的嫁妝不還,可有其事?」
二老爺忙道:「沒有的事!只是代管罷了。您也知道,下官的兄長去世了,她一個沒出閣的女孩子,怎麼好親自掌管……」
「池大夫人不是還在嗎?」樓晏似笑非笑,「既然母親還在,輪不到叔父吧?」
「這……」
二夫人暗暗擰了他一把。
這是錢沒給夠,故意找事呢!
二老爺狠狠心,再叫來管事。
很快,又一個盒子送進來,這次裡頭放了許多張銀票。
高大人掃了一眼,向他點點頭。
在池家老爺夫人的屏氣凝神中,樓郎中慢慢飲盡杯中茶水,終於起身:「太平司事務繁多,既然不干你們的事,本官就先回去了。幾位受驚了。」
兩位老爺鬆了口氣,忙道:「不敢不敢,大人走好。」
樓晏不再多言,背著手緩緩出了廳堂。
不過辰時末刻,陽光剛剛明亮起來。絲絲縷縷的光線,照在他有如青松的身姿上,越發挺拔俊秀。
二老爺在心裡呸了一聲。
瞧著人模狗樣的,卻是個陰險小人!虧得他師從玉衡先生,號稱帝師的關門弟子。若是玉衡先生泉下有知,怕是會氣活過來。
三老爺就文雅多了,只在心裡嘆了一句。
卿本佳人,奈何作賊。
……
看著樓晏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池琰池璋迫不及待去問情況。
池妤久久才收回目光,卻見池韞和自己一樣,新仇舊恨翻上來,忍不住出言譏諷。
「怎麼,看人家樓四公子好看,動春心了?」
池韞瞟過去,笑問:「二妹怎麼知道?莫非你也……」
「呸!你說什麼呢?」池妤怒道,「我是憂心父母,才不像你……」
池韞從善如流:「是,我沒有父母可以憂心,只能憂心憂心自己的親事了。」
池妤一愣:「你……你居然承認了?」
池韞笑眯眯:「我們江湖兒女,愛恨分明,喜歡了就說,這沒什麼的。北襄王府門第有點高,不過這位樓郎中已經被逐出宗族,想必親事能自己作主,也堪匹配了。不知道二嬸娘願不願意幫我去提個親呢?」
池妤目瞪口呆,好半天,氣得一跺腳:「不要臉!」
氣跑了人,池大小姐回到廳中。
二房三房正為了誰出這筆錢吵架。
池妤聽了有點呆,迷茫半天,問兄長:「大哥,所以樓四公子來我們家,為的是敲……敲詐?」
池琰默默點頭。
池妤剛剛生出的少女心,瞬間碎裂。
池韞卻很平靜,出聲:「二叔三叔,你們不用吵了。這筆錢,我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二十一章 要錢做什麼
「小姐,還不睡嗎?」絮兒過來問。
池韞坐在書案旁,鋪開一張紙:「白天睡得有點多,一時睡不著。你去休息吧,我一會兒就睡。」
絮兒應道:「奴婢就在外頭,您有事喊一聲。」
「嗯。」
出去時,絮兒回頭看了眼。
池韞端坐如儀,提筆垂目,宛如一個真正的大家閨秀。
大小姐,和剛回來時大不一樣呢,之前……是故意的嗎?
燈下,池韞沉吟良久,寫下第一行字。
無涯海閣。
無涯海閣是大舜最出名的書院,由她祖父玉衡先生所建。
祖父才名遠播,先帝還是太子時,曾為其授課,極得敬重,以帝師謂之。
然而玉氏流年不利,在她父母意外去世後,祖父心灰意冷,帶著年幼的她回到故鄉桑海,專注教學。
原本只是收幾個學生打發時間,可玉衡先生名氣太大,專程跋涉來求學的人太多,再加上先帝大力支持,無涯海閣在短短十幾年間,成為與幾大官學並肩的大書院。
甚至於,太子年紀稍長,先帝也打發他到無涯海閣求學。
為此,那些顯貴之後、王侯公子,紛紛湧到無涯海閣。
宜安王與樓晏,就是那個時候來的。
宜安王是康王第六子,因先帝子嗣不豐,太子並無兄弟,自小入宮與之作伴,甚至封了郡王。
太子到無涯海閣求學,宜安王也一並跟了來。
那些勳貴子弟,來無涯海閣為了表忠心,跟太子混個同窗,故而心思都不在求學上。
樓晏卻是個例外。
他十五歲到無涯海閣,當真讀起了書,以至於打動了祖父,收他為關門弟子。
池韞印象中,他是個很安靜的人,除了跟祖父做學問,唯一的愛好就是出海釣魚。
十幾歲的少年,能一坐一整天,跟那些招貓鬥狗的勳貴子弟,截然不同。
是什麼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像個老於世故的酷吏,善於利用手頭的權勢,從旁人身上搾取好處。
他要錢做什麼?
池韞低下頭,再寫下另一行字。
北襄王府。
無涯海閣毀於三年前的海盜突襲,那麼巧,前任北襄王死的時間也是三年前。
一南一北,看起來毫無關聯。
當真毫無關聯嗎?
北襄王族兄弟爭爵的事,她聽著好像戲文似的,總有一種失真感。
他們口中的樓晏,和她認識的好像是兩個人。
性情大變,與兄長反目,投靠新帝,甚至威逼敲詐……一個人的變化大到這個程度,不免讓人起疑。
他到底是本性暴露,還是故意為之?
如果是前者,無涯海閣的覆滅,和他有沒有關係?
如果是後者,他這樣潛伏在京城,為的什麼?
池韞越想越多,睫毛輕輕顫抖。
過了半晌,她吐出一口氣,將寫了字的紙焚了。
她不相信,祖父會看走眼。
但真相為何,總要親眼去看一看!
……
天剛放亮,池家側門打開了。
絮兒沒忍住,打了個呵欠。
她問身邊的人:「大小姐,我們去哪裡啊?」
池韞正了正冪籬,說道:「醉太平。」
絮兒一下子精神了,忙問:「大小姐,醉太平剛發生命案,現在去不大合適吧?再說,這大清早的……」
「就是大清早才合適。」
說話間,馬車驅了出來。
絮兒看她打定主意的樣子,無奈只能扶她上了馬車。
時辰太早,醉太平還沒開張。
主僕二人進了街角的小店。
這小店專做早飯生意,此時坐得滿滿當當,忙得不可開交。
好不容易空出兩個位置,絮兒服侍她坐下,嘀咕:「生意還真好。」
可不是嗎?照理,這樣的小店,來光顧的多半是那些早上上工的人,進來一瞧,卻發現坐了不少讀書人的樣子。
難道特別好吃?
池韞嘗了一口包子,感覺一般般。
讀書人不趕時間,一邊吃一邊高談闊論。
他們說的正是前日發生的事。
「……池老大人生前磊落,沒想到後輩……唉!那池二,說沒錢給弟弟疏通關係,卻花重金養著伎子,被抓了個正著。你們不知道,那伎子穿的用的,全是頂級貨色,一個月怕要幾百上千兩。這些錢,能供出多少讀書種子?」
「是啊,池家不過兩代,他這樣揮霍,沒多久就會敗落了!」
「不過,聽說池三回去就要分家,這也太急了吧?池老大人去世還沒幾年呢!」
「知道兄長不靠譜,還不趕緊分家?換我我也分,不然都讓池二揮霍沒了,那才叫對不起祖宗。」
「沒錯!打點升遷多大的事,還沒他養伎子重要,這樣的兄長當家主,你不急?」
「聽說池大的家產也在池二手裡,不知道這幾年是不是都讓他花用了。要說池家第二代,數他最有出息,可惜英年早逝啊!」
「可不是嗎?偏偏還沒留下子嗣,只有個女兒。前陣子俞家議親的事,你們都聽過吧?現在想想,當初的流言很是可疑,怕是池二想奪侄女的婚事,才放出話來,說什麼池大小姐蠻橫沒教養。」
「這事俞家不是說了?池大小姐要為師父守孝,所以退了親。能夠做到這一點,可見是個貞孝的女子……」
話題打了個轉,又回到醉太平的案子上來。
「居然驚動了刑部太平司,那伎子不是自己吊死的嗎?」
「肯定不是。樓晏是什麼人啊,這兩年,過他手的案子,哪個簡單了?他就是一匹狼,嗅著血腥味死咬不放。醉太平怕是不好打發嘍!」
「小聲點!你也不怕被人聽到!」
「聽到又怎樣?不過五品,他還沒本事一手遮天!」
「這話說的,大學士幾品?中書舍人幾品?也能得罪嗎?」
……
池韞搖搖頭。
這些人,關注點奇奇怪怪的,不是說池家的閒話,就是討論樓晏的經歷,沒一個專注案子本身。
便在這時,有人喊了一聲:「樓郎中來了!」
一屋子閒談的人,「呼啦啦」全站起來了,齊齊往對面酒樓跑。
池韞啼笑皆非。
敢情都是和她一樣,來看熱鬧打聽消息的!
虧她先前還擔心,自己形跡太可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二十二章 他的本事
看熱鬧是人之天性。
哪怕是人命案子,還沾上了刑部,也有這麼多人跑來醉太平。
往日最喜歡逛的園子沒人去,倒是前頭的大堂坐滿了人。
池璋也是這麼被同窗拉來的。
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他原本沒心思玩樂。
可書院放假,同窗們都來,他也不好掃興。
看他興致不高,好友戴嘉遞了碗茶過來,低聲勸道:「知道你不樂意聽別人說自家的閒話,可反過來想想,這也是好事。你那二伯,獨佔家財,虧待兄弟,欺凌侄女,實非君子所為。現下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公之於眾,你們一家日後再不必忍受不公了。」
池璋嘆了口氣,點點頭,表示接收到了他的好意。
他不是迂腐的人,所謂為親者諱,那也得看是什麼親。
二房知道是母親設計引人去的,已經徹底翻臉了。
雖然還住在一間宅子裡,可分居勢在必行。
日後能不能維持住面子情都難說。
想通這一點,也沒什麼不好聽的。
戴嘉興致勃勃,問道:「聽說那位樓郎中去你們家了?他是不是真的和傳聞中一樣?」
「哪個傳聞?」
「呃……」戴嘉一時還真答不上來。
關於這位樓郎中的傳聞,可有好幾種說法。
早年,他還在無涯海閣的時候,說他一點也不像武將世家出身,說他是個耐心做學問的人。
單這兩句,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世人重文輕武,文人很難認同武將,第一句卻是將樓晏視為同類,可見其為人品性。
至於第二句,他的老師是玉衡先生,能跟著耐心做學問,應當是什麼水準了?
後來,他成了樓郎中。
下場便高中,才學自然有的。
屢破舊案,也非無能之輩。
可是,被太平司沾上的大戶,少不得出血割肉,這就說不過去了。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池璋壓低聲音,說道:「他走的時候,我們給了這個數的茶水錢。」
看到他伸出五根手指,戴嘉琢磨了一下:「五百兩?」
池璋點點頭。
「這茶水錢可真夠貴的。」戴嘉搖頭嘆氣,「可惜可惜,玉衡先生英名一世,怎麼就收了這麼個關門弟子……」
想必這句話,在無數學子心中忿忿想過。
玉衡先生,那可是玉衡先生啊!
說話間,那位樓郎中進了醉太平。
剛才還交談熱烈的大堂瞬間安靜下來。
池韞坐在角落,沒摘冪籬,透過薄紗看過去。
他還是那樣,帶著一群皂衣差役,浩浩蕩蕩,架勢十足。
一進門,醉太平的掌櫃管事們便迎上來,個個鞠躬哈腰,恭敬十足,一副聽憑差遣的模樣。
能在京城開這麼大的店,醉太平背後的東家自然有背景。
刑部司郎中,百姓眼中固然是個大官,但在顯貴眼裡不算什麼。
做出這個樣子,無非怕麻煩罷了。
畢竟,惡犬不分好歹,惹上了就要咬一口,很麻煩的。
尤其這隻惡犬,還是上面那位豢養的。
池韞心裡轉過這些念頭,默默飲下一杯茶水。
他那樣的聰明人,把自己弄成一副惡犬的模樣,圖什麼?
樓晏看著倒是不惡。
他還是那樣,白淨的臉龐透著不正常的淺紅,帶了三分病態,三分閒散,平平靜靜地跟人說話。
但跟他說話的人,卻不能平靜。
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掌櫃露出驚訝之色,連連拱手,似在求饒。
樓晏卻沒理會,一個眼風掃過去,那位高大人當即喝令,人高馬大的差役們齊齊叉手,高聲應是,依序衝進園子去了。
這等氣勢,當真唬人。
樓晏袖著手,靜靜站著。
眾人再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這是找到凶手了?」
「不能吧,前夜案發,這才一天的時間。而且,不是說門窗緊閉,並無人證嗎?」
「就是,包公也沒這麼大本事吧?」
這案子發生才一日,細節卻是人所共知。
誰叫前日剛好碰上池家兄弟鬩牆的大戲呢?
隔了一夜,小憐死的消息傳出來,便人人都知道了。
這案子之所以一開始認定為自盡,就是因為小憐一個人死在房中,連門都是從裡面鎖上的。
報到府衙,來的卻是太平司的人。勘驗過後,卻說屍體的勒痕不對,小憐是被人勒死,而不是自縊。
於是就變成了一樁奇案。
門窗緊閉,又無其他進出痕跡,怎麼被人殺的?
眾人想不出來,越發好奇。
等不多時,人抓來了。
不是一個,是一大群。
前堂客人們愕然,看著這些捆成一串,如同粽子們一個挨一個的伙計們。
這、這是幹什麼?人也太多了吧!
伙計們跪成一片,手下差役已經搬了椅子過來,樓晏便那樣從從容容地坐下了。
這是要當堂審案?
眾人興奮不已。
戴嘉也一把抓了池璋的袖子,激動地說:「啊!要審案了嗎?」
池璋納悶:「你剛才還對他很不屑……」
「那不一樣,我不屑的是人品,但他確實有點本事。」
「……」
伙計們跪下後,紛紛喊冤,掌櫃亦是連連求情。
「樓大人,要是他們之中有凶手,小店決不包庇。可小店還要做生意呢,您能不能換個地方?」
樓晏接過差役奉上的茶水,慢聲道:「時間緊迫,來不及換地方了。到時候凶手跑了,誰來負責?」
「可是……」
樓晏不再理會他,看向這些伙計,說道:「凶手就在你們中間。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主動檢舉他人可疑之處,倘若因此找到真兇,本官給予重賞。不然,以包庇論處!」
此言一出,伙計們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都啞口了。
樓晏也不著急,就這樣慢悠悠喝自己的茶。
待他喝完了第一遍茶,還沒人說話,又是一個眼風過去,高大人站了出來。
「既然都不說,那就是包庇凶手了,來人……」
差役們凶神惡煞地撲上來,終於有人撐不住,喊道:「大人,大人,我說!馮虎前晚起夜,許久沒有回來,不知道去做什麼……」
他這一開口,另一個伙計嚷了起來:「朱大志你說什麼?我前幾天倒是看到你在小憐門前走來走去……」
兩個伙計開了個頭,很快變成了檢舉現場,伙計們你一言我一語,互相告起了黑狀,幾乎要打起來。
池璋的目光斜過去,看著同窗:「這就是你說的本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二十三章 適可而止
日日相處之人,難免有摩擦。
或者背地裡罵上一聲,或者當面鬥兩句嘴,也就過去了。
但如果刻意翻起來,就不好說了。
樓晏只說了一句話,堂中便亂成了一鍋粥。
擔心挨板子的搶先開口,別人怕他誣陷,也跟著檢舉。剛開始還比較克制,說一些近日相關的事,到後來,火氣撩起來了,什麼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也拿出來說。
「大人,我親眼瞧見,毛勇時常到那邊轉悠,有一回還偷了衣裳回來。好像是一件紅色的訶子……」
「王二你胡說什麼?我那是……那是人家不要了,撿回去給婆娘的,都是好布料,拆洗了改一改還能穿!」
「呵呵,你騙誰呢?你根本沒帶回去,就藏在鋪蓋裡,時不時拿出來聞一聞,當我不知道啊?」
眾人聽得這等隱私,均露出微妙的神情。
有人有相似的愛好,心嚮往之,也有人以為有辱斯文,面露厭惡。
「小姐……」絮兒坐立難安,欲言又止。
這種事,姑娘家不該聽的。
池韞卻端坐不動。
做學問,沒有諱聽之說。
都是人情,都是人性。
她更想知道,樓晏要做什麼。
一番檢舉下來,堂上已是大亂。伙計們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到後來的爭先恐後,迫不及待把別人拉下水。
「要說奇怪,朱昌才奇怪。誰不喜歡那幾幢樓裡的姐姐,偏他裝模作樣。昨日看熱鬧的時候撞了香爐,他就討厭得不行,回去便把衣衫扔了。說不準就是他心裡嫉恨,把人殺了。」
聽聽,這叫什麼話?當個正人君子還有錯了?
隨著檢舉的越來越多,說的事情越來越雜,前堂的氣氛慢慢變了。
剛開始,大家興致勃勃,想看看這位樓郎中如何斷事。
接著,聽伙計們互相說些私密事,頗有窺探隱私之樂。
到現在,越說越過,不少人露出不悅之色。
戴嘉說悄悄話:「這也太亂來了吧?這麼鼓動別人,不是助長誣陷之風嗎?這些話即便都是真的,又有什麼用?」
池璋沉著臉色。一開始他就覺得不靠譜,斷案哪能這麼斷?無憑無據,憑空臆想誣陷,還不斷成冤案?
這個樓郎中,不都說有幾分本事嗎?這算什麼本事?
掌櫃早已冷汗淋漓,有差役擋著,到不了樓晏跟前,只得一個勁地作揖。
「樓大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
「您今日鬆一鬆手,我家主人必定重重謝您!」
再看樓晏,他倒是平靜自若,只慢慢飲著他的茶,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其實,他根本不是在斷案吧?先不說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這麼搞下來,醉太平的伙計們彼此結怨,事後定然不能善了,這酒樓還怎麼經營下去?
這是故意找麻煩吧?
是錢沒給夠?
可醉太平背後,也是有靠山的啊!
一個小小的刑部司郎中,竟敢隨意拿捏?
這個樓晏,真是瘋了!
有這麼要錢的嗎?
樓郎中可聽不到他們的心聲,他甚至還對檢舉的人露出了笑容。
於是,受到鼓勵的伙計們搜索枯腸,更加積極,渾然忘了,才被捆來的時候,多麼驚懼戒備。
「毛勇經常小偷小摸,還去園子裡偷窺姑娘們換衣裳!」
「馮虎偷奸耍滑,去茅房一蹲就是一刻鐘!」
「王二背後罵掌櫃,只會對我們耍威風,對著貴人就跟孫子似的。還說二管事好色,總找機會摸姑娘們的手。」
「大牛趁上菜的時候偷吃,還往裡頭吐口水!」
「嘰嘰呱呱……」
「咕唧咕唧……」
「樓大人!」掌櫃的聲音已經有些淒厲了。之前只是伙計們互相攀咬,雖然麻煩,但還能處理,大不了全辭了整頓一番。
現在越說越過分,伙計們居然往菜裡吐口水,這是酒樓管制不嚴啊!等下若是說出更過分的事……
他「撲通」跪了下來,苦苦哀求:「是我們約束不嚴,一定大力整頓,以後決計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您饒我們一回吧?要罰多少錢,我們都出!」
前堂的看客們心情復雜。
聽到吐口水,不少人露出噁心的神情,推掉碗筷。
再看掌櫃那樣子,又心生同情。
這麼大的酒樓,招了個不靠譜的伙計,也沒到十惡不赦的地步。倒是樓郎中,這樣整治人家,著實過分了。
何況,他用這種方法,實非君子所為。
這樣互相攀咬,成何體統?
赤裸裸的誣陷背叛,簡直人性之惡!
「夠了!」終於有人拍案而起。
眾人看去,卻是個年輕公子。
錦衣玉冠,面容俊秀,文質彬彬,一看就是顯貴出身。
「這是誰?」
「這你都不認得?他是……」
池璋順著聲音抬頭,看到那人,一口茶水險些嗆住了。
戴嘉關切地拍了拍好友的背:「怎麼了?嚇了一跳的樣子?你認識?」
池璋扯了扯嘴角。
他當然認識了。這是……
「太師府的俞二公子啊!」
角落裡的池韞,聽得這四個字,面露古怪。
「小姐?」絮兒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沒事。」池韞擦掉嘴角的水漬,抬頭看去。
俞二公子頗有俠義之風,不然,當初也不會親自幫池大小姐追回被偷的荷包,引得她芳心暗許。
池韞看著越眾而出的公子,微微一笑。
確實是個出色的少年郎。
樓晏抬起頭,隨意看了眼快步而來的俞二公子。
俞二公子面色不快,但還是禮數周全地拱了拱手:「在下俞慕之,見過樓郎中。」
那高大人上前,俯耳說了什麼,樓晏才露出了然之色:「哦,太師府的俞二公子啊!有何見教?」
俞二公子起初還很克制,說道:「大人辦案,在下本不該多事。但這醉太平乃公眾之地,如此行事,未免不妥。」
他指著眼前捆成一串的伙計們,漸漸帶了氣憤:「大人要問案,當有理有據,刻意鼓動他們互相攀咬,有何助益?掌櫃已經如此懇求,還請大人適可而止!」
是啊,適可而止。
不管要錢也好,立威也罷,要知道適可而止。
京城可不是什麼小地方,不是你一個五品郎中說了算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二十四章 抓凶手啊
樓晏聞言只是笑笑,慢聲道:「俞二公子還未入仕,有些事不懂情有可原。本官現下正在辦案,還請不要干擾公務。」
他這麼說,反倒激起了俞慕之的火氣,聲音也大了起來:「公務?哪有這樣的公務?難道大人不是找個由頭刻意威逼?」
這番話說得毫不客氣,將看官們的心裡話宣之於口。
就是,辦案有這麼辦的嗎?
眾人的目光,看向樓晏,頗有同仇敵愾的意思。
樓晏並未回答,他身邊那位高大人已然出聲:「俞二公子,哪怕你是太師府的公子,也不能這樣污衊朝廷命官!我們太平司做事,自有規矩。」
「什麼規矩,要這樣擾亂人心?」這麼一句話怎能讓俞二公子退縮,他指著地上的伙計們,「你們要問話,為何不能堂堂正正地問?這樣讓他們互相揭發,不說還要打板子,不是刻意引出他們心中的惡念?治國之要,教化為本,樓大人此言此行,豈非陷君上於不仁!」
這話一說出來,當即有人喝了聲「好」字。
樓晏這般作為,讓人不舒服的地方就在這裡。
又不是小孩子,正常人就算心有惡念,也會壓仰控制。他倒好,刻意鼓動,將平常只是一閃而過的惡念給引出來,赤裸裸地擺在大家面前。
這些伙計,就是眾人的投影。
平時有沒有討厭的人?看到誰誰的作為是不是不爽?偶爾也想過告黑狀的吧?
當然,大部分人能夠保持理智。
可如果有人告訴他們,說出來才是對的呢?
伙計們的行為,不免讓他們恐慌。
如果是自己身處這樣的環境,說不定也會做出這樣的事。
這等於撕下了外面那層君子的皮!
你要錢就要錢,撕人臉皮幹什麼?
「說得好!」有人帶頭聲援,叫好聲此起彼伏。
會閒到來醉太平看熱鬧的,出身非貴即富,對樓晏這個五品郎中,還不至於畏懼到不敢開口。
戴嘉小聲說:「你這前妹夫,倒是個不錯的人,可惜沒有緣分。」
池璋道:「俞二公子向來仗義,誰人不知?」又警告,「你別再提什麼妹夫不妹夫的,婚約都解除了,叫人聽見敗壞我大妹妹的名聲。」
戴嘉笑嘻嘻:「是是是,怪我不好。哎,你這大妹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先前不是說性子驕橫麼?怎麼聽俞家放出來的風聲,她還挺講理的?」
池璋扯了扯嘴角,沒有回答。
講理?確實變得講理了,可就因為她講理,莫名其妙鬧到分家的地步……
另一邊,絮兒也在可惜:「俞二公子真是個好人!」隨即瞄到池韞,立刻道歉,「對不起小姐,奴婢多話了。」
池韞搖了搖頭,薄紗下的臉色帶了凝重:「只怕他是自取其辱。」
絮兒愣了下,大著膽子問:「小姐,您說的是俞二公子?」
池韞「嗯」了聲。
樓晏熟讀經史,別看性子安靜,辯經可從未輸過。想用大道理拿住他,豈是那麼容易?
就是不知道他會怎麼應對。
眾人連連喝彩,高大人臉色難看,便要出言喝止。
樓晏抬了抬手,攔住了他。
「大人?」
樓晏抬眼,望向俞慕之,唇邊笑意浮現,越發顯得眉目清俊。
京城人愛美,見他如此,不免在心裡感嘆一句。
如此翩翩佳公子,怎麼偏偏就是一匹豺狼?
樓晏開口了:「俞二公子認定本官刻意威逼,是覺得這般問話無用,對嗎?」
「當然!」俞慕之斷然道,「這些伙計所招供之事,無非雞毛蒜皮,裡頭能有多少有用的訊息?在下不才,雖然還未入仕,但也到府衙幫過忙。提取口供是件繁瑣的事,問上半天,可能都派不上用場。在下實在想不到,樓大人這般作為,有什麼作用!」
他說得斬釘截鐵,引得眾人紛紛點頭。
就是啊!這些伙計說的都是什麼?誰偷了褻衣,誰多蹲了茅廁……有個屁用!
池韞聽到這裡,卻低語一句:「可惜了。」
絮兒納悶:「小姐,可惜什麼?」
「可惜……俞二公子自己跳進了大坑。」
「哈?」
那邊,樓晏敲了敲案幾,笑問:「如果有用呢?」
俞慕之皺了皺眉:「這不可能。」
樓晏點點頭:「既然俞二公子不信,那本官只好證明一下了。」他的目光掃過前堂,「畢竟群情激憤,本官也不能無視,是不是?」
說罷,招來高大人,俯耳吩咐幾句。
高大人點點頭,帶上幾個衙役,直奔後院。
眾人不解,議論紛紛。
戴嘉將剛才伙計招供的話,翻來覆去想了幾遍,都沒個頭緒,捅了捅池璋,問:「你想到了嗎?」
池璋搖頭。
剛才伙計們的檢舉夠亂的,你一言我一語,毫無條理,想要全部記住就挺難的,何況從中提取到有用的訊息。
可看樓晏的樣子,胸有成竹的,難道真是他們遺漏了?
不多時,高大人帶著差役回來了。
「大人,找到了!」他大聲復命。
眾人凝目看去,發現是件衣衫。
男子穿的上衣,青灰色,料子尋常,就是下僕通常穿的那種。衣角有焦黑的痕跡,似乎是不小心燎出來的。
這衣服有什麼不對?
樓晏的目光,從伙計們身上一一掃過去。
看到其中一個低頭的身影,伸手一指:「抓住他!」
差役們轟然應是,飛快地衝過去,將那個人牢牢按在地上。
——其實不按他也跑不了,伙計們都是一個連一個捆的,他想跑就會被其他人絆住。
俞慕之莫名其妙,看客們也莫名其妙。
「你、你這是幹什麼?」
「抓凶手啊!」樓晏含笑回道,「俞二公子不是要本官證明嗎?」
「這……」這種情形,想也知道樓晏必有用意,然而俞二公子先前的話說得太滿,此時不由自主冒出來一句,「你說他是凶手?有什麼證據?」
「證據就是剛才說的話。」樓晏看向記口供的書吏們,「左數第三個人,他說的第五句話,念。」
「是。」其中一個書吏翻了翻冊子,一板一眼念道,「要說奇怪,朱昌才奇怪。誰不喜歡那幾幢樓裡的姐姐,偏他裝模作樣。昨日看熱鬧的時候撞了香爐,他就討厭得不行,回去便把衣衫扔了。說不準就是他心裡嫉恨,把人殺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二十五章 原來嫌錢少
「……說不準就是他心裡嫉恨,把人殺了。」
絮兒聽著自家大小姐口唇微動,和那書吏同時念出這段話。
「小姐?」她吃驚極了。
池韞微微一笑,伸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聽下去。
待書吏唸完這段,樓晏笑吟吟看著俞二公子。
俞慕之有點懵。
他不傻,看樓晏這般行事,猜到自己應該遺漏了什麼東西,現下已經落入了被動。如果再開口,就會成了梯子,讓對方踩著上去。
可他實在太好奇了!
抓心撓肝!
所以他還是問了:「這段話有什麼問題?怎麼就斷定他是凶手了?」
前堂眾人也是這麼想的,聽俞二公子替他們問出這句,便齊齊看著樓晏。
快說!
樓晏道:「想必俞二公子聽說過,那小憐死的時候,屋子門窗緊閉,而人就吊死在裡頭。」
「不錯。」這正是大家好奇來看熱鬧的原因。
樓晏續道:「這世上,怎麼會有真正意義的密室殺人?不過障眼法罷了。我們查了屋子,確定沒有其他地方可供出入。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凶手就是從大門走進去,殺了人,又出來的。」
「門窗既然是鎖上的,他從哪裡出來?難道會縮骨功嗎?」有人喊道。
樓晏笑了,一下子化解了身上的殺氣。
「本官倒是聽說過縮骨功,但把自己縮成一張紙,從門縫裡出來,這就不是武功,而是妖法了。」
他這一笑,看客們膽子都大了。
有人喊道:「到底有什麼玄機?快說啊,別吊人胃口!」
「很簡單,他就是堂堂正正從屋裡出來的。」
眾人面面相覷。
這是什麼鬼話?門不是鎖上了嗎?
「鎖上了,但後來開了。」
觸到他的目光,俞慕之「啊」了一聲,指著他直抽氣。
「看來俞二公子已經想到了。」樓晏端起茶杯,緩緩飲著。
俞慕之終於喘過氣來了,說道:「那人,在屋裡躲了一夜,後來屍體被發現,混在看熱鬧的人群裡出來的。」
樓晏笑著點頭。
俞慕之隨後又皺眉:「可你又怎麼肯定,這個人就是凶手?凡是那夜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不都有嫌疑嗎?」
樓晏淡淡道:「俞二公子想一想,剛才那句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眾人冥思苦想。
「看熱鬧的時候撞了香爐,回去把衣衫扔了……」
俞慕之盯著地上那件青灰布衣。
「香爐,香……」
「俞二公子果然才思敏捷,已經想到了。」樓晏淡淡道,「眾所周知,這個小憐用度奢靡,穿的衣裳戴的首飾都不是凡品,她用的香又豈是平常貨色?此香名為念奴嬌,其中幾味原料來自安息、龜茲等西域之國,十分少見。」
「可他不是說了嗎?撞了香爐才染上香味的!」看客裡,有人大聲喊。
樓晏聽了笑笑,看向俞慕之:「俞二公子,這個問題,你能回答吧?」
俞慕之默默點頭,輕聲回道:「待客的時候定會燃香,小憐是半夜死的,那就不會添香,到發現屍體,早就熄滅了。只有半夜在屋裡的人,才會被燎去衣角,也只有在屋裡待了一夜的人,才會怕香氣太重,引人懷疑,扔掉衣衫。」
樓晏頷首:「俞二公子還有疑問嗎?」
俞慕之搖頭。
「原來是這樣啊!」戴嘉終於弄明白了,「這位樓郎中,果然有點本事。」
池璋沒想到,他看似荒唐的行為,居然真有深意。可他實在不喜歡樓晏這般行事,就擰著眉頭不說話。
偏偏戴嘉促狹,非要逗他:「哎,你還覺得不靠譜嗎?」
池璋被他逼得無法,只得道:「就算有道理,也太牽強了!香料應該燃完了,可說不準有剩餘呢?焚到一半壓了火,又不稀奇。」
他才說完,那個被抓住的伙計果然喊道:「冤枉啊!小的撞倒香爐的時候,還留有殘香,這才會燎到。再說,衣衫都成這個樣子了,你們怎麼知道香氣重不重?」
「這……」俞慕之被問得啞口。
可不是嗎?都扔了一天了,要不是醉太平兵荒馬亂的,恐怕都已經送出去了。和那些雜物堆在一起,氣味混雜,現在也不好說香味重不重了。
樓晏笑了,微微傾身,向那人湊過去。
「大、大人……」伙計眼光閃爍,卻又做出毫不畏懼的樣子,「小的不怕打,您休想屈打成招!」
有這麼多人在,他要動刑定會引起眾怒!
樓晏說道:「你果然膽子不小,敢挾持眾意,威脅本官。」
「我沒有!」那人一臉受辱的樣子,「只是大人的證據,實在不能叫人信服!您怎麼就確定,當時沒有殘留的火星?衣服上的香味有那麼重?」
樓晏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不過……」
不過?還有什麼證據?
「知道本官為什麼特別留心香料嗎?」樓晏看著他笑,「因為,本官自小嗅覺異於常人,哪怕你把衣裳丟了,可頭髮和其他地方,還是有很重的香氣。」
「這不可能。」此人脫口而出,「我都洗過了!」
此言一出,前堂大嘩。
哦,洗過了。
不打自招啊!
這人一慌,忙道:「我是說,正好昨晚洗了澡!」
偏在這時,有個伙計高聲叫了起來:「朱昌,原來你昨天洗澡是因為這個!我說你怎麼大白天洗澡,連熱水都不願意等!」
雖然已經開春,可天氣還涼著,醉太平又不是苛刻到不供熱水,誰不願意洗個暖烘烘的澡,非得搓冷水?
已經沒必要再質疑下去了。
樓晏收了笑,冷冷道:「押回去!」
「是!」差役們轟然答應,將一干伙計提起來,放了其他人,單捆了這個帶出門。
「哦。」出門之前,樓晏施施然從袖子裡取出一張銀票,「多謝茶水費,本官不好收,就給他們壓壓驚吧!」
銀票輕輕一抖,落在案幾上。
整好五十兩的數額,如果分給這些伙計,每人也有二三兩,抵得過他們兩個月的工錢。
可要是給刑部司郎中的茶水費就這麼點,也難怪人家嫌少了。
這個樓晏,搞這麼大的陣仗,說穿了還不是嫌錢少!
戴嘉搭上池璋的肩,小聲說:「還好你家給了五百兩……」
掌櫃憋了半天,擠出幾個字:「謝大人……高抬貴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二十六章 武功
皂衣差役們來得迅猛,走得也乾脆。
留下看客們,議論紛紛。
「原來問題在這裡啊,還真是沒想到。」
「你們發現沒有,這位樓郎中,記性可真好。剛才亂成那樣,他居然記得第幾個人說的第幾句話。」
「過目不忘啊!」
「是過耳不忘!」
「這等才學,可惜可惜。」
至於可惜什麼,大家都知道。
被拋在原地的俞二公子,臉上不免火辣辣的。
他站出來,本意是打抱不平。結果對方有理有據,反倒顯得他愚鈍還多事。
還好,俞二公子朋友不少,當即有人過來打圓場,拉著他回去吃酒。
戴嘉問:「你不去打個招呼?」
池璋搖頭:「高攀不上。」
戴嘉笑道:「剛才你還說俞二公子人不錯,這是記恨退婚的事?」
「談不上。」池璋說著,眼角瞥到走出酒樓的女子身影,愣了下。
「怎麼了?」
池璋遲疑半晌,說道:「剛才出去的,好像是……不太可能,應該看錯了吧。」
……
刑部的人一走,絮兒問:「小姐,我們回去?」
池韞道:「難得出來一趟,順便買些東西再回去。」她從袖中抽出一張紙,「你乘車去,買齊再過來會合。」
絮兒想,這裡是醉太平,應該不會有事。
就應下了:「好,奴婢這就去。」
絮兒一走,池韞招來伙計結了賬,道:「我的丫鬟買完東西會過來找人,到時候叫她在此稍等。」
說著,遞了一角銀子過去。
伙計喜笑顏開,連聲應道:「您放心,小的跟掌櫃也說一聲,保管不會誤事。」
池韞點點頭,戴好冪籬,出了酒樓。
刑部衙門離這裡不遠,走一陣就到了。
已近午時,池韞只等了一會兒,便看到陸陸續續出來吃飯的官員差役。
樓晏那個人……不像是會出來吃飯的樣子。
池韞這樣想著,下一刻,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待他走遠些,跟了上去。
樓晏已換了常服,不知道幹什麼去。
池韞跟了兩條街,看著他進了一間茶館。
她想了想,也跟了進去。
茶館不大,樓下是大堂,樓上是雅座和閣子。
伙計迎上來招呼。
池韞口中應著,隨意上了樓,在走廊上來回走了一遍,指著其中一間道:「此間可有人?」
伙計說沒有。
池韞便要了那間。
隔壁安安靜靜,偶爾有含糊的人聲傳來,應當是兩個人在交談。
過了片刻,隔壁門開了,有人走了。
只走了一個人。
那麼,樓晏見的人還在屋裡?
池韞開了門,走到拐角處狀似看風景,駐足片刻,然後往回走。
經過隔壁那間,她腳步不停,假裝隨手推開了門。
她抬頭往窗邊看去,驚訝的表情已經醞釀了出來,道歉的話也到了嘴邊,看到的卻是空空如也的兩個座位。
她的表情凝住了。
怎麼會沒人?
她剛才明明聽到兩個人在屋裡,然後走了一個!
剩下那個到哪裡去了?總不能從窗戶跳下去吧?
念頭一起,池韞毫不遲疑,奔至窗邊,垂目往下看。
街上人來人往,毫無異狀。
便在這時,一隻手忽然從後面伸了過來。
池韞一驚,直覺手腕一翻,撞了過去。
還好,原來的池大小姐學過武功,脫身應該……
不難兩個字還在腦子裡,那人已經反手一錯,架住她的手臂,隨後一股大力襲來,她腳下不穩,蹬蹬蹬往後面退去。
直到被扭住手,抵上牆壁。
疼……
「……」池韞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池大小姐完全沒有高手的氣質。
見鬼的武功,也太三腳貓了!
她到底怎麼學的?
一隻手伸過來,揭開她臉上的冪籬。
樓晏那張冷肅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看清她的模樣,他臉上閃過驚訝,隨即皺了眉,說道:「池家小姐?你跟著我做什麼?」
池韞眨了下眼,道:「公子在說什麼?我只是走錯了房間。」
樓晏冷笑一聲:「走錯了房間,會這樣跑過來查看?還有,剛才在醉太平,你坐在乙座第九桌。要接著否認嗎?」
池韞馬上熄了找藉口的心思。
差點忘了,樓晏過目不忘。既然被他發現,否認也沒有用。
於是她腦子一轉,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來。
「都說樓郎中才思敏捷,小女佩服。」
樓晏面無表情。
池韞低頭看著自己被反扣著的手:「不過,男女有別,大人可不可以先放開我?」
樓晏垂目冷視良久,終於鬆開了。
他站直身軀,從袖子裡抽出手帕,慢慢地擦著。
——這是嫌棄碰到她了?
終於有了點以前的樣子。
他這個人,活像個貞潔烈男,最不喜歡別人碰他。
「說吧,跟著我有什麼企圖。說得上來,今日當無事發生。說不上來,只能請池小姐隨本官回刑部衙門了。」
「……」池韞道,「這不好吧?小女說不出口。」
樓晏冷道:「看來你想去衙門了。」
「哎……」池韞飛快地覷了他一眼,猶猶豫豫,「那……我真說了?」
「說!」
池韞羞澀一笑:「不知……大人可有婚配?」
樓晏一愣。
池韞信口胡說:「那日一見,小女心生仰慕,寤寐思服。可男女有別,難得一見,只能出此下策……」
她還沒說完,樓晏便冷笑起來:「你以為說這種鬼話我會信?」
池韞接得飛快:「那就用事實證明?若是大人同意,小女回家便告之長輩,請媒人走禮。聽說大人喜歡錢,小女的嫁妝,粗略估算,大概有十萬兩。如果還不夠,可以再掙……」
一長串話,說得樓晏額上青筋抽動。
什麼亂七八糟的!
池家這個大小姐,先前倒是有所聽聞。
但那些市井流言,收集了只是以備破案之需。
不想這回親見,果然是個性子粗野的。
哪家小姐會這樣追著男人跑,還求親的?
「夠了!」他懶得再聽下去了,「這次就算了,下次再讓我抓到,準備進刑房吧!」
說罷,轉身出了房門,下樓去了。
池韞探頭去看,確定他走了,拍了拍胸口,喃喃自語:「到底在見什麼人?真夠神秘的。」
過了會兒,小二上樓來。
「姑娘要走了嗎?麻煩會個鈔。」
池韞應了聲,隨手拿起賬單,愣了下:「怎麼是兩份?」
小二笑眯眯:「那位公子說,姑娘是來找他的,所以由您一起付了。」
「……」
呸,這個死要錢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二十七章 家宅不寧
回到醉太平,絮兒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
「小姐,您去哪兒了?」
「到街上逛了逛。」
絮兒就道:「您要去逛,等奴婢一起啊!街上這麼多人,出了事可怎麼辦?」
池韞笑:「怎麼會出事?我會武功啊!」
說到這裡,她臉上笑容一僵。
見鬼的武功,以後還是當沒有吧!
她岔開話題:「東西都買好了嗎?」
絮兒答應一聲:「買好了。」
「那我們回去吧。」
……
才進池家門,池韞便看到池家幾個小輩候在堂外。
屋裡時不時傳來爭吵聲,還有管事的匯報聲。
池璋也是才回來不久,看到她,愣了一下:「妹妹出去了?」
那他之前看到的人……
「是,出去買了點東西。」池韞轉頭吩咐,「絮兒,你先把東西送回去。」
絮兒答應一聲,叫了幾個僕役,從車上搬下大包小包。
池妤瞧見,嘀咕一句:「知道她有錢了,可真會買!」
池嫣很羨慕,問道:「大姐買了什麼?」
「一些筆墨,書籍,還有藥材。」
池嫣還以為是好吃好玩的,聽說是這些,頓時沒了興趣。
池璋還想說話,屋裡忽然傳來一聲尖叫,卻是二夫人的聲音。
「這明明是我們掙下的,憑什麼給你們!」
然後是三夫人:「怎麼就成你們掙下的?這是老太爺留下的產業,叫你們經營,已經拿了好幾年的錢,還想怎麼樣?」
「經營不用心思嗎?你以為經營就是坐著收錢?掙的錢不都拿來養家了?難道你沒吃沒喝?」
「二嫂,你可真不要臉!老太爺留下多少東西,我們還沒算你們花用了多少呢!二哥在外頭包伎子,一個月往少了算也得七八百兩吧?這兩年,少說也花了萬把兩銀子。還有你自己,明明買的點絳閣的胭脂,卻用尋常的罐子換了,生怕我們知道。這又得花多少?這些錢還不都是老太爺的錢!」
「你胡說什麼?我的胭脂錢,是自己的嫁妝銀子!」
「這種話你自己也信?你多少嫁妝家裡人不知道?」
「我進門是沒多少,可都這麼多年了,還不興做大了!」
「你拿什麼做大?說來說去,還不是老太爺的錢!你把老太爺的錢撥到自己的私庫裡,我們都沒要求徹底清算,現在連渣子都不給我們了?」
裡頭吵得熱火朝天,外面站著的孩子們,都是一臉陰鬱。
家裡鬧成這樣,他們也跟著生分了。
池琰池璋兩個,以前都是一塊上下學,現在都是各走各的,互不搭理。
女孩子們更不用說了,她們天天在家裡,受到氣氛的影響更大。
「怎麼還沒分好?」池韞問,前天晚上不是都說好了嗎?
池璋遲疑了一下,回道:「怎麼分已經定了,但具體分哪些,還有異議。」
哪裡田地肥沃,哪間鋪子掙錢,是吃虧還是佔便宜,就看這些細節。
相比起來,池韞這份反而是最沒有異議的,文書寫得清清楚楚。
她點點頭:「既然叔父嬸娘有正事,我就不進去拜見了。大哥二哥,二妹三妹,我先回去了。」
看著她的身影走遠,池妤擠出一句:「真是個攪家精!把家裡弄得一團糟,她自己倒跟沒事人一樣!」
池嫣聽了不高興:「二姐說什麼呢?明明是你們家做了不好的事,怎麼怪到大姐頭上?」
池妤向來嬌縱,聽她反駁,立時叫了起來:「什麼不好的事?以前不是好好的?她沒回來,什麼事也沒有,就她回來,天天鬧得家宅不寧!」
池嫣口拙,知道她在強詞奪理,偏又被唬得說不出話,氣得眼睛都紅了。
「你、你……」她一個小姑娘,總不能張口說大伯養伎子吧?
池璋看妹妹被欺負,不樂意了,說道:「二妹,你一個沒出閣的小姐,不要總是搬弄口舌。」
他一開口,池琰拉長了臉:「二弟,我這個當大哥的還沒說什麼,你倒急著訓誡了。」
池璋不喜,他可沒老實到三老爺那份上,兄長說什麼就是什麼。
當即反口譏道:「大哥知道要訓誡就好,二妹也不是第一天這樣了,哪家千金小姐,張口就說長姐的不是?幸好沒跟俞家結成親。」
池琰惱道:「你這又是當哥哥的樣子了?嘲笑妹妹被退親?」
池璋嗤笑:「大哥,我哪是嘲笑妹妹被退親?主動退親的分明是我們的妹妹!這干別人什麼事?」
他在「我們的妹妹」幾個字上咬了重音,提醒池琰,這婚事是池韞的,不是池妤的。搶別人東西別搶成習慣,池妤連被退親的資格都沒有。
池琰勃然大怒:「你什麼意思?」
兄弟倆聲音一個比一個大,也吵了起來。
池妤池嫣跟著幫腔,裡裡外外鬧成一團。
惹得僕役們,又是勸架,又是護主,亂哄哄的,如同一鍋沸騰的粥。
而引發這一切的池韞,已經回了熙和院。
「大小姐!」和露、倚雲迎上來。
池韞在她們的服侍下,更衣淨面洗手。
「呀,小姐的手怎麼了?」和露叫了起來。
池韞低下頭,才看到手腕那裡一片紫紅。
她皺了皺眉。
這是樓晏先前扭的吧?下手可真重。
「沒事,路上撞了一下。」
「怎麼就撞成這樣了?小姐疼不疼?」
大夫人丁氏聽得聲音,過來看了看情況,說道:「沒事,去拿藥油來揉一揉,明天就會散的。」
她看著池韞的目光,若有所思。
待揉完了藥油,叫丫頭們去做事,屋裡只剩下兩個人。
「阿韞,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池韞平靜地飲著茶:「夫人說的是哪方面?」
丁氏道:「你說要為師父守孝,那婚事最起碼要擱置一年。如今家裡亂糟糟的,分家的事,二房三房怕是要吵上一段時間,沒個清淨。你要不要出去躲一躲?」
池韞抬頭看著她:「阿韞才回家不久,也不認識什麼親戚長輩,沒地方躲呀。」
「有的。」丁氏說,「朝芳宮不是你的師門嗎?你回去住一陣,想必她們不會有意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二十八章 朝芳宮
池大小姐留下的記憶很模糊。
只記得,凌雲真人帶她離開京城,九年間一直沒有回來。
直到自己身體不好了,才領著徒弟匆匆回京。
可她沒撐到京城,路上就發病亡故了。
倘若凌雲真人好端端地回來,池大小姐想必能順心如意。
畢竟,她是朝芳宮的大弟子,一位修為精深的高人。當初池老太爺都對她客客氣氣的,二房哪裡敢在她面前作妖。
可惜,凌雲真人沒回來,池大小姐自己也不爭氣。
本事沒學會多少,脾氣倒是不小。
二房屢屢撩撥,屢屢得手。最後羞憤難當,撞柱想嚇唬一下別人,誰知道弄假成真。
這才有了現在的池韞。
至於朝芳宮,池大小姐只去過一次,便是送歸凌雲真人骨灰的時候。
她一心回家,拜見過住持就離開了,此後再無聯繫。
大夫人丁氏繼續道:「分家的事,你別抱太大的希望。你二叔二嬸掌著產業,那些掌櫃伙計全是他們的心腹,你一時沒人可以替換,即便有了文書,短期內也無法接手。現下能見到的,無非就是賬上那些錢。」
池韞點點頭。
這是實話,以前的大夫人可不會跟她說得這麼透徹。
她這算是通過考驗了嗎?
丁氏又道:「退親這事,你做得很對。池家已經敗落,俞家卻如日中天,不堪匹配。佔著這門親事,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現下退了親,反倒讓俞家欠你一份人情,日後總有用得著的時候。」
池韞笑笑,不以為意。
她不是池大小姐,不在意什麼婚事,退婚只是順勢而為,也不想著俞家的人情。
俞家,雖然比二房要臉,可言而無信,也不是君子所為。
池大小姐是不通人情,不是本性惡毒。
倘若俞家有心,不要偏聽二房的,好好引導,也能教得起來。
縱容二房換人,難道他們想不到池大小姐會是什麼處境?
「現在俞家說你貞孝,名聲算是洗乾淨了。待過了這一年,再給你議親便可。只是,池家如今這樣,你又無父無母,難有好親事。想沾光,只能去沾朝芳宮的光。」
丁氏慢慢說道:「你不要以為,朝芳宮就是一間宮觀。它歸皇家所有,驪陽大長公主還在那裡修行。你是凌雲真人的弟子,只要別人記得這個身份,便不會看輕了你。」
池韞聽懂了丁氏的好意,但,她不明白……
「夫人為何叫我離開池家?」她注視著丁氏,「這裡,有什麼不好待的嗎?」
丁氏淡淡地笑:「沒什麼不好,是朝芳宮更好。」
視線交匯,兩人都沒有退避。
片刻後,池韞點頭:「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丁氏起身:「你要帶什麼,慢慢收拾起來。朝芳宮那邊,我先去個信。」
「是。」
池韞施禮,目送她出了屋子。
雖然不清楚丁氏的意圖,但看起來,她不像有歹意。
方才說的話,句句在理。
池大小姐再留在池家,確實議不到什麼好親事。
反倒去朝芳宮,說不定會有另一條路。
……
鐘磬一聲長吟,朝芳宮鮮豔明麗的大殿裡,一群女冠停下誦經,抬頭看過去。
上首坐著一位中年坤道,四十來歲,膚色紅潤,面容含笑。
她道:「晚課結束,都去用飯吧。」
女冠們露出歡喜的神情,施過道禮,魚貫退下。
此時卻有一名年輕女冠逆著人流,匆匆進了大殿。
「師父。」她喊道。
坤道神色不動,只皺了皺眉。
年輕女冠忙收住腳步,整了整儀容,走過去。
「師父,池家派人送來口信。」
坤道抬起眼皮。
年輕女冠回道:「就是師伯那個弟子,她家裡。」
坤道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說什麼?」
「說她要為師伯守孝,來觀中修行。」
坤道眉頭輕輕一抬,重復:「守孝?修行?」
「師父你也覺得怪怪的,對吧?」年輕女冠找到了認同,「她回來的時候,可瞧不上我們,一副急著回去當大小姐的樣子,怎麼忽然就要回來修行了?」
坤道凝神不語。
年輕女冠彷彿受到了鼓勵,繼續說下去:「徒兒打聽了,聽說她跟俞家退了親,家裡又鬧著分家。該不會現在想起咱們的好處,想來沾大長公主的光吧?要不咱們拒了?她都沒在觀裡住過一天,現在師伯都不在了,憑什麼讓她來?」
坤道瞥過去:「憑什麼拒了?她是正式入了門的,名字還記在弟子名冊上。」
年輕女冠啞然,猶猶豫豫地問:「那就讓她來?可是,觀裡多了個外人,好不舒服。」
坤道淡淡道:「來就來吧,她到底沒出家,不過給間院子住罷了。」
朝芳宮這麼大,又不是住不起。
大長公主的光,也不是想沾就能沾的。
……
刑部衙門。
樓晏一邊進屋,一邊還在擦手。
他討厭別人的碰觸。
或許是生來嗅覺靈敏,沾上他人的氣息,會讓他神思難安。
就像現在,總覺得手上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味道。
倒不難聞,反而有一股藥香。
它的主人應該在前段時間喝過不少的湯藥。
但,他就是不喜歡。
「大人,您回來了。」
聽得聲音,樓晏抬頭看了眼。
是那位高大人。
他抱著一大疊文書,實在太多,還把袍子撩起來兜著,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見他還在擦手,高大人詫異:「您這是怎麼了。」
「遇到個瘋子。」樓晏隨手一甩,將帕子扔給一旁的小廝。
他自然知道,那位池家小姐是在裝瘋賣傻。可實在討厭跟人碰觸,懶得跟她計較了。
畢竟從經歷看,這位池小姐才回的京城,應該跟那些勢力沒什麼關係。
「說正事吧!」他在書案旁坐下,拿起文書,「這些都理好了?」
「是。有問題的都發回重審了,這些可以歸檔了。」
「醉太平那件案子呢?」
「口供已經錄好了,還真跟那些人沒什麼關係。這個朱昌,跟小憐是同鄉,早就暗通款曲。因為小憐不願意跟他離開醉太平,一時嫉恨而殺人。」
樓晏唔了一聲。
心神專注在公文上,慢慢忘了手上的氣息。
不知不覺,到了下衙時分。
準備回去的他,無意中抬起手,突然愣了一下。
藥香已經散去了,但他手心還殘留著氣息。
淡得幾乎聞不到了,卻熟悉無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香如故 第二十九章 香丸
丫頭們在收拾行李。
池大小姐回來的時候,沒帶多少東西,現在要走,反而好多箱。
衣裳用具,這些自然要帶全,連屋裡那兩箱書,她也要一併帶走。
近來大小姐脾氣變好,絮兒說話也隨意起來,不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
她一邊收拾,一邊問:「小姐,這麼多書很重啊,一定要帶嗎?」
「當然要帶,」窗戶開著,桌上的小爐香氣氤氳,池韞將一顆顆蜜煉香丸放進錦袋,說道,「這些書,才是這座宅子裡最貴重的東西。」
絮兒「哦」了一聲,乖乖收拾,再無異議。
和露提著一個食盒進來,說:「夫人讓買了點心,叫小姐路上吃。」說著,她嗅了嗅,「這香真好聞,新買的嗎?」
「是小姐自己配的。」倚雲接過話,「我也覺得,這香清清爽爽的,聞著真舒服。」
「原來小姐還會調香。」和露眼睛發亮。
絮兒接過話:「小姐會的東西多著呢!昨天拿了七枚銅錢,叫我卜上一卦,說得可準了!」
和露笑道:「那豈不是能擺個攤算命去?」
說完發現自己失言,立刻打嘴:「奴婢說錯話了,不該拿小姐說笑。」
池韞卻道:「你說的沒錯啊!以前跟師父雲游,沒錢了也擺過攤算過卦。行走江湖,就得什麼都會一點。」
幾個丫頭看她和善,也跟著嘻嘻哈哈起來。
「那這回去朝芳宮,小姐說不得就揚名立萬了。」
「是啊是啊,我聽說凌陽真人一卦千金,小姐不說千金,百金總要的吧?」
「一卦百金,十卦千金,一百卦萬金……哇,發財了!」
池韞跟著笑,拿起最後一顆香丸,放在鼻端嗅了嗅。
香氣淡而清潤,與京中現下流行的調香頗有差異。
也不知道那個狗鼻子,聞不聞得出來。
……
聽說池韞要去朝芳宮修行,二夫人愣了。
「這死丫頭搞什麼名堂?這個時候要走?」
家裡鬧成這樣,起因就是這丫頭突然說退還信物。
雖然老三一家沒說,但二夫人直覺這事跟大房脫不了干係。
要不怎麼才想到嫁妝的事,老三那邊就鬧開了呢?
眼下大房的私產,都叫她拿回去了。這樣的關鍵時刻,她不留下來跟二房較勁,反而一走了之?
自己都做好準備,怎麼對付這死丫頭了。
叫她手裡拿著文書,卻插不上手,氣死她!
結果這邊磨刀霍霍的,那邊收拾東西要走了。
簡直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費勁了。
包嬤嬤也是摸不著頭腦,說:「東西一箱一箱的,帶了不少呢!看起來要長住的樣子。」
「陰謀!肯定有陰謀!」二夫人咬牙切齒。
上次她掉以輕心,結果就把阿妤的婚事給弄沒了,這回絕對不能放鬆警惕!
二夫人如此想著,就等池韞那邊過來說話,這次任她如何花言巧語,再不動心。
誰知等著等著,也沒等到人。
只有丫鬟來報:「二夫人,大小姐說您在忙,就不過來告辭了。這是一點心意,就當臨別贈禮了。」
包嬤嬤接了錦袋,倒出來一看,卻是一枚枚香丸。
「她這什麼意思?要下毒嗎?」二夫人愣愣的。
「……」包嬤嬤道,「夫人說笑了,謀害尊親是惡逆大罪,大小姐怎麼敢?可能真的不打算爭吧?畢竟您也給錢了,是吧?身為晚輩,要知道好歹。」
二夫人哼了一聲,勉勉強強地說:「要真是這樣,我就暫且放過她!」
「是是是,夫人寬宏大量……」
……
三夫人那邊,池韞也送了香丸過去。
是大夫人親自送的。
三夫人得報,驚訝極了。
「大嫂,您可是稀客。」
大老爺這位繼室夫人,自從進門就不怎麼理事。更不用說大老爺去世後,她更是等閒不出院子。
丁氏含笑見禮:「若非你與三弟出力,阿韞沒那麼容易得回嫁妝。於情於理,也該來親自道謝。」
三夫人訕訕的:「也沒出什麼力……」
一開始,三夫人打的主意是,鼓動池韞去鬧去爭,自己借機得利。
誰料池韞不中計,她自己反倒領會了對付二房的法子,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再加上三老爺醒悟,夫妻同心,後面都是順勢而為。
「不管怎樣,三弟妹這份情,還是要記的。」大夫人停頓了一下,說,「阿韞現下已經去了朝芳宮修行,年內應該不會回來了。」
三夫人大吃一驚:「什麼?怎麼就走了?家還沒分完呢!那些田地鋪子,都是二嫂的人在管,她就算有文書,不把人換了,也得不著實惠啊!」
大夫人笑著推過去一張契紙:「阿韞說,她一個沒出閣的女兒家,與長輩爭產實在是做不來,思來想去,還是她三叔人品端方,值得託付。也不是要你們做什麼,留份書證在這,不過以防萬一。倘若真有什麼,你與三弟也趁手些。」
三夫人看清契紙上的內容,眼睛發亮。
上面清楚地寫著,大房的一應產業,都交付給三老爺代理。
池韞與大夫人都摁了手印。
有了這份契紙,三房就能跟二房爭到底了!
三夫人倒沒那麼貪心,可錢送到面前,誰不想要呢?
畢竟她有三個兒女,眼看著大了,以後要打算的事情多著!
「大嫂和阿韞真是太客氣了。」三夫人熱情萬分,拍著胸脯,「你們放心,她三叔這個人,就是耿直,你們既然託付了,等阿韞回來,一定弄得好好的!」
大夫人笑吟吟:「倒不用這麼急。阿韞說了,她守孝最起碼要一年,等出嫁又得一兩年,勞煩你們的時候多得是。」
……
一輛馬車停在池家側門。
樓晏坐在車內,就著外頭的光亮翻看文書。
過了會兒,外頭傳來小廝的聲音:「大人,小的問過了。」
樓晏放下文書。
卻聽小廝道:「池家大小姐去了朝芳宮,說要為師父守孝修行,一年內都不會回來了。」
樓晏的臉色沉了沉:「什麼時候走的?」
「今天早上。」
安靜片刻,車窗的簾子「唰」一聲拉下來。
「去朝芳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