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上山打老虎額 -【大文豪】《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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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dar 發表於 2017-7-19 01:49 PM

第七十五章:震驚四座

  “住口!”

  張公公突然厲喝一聲。

  張如玉猛地給嚇得打了個哆嗦。

  張公公似乎這才回過神來,敢情方才是神遊去了,可他的眼睛,卻依舊如一束電光般的落在紙上。

  這……字……

  真是獨特啊。

  張公公渾然忘我的抬眸,眼裡空洞,口裡喃喃念:“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轉折處可明顯見到藏鋒,露鋒等運轉提頓痕跡……用筆暢快淋漓,鋒芒畢露,富有傲骨之氣,如同斷金割玉一般……這……這是什麼行書?”

  張公公的這番話,分明是朝陳凱之問去的。

  事實上,陳凱之大抵對這時代的行書也有一些瞭解,這時代的行書,依舊還處在漢朝的行書風格上,雖然此後幾百年也有推陳出新,卻還是萬變不離其宗,依舊還保持著這個風格。

  這時代沒有鐘繇、沒有王羲之,當然也不可能會有董其昌。

  而陳凱之所選擇的,則是宋徽宗的瘦金體。

  大陳朝的書法名家最是推崇是瘦體行書,而宋徽宗的瘦金體,可謂翹楚。

  看來這張公公,倒是識貨之人,陳凱之朝他一禮:“這是學生所習的瘦體。”

  張公公眼若燭火:“從哪裡習來的?”

  也難得張公公激動,實在大陳人都將琴棋書畫看得最高大上的,這琴棋畫尚且還可以說是玩物喪志,可行書卻是宮中和達官貴人拿來彰顯自己的一項說的過去的娛樂,若是出了什麼名家,歷來會在京中生出一些波瀾的。

  甚至張公公看了這行書,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單憑這個瘦體,就足以讓人稱道了。

  陳凱之毫不猶豫地道:“學生……夢中偶得。”

  又是做夢……

  做夢是玄學,因為它無法證偽,陳凱之說自己做了夢,你還能破開他腦袋嗎?

  張公公愣了一下,不禁哂然,他踟躕了一下,將這行書交給身邊的小宦官,讓這小宦官拿下去傳閱。

  官紳們接過了行書,都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瘦金體,他們是前所未見的,這陳凱之先是過目不忘,接著又寫出這樣的字,這行書雖然有許多生澀的地方,可單憑這別具一格的瘦體,就幾乎吊打張如玉了。

  張公公見眾人看得差不多了,看著一臉沉醉的官紳道:“其餘的俊傑,寫得太慢,且就此罷了。倒是這張生和陳生,哪個行文最佳?”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張公公如此問,顯然是顯示公平公正罷了,想來他的心裡已有了答案。

  朱縣令便道:“這兩個生員,都在下官治下,下官斗膽而論,陳凱之最佳。”

  其他人紛紛點頭,其實分明是吊打,朱縣令說出這番話,已經很給張如玉面子了。

  張公公笑了起來,眼睛落向陳凱之,道:“那麼就這麼定了,陳凱之,你收拾一下,預備著隨咱去洛陽吧。”

  眾人無不讚歎i看著陳凱之,稍稍帶著幾分小嫉妒。

  荀母聽了,方才還嫌陳凱之是故弄玄虛,想不到他竟真成為了駙馬最大的候選人,心裡有些酸溜溜的,卻又冷笑著低聲道:“去了也好,他自攀附他的富貴,也省得令雅兒心性不定。”

  雖是這樣說,心裡卻酸不溜秋的,再看張如玉,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外甥,太不爭氣了。

  荀雅聽到陳凱之要去洛陽,想著他要攀附那什麼公主,她自知自己雖是出身大族,卻無法和公主相比的,心裡也不知如何想,只咬著唇,並不作聲。

  張如玉如遭雷擊,臉色發青,這一次為了駙馬的人選,張家在背後沒有少運作,花費的金銀乃是天文數字,居然……又被這陳凱之……

  他滿腔的不甘,頓時大叫道:“不公,不公……”

  他這樣一叫,便立即令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了。

  張公公頓時顯得不喜,身邊的一個小太監也變得焦慮起來。

  陳凱之看在眼裡,心裡了然了,張如玉還是太年輕啊,張公公已經一言九鼎,他大叫不公,不是打張公公的臉嗎?

  陳凱之揶揄似地看了張如玉一眼:“不知張兄,怎麼不公了?”

  張如玉臉色慘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朝張公公磕了個頭:“張公公,這陳凱之,或許還有一點才學,可是學生要揭發,陳凱之此人,行為不檢,他……他無恥下流,他……品行不端,公公,駙馬的人選,才學固然要緊,可是品行,卻也是重中之重啊,這陳凱之,最善於攀附權貴,城府深不可測,是個無恥小人,還請公公明鑒。”

  話一出口,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攀附權貴、卑鄙無恥。

  而且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了出來,這一手夠狠。

  因為一個有品行敗壞嫌疑的人,誰敢將此人帶到京裡去推薦給公主殿下,將來一旦有什麼差池,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張公公皺眉,想不到一次選俊,竟會惹來這麼多麻煩。他現在只想快刀斬亂麻,趕緊的結束金陵之行,免得被趙王的人偵知到了什麼。

  正在他踟躕的時候。

  陳凱之卻是笑容可掬地道:“公公可還記得學生動筆之前,曾和公公有過約定,若是學生得了頭名,公公便答應學生的小小要求嗎?”

  張公公心裡翻江倒海,一時拿捏不定主意,抬眸去看陳凱之,卻見陳凱之在惠譽之下,竟是面色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這份鎮定的勁,倒是讓張公公有些疑惑:“那麼,你有什麼要求?”

  陳凱之不屑地看了張如玉一眼,道:“學生要求只有一個,那便是學生若是能有幸脫穎而出,請公公恩准學生不去洛陽,學生身份微薄,起於阡陌,哪裡配得上公主殿下。”

  嗡嗡……

  整個正堂,頓時沸騰起來。

  你……不想做駙馬?

  張公公突然覺得今日要消化的東西有些多,他不由道:“你不想做駙馬,為何來這裡選俊?”

  你特麼的是逗我呢?

  陳凱之正色道:“學生也不願來,是公公非要點學生來的。學生一開始也不想比,所以打算交一份白卷,卻又是公公非讓學生下筆不可,否則就是大不敬之罪。”

  “……”

  所有人目瞪口呆了……

  張公公這才想起了什麼,神色凝重起來,這不等於是此次的選俊成了一個笑話?

  張如玉本是跪著,心裡在想如何坐實陳凱之人品卑劣的事實,可聽到陳凱之辭去駙馬,連忙冷笑道:“張公公,這陳凱之伶牙俐齒,這駙馬誰不想做,他這樣說,不過是以退為進,此人心機,深不可測,張公公萬萬不可信啊。”

  經張如玉提醒,大家醒悟過來,噢,原來如此。

  陳凱之卻是慨然一笑道:“我一介布衣,家境貧寒,高攀不上公主殿下;至於別人信不信,又有什麼妨礙?何況學生早就有傾慕的女子,恕學生不敬,在學生心裡,這女子在學生心裡的分量甚是重要,學生與她也早在私下定了終身,就更加無法入京了。”

  “……”

  堂中又是沸騰。

  連這話都說出來了,陳凱之這是鐵了心不肯進京了。

  張公公不禁色變:“什麼,私定終身?卻不知是哪家的女子?”

  陳凱之坦然道:“荀家的荀雅小姐。”

  此言一出口,震驚四座。

  與此同時,眾人都不禁朝荀家之人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0 01:22 PM

第七十六章:代表月亮消滅你

  陳凱之一點兒也不擔心壞了荀雅的名節,既然荀雅已經決心想要嫁給自己,寧可用跳河去和父母抗爭,那麼自己要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和她在一起,既然如此,別人怎麼看,又有什麼關係呢?

  荀母臉都變了。

  哎呀,這女兒……嫁不出去了!

  這是她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姓陳的你烏龜王八蛋哪,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都說了私定終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自家女兒和你陳凱之發生了什麼,以後誰還敢上門提親?

  她正待要豁然而起,辯解什麼,可一想,如何辯解呢?

  只在這踟躕的功夫,身邊的荀雅已是驚呼一聲,面上的疑慮頓時煙消雲散,她明眸裡仿彿煥發了光來,這結局她是萬萬預料不到,俏臉上的淚痕還未擦拭乾淨,陳凱之做出如此勇敢的舉動,見許多人朝自己看來,心裡又是羞怯,又是驚喜。

  張如玉已是氣暈了過去,他忍不住瑟瑟發抖,方才自己還罵他攀附權貴,人家就鄙棄權貴給你看看,這反倒是顯得自己成了誣告。現在公主沒了,這陳凱之,竟還大庭廣眾,說他和表妹有染,他頓時瑟瑟發抖,身如篩糠。

  誰也想不到,事情到了最後,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張公公板著臉:“陳凱之,公主殿下,難道在你眼裡,一錢不值嗎?”

  陳凱之躬身朝他一禮,道:“公主殿下千金之軀,又得宮中教養,必定是才貌雙全之人,學生父母早亡,家境貧寒,在這金陵,上無片瓦,腳無立錐之地,便連三餐,有時也無以為繼。學生自知,若是能蒙公主殿下青睞,承蒙不棄,成為駙馬,自此便可平步青雲之上,享一世富貴榮華,可惜,可惜……”

  張公公面色更加古怪:“可惜什麼?”

  陳凱之娓娓動聽道:“學生讀書時,聽說過這麼一個故事,春秋之時,齊國有個人叫陳不占,這個人膽子很小,聽說國君有難,要奔赴救援。要去的時候,心裡恐懼,吃飯拿不住飯勺,上車抓不住車軾。他的車夫便問他‘像這樣的膽小,去了有什麼用?’,陳不占卻說:‘為國君犧牲,是道義的準則,膽小怯弱,是我個人的事,不能因私害公。’於是就去了,這到了戰場,他聽到了兵器碰撞和廝殺的聲音,陳不占還未殺敵,就已經嚇死。”

  陳凱之笑了笑:“這位先秦時的陳公,雖然膽小怯弱,卻是學生的榜樣。所謂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該當做的事,便是槍林箭雨,也需要去做。可若是學生這般,心裡已有了佳人,也早已和人私定下了終身,怎麼可以為了區區富貴,便忘記從前的承諾呢?陳不占膽小如鼠,戰戰兢兢,也要赴君難,學生無法和他相比,可是學生唯一能做的,便是信守自己的承諾,不去辜負心儀女子對自己的美意,學生有萬死之罪,還請公公見諒,若公公因此而加罪學生,學生亦無怨無悔。”

  一番大道理出來,冠冕堂皇,陳凱之用赴君難的典故,來為自己解釋,其實是別有意圖的。大陳朝推崇的乃是忠孝禮信。自己不背棄荀小姐,這是信。而舉出這個陳不占的事例,卻是忠,就算張公公想要秋後算帳,怕也會遭人非議,因為……這本就是大陳朝的至高美德,難道就因為人家不做駙馬,想做一個忠誠、守信的人,便因此要責罰嗎?

  這就叫套路,永遠站在光明之下,代表月亮消滅別人,偉大光明和正確加諸於身,既是大義凜然,也可以保護自己。

  堂中鴉雀無聲,只剩下了沉默。

  陳凱之朝張公公微笑,隨即一禮:“公公,學生告辭。”

  輕描淡寫之色,居然旋身,朝向大堂的一側走去,他早已看到了荀雅坐在角落,穿著男裝,可是這綸巾儒衫,卻掩不住她的眉毛,尤其是那閃動著淚花,卻又驚喜的眸子。

  陳凱之走近,伸出手。

  荀雅詫異了一下,這……是要……

  大庭廣眾呢,他還真是……膽大包天,也不怕人笑話。

  可是……荀雅驚喜之餘,看著這溫和的男子,那從袖中伸出的手,雖是細嫩,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扎實可靠。

  坐在一旁的荀母如遭雷擊,聽了陳凱之的話,心裡只想著一個後果,她忙不迭的想要阻止什麼,徹底的慌亂了。

  這是坑啊。

  到了明日,整個金陵怕都要知道,自家的女兒和陳凱之有了苟且之事,你這小子,方才還改善了對你的印象呢,辭了選俊,確實需要勇氣,可是……

  這時,荀雅卻也已伸出了手,將芊芊玉手輕輕的搭在了陳凱之的手心。

  這……

  荀母暴怒,卻見無數目光朝這兒看來,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去,其實大陳朝還算開放,就算女子也可以拋頭露面,可大庭廣眾之下,男女牽手一起,就是犯禁了。

  陳凱之懶得理會荀母殺人的目光,眼睛落在荀雅身上,她羞怯卻又鼓著勇氣的樣子,很是悅目,將她的手握緊,陳凱之道:“走了,這裡悶氣的很。”

  “好。”荀雅回答的很乾脆。

  一男一女,就這麼拋下所有人揚長而去。

  荀母的目光要殺人,氣的發抖,完了,全完了,自家的女兒,不嫁陳凱之是不成了。

  天,荀家沒有一丁點底牌了!

  她頓時怒容滿面,偏偏荀雅已是去遠了,於是如金剛怒目,一雙眸子,如刀子一般落在荀遊身上。

  荀遊心裡咯噔一下,傷痕累累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怯意,下意識的道:“我……我冤枉,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一場選俊,鬧到了這個地步,讓人好氣又好笑。

  張公公心中鬱鬱,拂袖到了後衙廨舍,皇子依舊沒有蹤跡,反是趙王那兒起了警覺,現在選俊的事又停滯了,那個陳凱之,真是可氣啊,這傢伙添什麼亂?

  他心裡惱怒,事後細想,又覺得這傢伙來添亂,本該是讓他吃點苦頭的,偏偏這傢伙長篇大論,將忠義抬了出來,無懈可擊。

  “嘿……小小年紀,這樣深的城府。”張公公眯著眼,不禁冷笑。

  外間,一個小宦官卻是連滾帶爬進來:“義父……義父……”

  張公公眉毛一凝,手裡抱著熱騰騰的茶盞,露出不悅。

  宮中的規矩森嚴,這小宦官乃是自己的義子,自然是張公公的心腹,可這傢伙如此手足無措,失心瘋了嗎?

  “什麼事?”

  小宦官激動的不能自己,氣喘吁吁,左右張望之後,卻又變得謹慎起來,他壓抑著嗓子道:“公公,三顆痣,三顆痣的人……找著了。”

  “什麼?”

  “找著了。兒子……兒子……”小宦官語無倫次的道:“兒子方才查閱了文吏們驗身的文牘,那叫陳凱之的,身上便有三顆痣。”

  “陳凱之!”張公公驚訝的張開了嘴,他喉結不斷滾動,起初他就覺得陳凱之最有嫌疑,因為此人來歷可疑,年紀也是相仿,現在這三顆痣,就更加是明證了。

  本以為他相貌不似先帝,讓張公公希望落空,可是這三顆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0 01:23 PM

第七十七章:殿下

  張公公突的眼眶發紅,眼淚便滂沱雨下。

  十三年啊,這十三年來,自己四處奔走打聽,原以為希望已經渺茫,現在……竟真正看到了希望。

  “義父,是不是……”

  “不可!”張公公來不及收淚,當機立斷道:“不可以驚動任何人,趙王的人,天知道藏在何處,我們在找,他們也在暗中打探,現在唯一做的,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要驚動了他們,否則……”張公公微紅的目中,掠過了一絲冷冽:“否則皇子殿下的性命可就堪憂了,定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件事,你知我知,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張公公倒吸口涼氣,粗重的呼吸著,卻盡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只要趙王這邊,不知這陳凱之的真實身份,就一切好說,這皇子殿下,咱今日見識過,城府深不可測,又是生員,眼下,並沒有什麼憂患,咱得趕緊入宮,請見娘娘,此事,萬萬不可張揚,知道了嗎?”

  “兒子明白了。”

  張公公這才意識到,自己身子還在顫抖,他萬萬料不到,陳凱之就是皇子。

  他想了想:“他的三顆痣,生在哪裡?”

  小宦官從袖裡抽出一份文牘,張公公看了文牘中的記錄,正在腰上,呈品字形,這……就沒有錯了。

  他忙不迭的去喝了一口茶,才使自己平靜,顫著嗓音道:“這是皇天護佑,先帝有靈啊。”

  他的淚水又是滂沱如雨下,找了十三年,終於把皇子找到了,張公安激動的不能自己。

  ………………

  煙雨的金陵,因清晨的濛濛細雨,因而罩上了一層薄霧,陳凱之牽著荀雅,漫步在這清淨的路上。

  陳無極很是愉快的提著一隻荷葉雞,亦步亦趨的跟在身上,有雞吃,其實……做電燈泡還是很愉快的。

  街上人煙稀少,可荀雅卻依舊是紅暈著俏臉,她也不知方才是什麼勇氣,只知道陳凱之伸出手,她下意識的搭過去,陳凱之的手心滾燙,很暖和,令她安心。

  既然陳凱之都在大庭廣眾之下,昭示了私定終身,荀雅心裡便想:“這便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吧。”想到了雞和狗,側目悄悄去看陳凱之,心裡不禁噗嗤想笑,若是他知道自己將他喻為雞犬,或許,會很生氣呢。

  “嗯?你瞧什麼?”陳凱之握住荀雅的手不放,沒什麼大不了的,外人怎樣看自己這一對大膽奔放的男女,陳凱之不在乎,人得為自己活著。

  荀雅露出窘態,忙不迭的道:“我想,母親一定會很氣惱。”

  “不會。”陳凱之只一笑,笑的很溫和:“伯母大人善解人意,溫良儉讓,怎麼會責怪我們。”

  “呀……”荀雅驚詫的看陳凱之。

  陳凱之卻是信步向前,他總是這個樣子,天塌下來時也保持著樂觀,將荀雅送回了府邸,荀家的門房見自家的小姐被陳凱之牽來,眼睛都已經直了,陳凱之不以為意,朝荀雅抱手作恭:“再會,請雅兒不必擔心,一切有我。”

  “嗯。”荀雅微微頜首,面上染著紅暈,陳凱之卻已旋身,領著陳無極漸漸隱入薄霧。

  荀雅癡癡的瞧了許久,方才收回了目光。

  ……

  生活總要照舊,對於陳凱之來說,他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荀家那邊也傳來消息,只要他中舉人,他和荀雅的婚事,荀母便同意。

  因此陳凱之愈是發奮的苦讀,這世上再沒有人比陳凱之更渴望得到功名了,不僅僅是為了荀小姐,更為了自己。

  接下來,便是鄉試,若是能中鄉試即是舉人,徹底改變人生,從一個生員,跨入舉人老爺的行列。

  可是要中舉,何其難也,運氣和實力都是缺一不可。

  陳凱之不相信運氣,所以他只好寄望於實力。

  初夏時節,子夜的梆子聲敲響,無極已是睡了,可是這漏屋之中,卻依舊還是油燈冉冉,陳凱之的眼裡佈滿了血絲,這豆大的火光,映照在他的眼裡,而他的眼睛,則落在白日向恩師求教時作下的筆記上。

  他低聲的念誦:“歸妹,天地之大義也,天地不交而萬物不興……”

  每一個文字,每一個講解,陳凱之務求做到將這一切,都牢記在心上。

  直到三更,方才睡去,等到了次日清早,陳凱之匆匆而起,交代了陳無極幾句,便背了書箱,先去恩師的書齋求教,接著,便又要趕去府學。

  這幾日天氣愈發的悶熱,夜裡蚊蟲多,陳凱之睡得不踏實,可畢竟是少年人,開了門,迎了曙光,整個人又神采奕奕起來。

  只是……今日陳凱之覺得似乎有些不同,街上的行人,顯得寥寥了許多,沿途,似乎多了不少的差役。

  這是怎麼回事?

  陳凱之心裡生出疑竇,他加急了步子,本要靠近縣學的時候,卻被幾個差人遠遠截住,為首的正是周差役。

  周差役顯得很焦慮,見了陳凱之,道:“凱之,往哪裡去?”

  陳凱之上前幾步,朝周差役行禮道:“要去謁見恩師。”

  “不能去了。”周差役欲言又止的樣子,臉上顯得凝重:“昨日傍晚出了事,在夫子廟附近,出現了天瘟,一夜之間,有數百人出現了諸多症狀,而今,縣公已經下令,封鎖這一帶的街巷,嚴防死守,決不可將疫情感染出去。裡頭的人,一個都不准出,而外間的人,也一個都不許進。”

  陳凱之不知道什麼是天瘟,可只一聽,便曉得必定是極厲害的傳染病。

  陳凱之驚詫的道:“可是周大哥,恩師……”

  周差役搖頭,突然擺出了公事公辦的樣子:“凱之,現在就算是縣公的父親在裡頭,也是決計不能出來的,你可知道,就在十五年前,一場天瘟,橫掃江南,感染者百萬之巨,病死的足有十萬人,天瘟出現,若是不能遏制,就是這樣大的傷亡,無數田地荒蕪,人間煉獄啊,因此,為了防微杜漸,縣公下了死令,便是一隻蒼蠅,都不得飛出來。”

  他這般一說,陳凱之立即理解了,如此恐怖的危害,這對於朝廷來說,不啻是一場巨大的政治危機,而對於地方官府來說,在防疫的過程中,稍稍出現一丁點的差錯,都可能遭來滅頂之災。

  可是……恩師……

  平時陳凱之遇到任何事,都能保持從容,可是現在,卻是慌了。

  他哪裡想到,一夜之間,發生這樣的事。

  明知這時候周差役不可能通融,可陳凱之想了想,道:“我去見縣公。”

  恩師……可萬萬不能有事啊,雖然這老頭兒脾氣古怪一點,更偏心於自己那個傳說中的師兄,可陳凱之心裡,早將他當作自己在這個時代的半個父親,現在他急的跺腳,再沒有半分矜持了。

  周差役似乎能理解陳凱之的感受,心裡卻又知道,陳凱之無論做什麼,都是於事無補,卻還是好言道:“縣公現在去同知廳了,眼下金陵知府還未到任,那楊同知前些日子‘抱病’,如今出了這樣大的事,連夜命各縣的官吏前去同知廳聽用。不如,你去縣衙裡等一等,只是卻不知什麼時候縣尊大人回衙。”

  陳凱之哪裡等著急,他心急如焚,心裡像是猛地抽搐了一下,連他自己都無法想像,那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兒,對自己這般重要:“我這就去同知廳外頭等。”

  說著,心急火燎的朝同知廳疾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1 02:05 PM

第七十八章:天譴

  同知廳外,早已是停了許多轎子。

  而楊同知上一次觸了黴頭,這個老狐狸,頓時察覺不對起來,他與朱縣令的矛盾已經公開化,據說在朝中,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彈劾他了。

  此時的他,風雨飄搖,如今索性稱病,等候著朝廷的處分。

  可誰曾想到,一場大疫會在這個時候露出了苗頭。

  這種大疫,可不是稱病就能躲得過的,楊同知清楚地記得,十五年前的天瘟肆虐,死者十萬,橫掃江南,事後,朝廷秋後算帳,江南州縣的官吏,抄家滅族者數十人之多,秋後問斬和罷黜的官吏更是不計其數。

  說穿了,死了這麼多的人,朝廷一定要給萬民一個交代,既然如此,就必須得有人來背這個黑鍋,這樣嚴懲,不過是借此平息民憤而已,沒有半分道理可講。

  金陵闔府上下的官吏,個個緊張起來,各縣的縣令,連夜趕到了同知廳,在廳中濟濟一堂。

  楊同知正待去前廳升座,卻有文吏來報:“大人,京裡來人了。”

  “京裡?”楊同知呆了一下,前腳這裡發生了災禍,轉眼京裡就來了人?

  這又是哪一路的神仙?

  但凡是牽涉到了京裡,楊同知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忙道:“什麼人?”

  “說是北海郡王府。”

  楊同知眉頭一擰,神情略顯緊張。

  北海郡王,這是皇親國戚,據說還和趙王殿下關係匪淺呢,他頓時打起精神道:“快快請進來。”

  過不多時,便見一讀書人模樣的人進來,看樣子,此人不是官身,可是舉手投足,在楊同知面前,卻是眼高於頂的模樣,只微微欠身,便算是給楊同知行了禮。

  楊同知反而不敢怠慢他,朝他深深作揖道:“敢問足下是何人?”

  “不要多問。”這人態度很不客氣:“我奉北海郡王之命,本是來金陵有一樁公事,今早才知道,金陵居然起了瘟疫,聽說……除了江寧縣,便是玄武、棲霞、浦口諸縣,也有人染病了,而今是人心惶惶,是嗎?”

  楊同知縣焦慮地道:“是,是,是,下官正預備召集各縣官吏,做好防瘟的準備。”

  這人面上沒有表情,只冷漠地看著楊同知:“天瘟是人力可以阻止的嗎?”

  楊同知沉默了。

  十幾年前,江南天瘟橫行,各州各府,也確實做了無數的工作,可有什麼用呢?瘟疫一起,大夫們根本提不出任何有效的方法。而官府能做的,就是一村出現了瘟疫,便封鎖一村,一縣生了瘟疫,就封鎖一縣,可即便如此,依舊還是防不勝防。

  這人冷笑道:“你如今是一府之長,如今出了天瘟,這天瘟是天災,還是人禍呢?”

  楊同知忙道:“是天災,是天災。”

  當然得是天災了,若是人禍,那麼這人禍是誰造成的呢?

  這人的一雙眼眸卻是洞若燭火,只淡淡一笑道:“既是天災,那為何上天會發怒,降下這滔天的災禍?”

  楊同知愣住了。

  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此人便又道:“你死到臨頭了,還想裝聾作啞嗎?天下的災禍,都是上天降下來的警示,古往今來,多少天子因為災禍而下詔罪己,現在突然出了天瘟,這便是為政者的疏失!”

  “先生的意思是……”楊同知惶恐地伸出手指捅了捅房梁:“是陛……”

  “住口!”此人勃然大怒,獰笑道:“陛下年幼,與他何干?我來問你,如今主政者是誰?”

  楊同知面色慘然:“是太后……”

  此人呵呵一笑道:“太后做了什麼事,引發了上天的警示呢?”

  “這……”楊同知愈發惶恐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極為錯綜複雜的局面,他打了個寒戰:“可是……”

  “不用可是,我來告訴你,就在數月之前,金陵府有一生員,寫了一篇《洛神賦》,詐稱太后乃是洛神,太后雖是貴重,可終究只是一個婦人,一介婦人,卻偽為神明,想來,正是因為如此,上天才發怒的吧。莫非,同知大人不曾讀過董公的《天人三策》嗎?”

  楊同知快要站不住了,雙膝有些發軟,差點就癱到地上了。

  董公便是武帝時期的董仲舒,他的天人三策,最中心的思想便是‘天人感應、君權神授’,在肯定君權神授,皇帝為上天之子的同時,提出了‘災害天譴論’,因此提出,為政者若是無道,國家必定會有巨大的災禍,上天會以天象和災禍以此來示警。

  此人嘲諷地看了給驚得差點沒了魂的楊同知一眼,道:“現在楊同知已是必死無疑了,這場瘟疫根本無法控制,而控制不住,意味著什麼呢?楊同知,莫說你官位不保,朝廷到時為了平民憤,勢必,會教你粉身碎骨。現在,郡王殿下雖在京師,可是我……卻可以代北海郡王,為你尋一條出路。將這災禍,都栽在那陳凱之身上。唯有如此,北海郡王,甚至是趙王殿下,都可以保你平安。”

  楊同知卻是一丁點都沒有如蒙大赦的心思,反而身如篩糠,他很清楚,這些人是想借打擊陳凱之來動搖太后的地位。

  “何去何從,你自己選吧,學生告辭。”此人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淡然地朝他一禮,便揚長而去。

  楊同知卻是雙目無神,整個人再也撐不住地,直接癱坐於地,直到有文吏來催促,見大人如此,忙小心翼翼道:“大人……這……外頭的縣令們,已等久了。”

  楊同知才反應了過來,忙不迭的起身,不安地走到了前廳升座,看著各縣的縣令,他心如亂麻,卻是猛地一拍案牘:“天瘟害民,這是天譴,乃是上天降下來的警示,本官聽說,有一生員,名叫陳凱之的,居然著鬼神之事,妖言惑眾,這場天瘟,必是此人所起,因此,除了各縣嚴防死守,本官立即簽發拘牌,捉拿陳凱之,以順天命!”

  廳中各縣的主官,頓時目瞪口呆起來。

  他們和尋常人不一樣,畢竟都是主政一方的大員,只聽楊同知的口氣,便曉得事情不簡單。太后自居洛神,這是人盡皆知的事,甚至有些地方官,為了討好,甚至要修築洛神廟;可是楊同知說陳凱之妖言惑眾,豈不是直接否認了太后呢?

  大災當前,突然提出如此敏感的問題,這……

  “楊大人。”朱縣令已豁然而起,厲聲道:“一個同知就可以決定天命嗎?“

  楊同知早料到朱縣令會如此,他板著臉道:“這陳凱之,乃是你治下之民,本官命你速速拿人,否則,就休怪本官不講情面了。”

  朱縣令自然心知楊同知其實是想借這一次的災禍做文章,不禁笑了:“這樣大的事,請大人拿旨意出來,又或者請知府大人做主。”

  聽著朱縣令的話裡諷刺意味十足,楊同知惱羞成怒道:“你果然和那陳凱之狼狽為奸,鄭縣令,你來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1 02:05 PM

第七十九章:殺人滅口

  楊同知自然是早有預案,這朱縣令和陳凱之本就是一夥的,沆瀣一氣,而玄武鄭縣令,卻和陳凱之頗有仇怨,讓鄭縣令來辦自然是更為穩妥。

  先拿下陳凱之,再安個罪名辦了!

  楊同知清楚,自己現在已成了北海郡王乃至於趙王的一柄刀,陳凱之不過是個小角色,真正傷的卻是朝中太后,自己在賭,賭趙王殿下會力保自己。

  鄭縣令聽罷,不禁笑道:“下官遵命。”

  朱縣令冷哼一聲:“大災當前,不思賑濟,諸位大人們卻在此想著如何害人,天災這是要釀成人禍嗎?”

  楊同知眼中掠過一絲殺機,道:“朱子和,這陳凱之的文章能呈送進京師,你也有一份吧,呵……你朱子和也難逃其咎,來啊,請朱大人且先在這同知廳裡,暫先圈禁起來,正因為有了大災,才需找到災禍的源頭,這源頭,就是你朱子和,還有那陳凱之。”

  “你……你敢!”朱縣令豁然而起,他感到一絲不對勁了,按理來說,楊同知是沒有這樣膽子的,是誰給了他這樣的勇氣?

  洛神和太后已經息息相關,在這上頭做文章,將洛神賦與災禍聯繫一起,這是大不敬啊,他的背後,究竟是什麼人?

  此時,楊同知冷冽一笑道:“一切後果,本官一力承擔!”

  到了這個地步,楊同知已清楚自己再沒有回頭路可走了:“鄭縣令,你且先去拿人。”

  鄭縣令不敢怠慢,忙起身告辭,剛剛出了同知廳,鄭縣令正待要帶著差役離去,卻正好見陳凱之心急火燎地朝這裡來。

  鄭縣令面上露出了冷意:“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來人,將那人拿下。”

  他手一點,幾個差役已看向陳凱之的方向,而後如狼似虎地撲過去。

  陳凱之已經急紅了眼睛,這一場災禍,他實在沒有預料到,現在只想著從朱縣令那裡,打聽一些消息,不妨幾個差役迎面而來,直接將自己拿住,也不問情由,若是換做其他人,勢必要大喊,我乃生員,誰敢拿我之類的話。

  可是陳凱之卻沒有喊,對方顯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喊這些話沒有意義。

  那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越過了差役,看到了躬身鑽入轎中的鄭縣令,卻還是不太明白,自己和鄭縣令的確是不對付,可仇怨還沒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那麼……朱縣令呢?

  陳凱之的心沉了下去,他意識到,這一場災變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這樣簡單。

  “不要動手動腳,若是貴縣有什麼公幹,我自隨你們去。”

  陳凱之顯得坦然,要冷靜,要沉得住氣,恩師在疫區,生死未蔔,瞧現在的狀態,朱縣令多半也遇到了什麼麻煩,正是因為如此,眼下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得靠自己了。

  陳凱之的冷靜,讓幾個差役覺得匪夷所思,陳凱之畢竟是生員,不好過於得罪,於是領頭的道:“請吧。”

  玄武縣衙距離這裡並不遠,只一柱香便到,緊接著,鄭縣令升座,命人帶陳凱之入衙堂,一見到陳凱之,立即齜牙咧嘴,拍案而起:“堂下何人?可知罪嗎?”

  這先聲奪人,帶著肅殺之氣。

  陳凱之鎮定自若,沒有被嚇倒,其實他心裡倒是憂懼交加,可是外表上,卻絕不會顯出怯意,陳凱之行禮道:“學生江寧縣秀才生員陳凱之,見過玄武縣縣公,敢問大人,學生非大人治下之民,大人何故拘問學生?”

  反將了鄭縣令一軍。

  鄭縣令獰笑道:“到了如今,還想找死!現在上頭已查實你妖言惑眾,壞人心術,行這巫蠱之事,江寧朱縣令,也牽涉其中,如今自身難保,本官奉命,特來拿你,陳凱之,你可知道,你現在所犯何罪嗎?”

  陳凱之心裡咯噔了一下,果然出事了,事情比自己想像中更加麻煩,按他依舊努力地保持著冷靜,鎮定自若地道:“是非曲直,自然會有人還學生一個公道。”

  “哈……”鄭縣令笑了:“如今災情緊急,上天不仁,已經降下了警示,都到了這個時候,誰還會給你討什麼公道,本官現在拿了你,立即要稟明楊同知,楊同知隨時就會有回復,陳凱之,這可怪不得本官了,只怕你活不過今日!來,帶下去。”

  要殺人滅口了!

  陳凱之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只是……

  不對,一個同知,就算有再大的仇,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到底這問題的環節出在哪裡?

  幾個差役已是很不客氣地將陳凱之拖了下去。

  陳凱之第一次意識到,這世上原來有一種事,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

  “真的是要草芥人命嗎?”關押在這陰暗潮濕的獄中,陳凱之沒有大鬧,心裡轉了無數個念頭,如今大難臨頭,他現在應該做的,絕不是痛哭流涕,也不是大吼大叫,而是理清楚這瘟疫還有楊同知已經自己所接受到的所有關係。

  到了傍晚時分,牢房的門,卻是開了。

  有人提著燈籠進來,這裡本是伸手不見五指,可是轉眼,那燈籠的光線照耀,陳凱之覺得眼睛一花,便見一個黑影進來。

  竟是鄭縣令。

  鄭縣令板著臉,左右打量著獄房,見陳凱之沉默的模樣,道:“死到臨頭,還在睡大覺嗎?”

  陳凱之見了鄭縣令,異常的平靜,起身朝他一禮道:“見過大人。”

  鄭縣令冷笑道:“聽說你在獄中不吵不鬧,倒是一點都不像囚徒。”

  陳凱之對他的諷刺置之不理,只是道:“大人來此,只是為了口上占一點便宜嗎?”

  鄭縣令將燈籠掛著,背著手,躊躇滿志的樣子道:“同知廳裡已經有回音了,楊同知已頒出了告示,將這場天瘟都推在了你的頭上,說是你觸怒了天上,也已擇定了日期,等天微微亮一些,便拉你去菜市口問斬了。”

  陳凱之對此,倒是一點意外都沒有,他反是苦笑道:“好一個殺人滅口,畢竟只有死人才不會開口為自己辯護的,既然楊同知已讓縣公拿人,那麼問斬只是遲早的事。”

  鄭縣令覺得奇怪:“你料到了?”

  陳凱之籲了口氣:“難道大人真以為學生在睡大覺嗎?遇到這樣大的變故,學生怎麼能睡得了覺呢?”

  鄭縣令哂笑,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傢伙有點摸不透了。

  “那麼,你在做什麼?”

  “在思考!”

  “思考什麼?”

  陳凱之眸子一張:“思考事情的前因後果,思考學生還有沒有救?”

  “想明白了嗎?”

  陳凱之點頭,他的目中掠過了一絲精光。

  “可有答案了?”鄭縣令冷笑著。

  陳凱之道:“有!”

  鄭縣令越來越古怪起來:“嗯?”

  陳凱之正色道:“楊同知要殺人滅口,他的目標,直指的乃是太后,他一介同知怎麼敢做這樣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授意指使他這樣做,什麼人敢針對太后呢,想必鄭縣令心裡,也知道答案,這些人一定權勢滔天,甚至實力不在太后之下,否則楊同知,哪裡來的膽子?”

  鄭縣令面無表情,目中卻是殺機重重。

  陳凱之又道:“楊同知要殺人,為何不親自動手,卻是讓大人這玄武縣令來?這就說明,楊同知雖然在豪賭,可是這一場賭局,他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正因如此,他得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借刀殺人。大人就是這柄刀。”

  鄭縣令冷哼一聲,只是一雙直直地看著陳凱之的眼眸在燭光下,顯得異常幽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5 10:34 AM

第八十章:豪賭

  陳凱之此時腦中已是無比的清明,死亡距離自己越近,卻仿彿自體內湧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

  他無畏地看著鄭縣令,意味深長地繼續道:“可是鄭縣令呢?鄭縣令打算怎麼辦?對鄭縣公來說,學生就是一個燙手山芋,若是真按楊同知的意思,殺了,將來秋後算帳,鄭縣公必是難辭其咎。可若是頂住了壓力,保住了學生,那便是直接得罪了楊同知,甚至是楊同知背後的人,這兩方面的人,哪一個都不好惹。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學生是小鬼,縣公乃一縣之長,本是金貴,可實際上,又何嘗不是小鬼呢?”

  鄭縣令緩緩地眯起了眼眸,只是從那眼縫裡掠過了一絲精光:“那麼,你猜本縣會怎樣做?”

  陳凱之道:“學生與縣令,雖有些過節,卻還不至不死不休,所以學生的猜測是,縣公會放了我,不過不是明放,而是暗放,只有如此,才能做到兩不得罪。”

  “你猜錯了!”鄭縣令冷笑著道:“你在獄中呆了這麼久,只想到了這些?真是可笑,一點小聰明,便自以為自己運籌帷幄,掌握了所有人的心思。”

  錯了?

  陳凱之頓時頭皮發麻。他很清楚錯了的後果,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怎麼,難道這鄭縣令本就是楊同知的心腹?又或是,這傢伙睚眥必報,索性也要和楊同知一樣,進行一場豪賭?

  “學生錯在哪裡?”

  鄭縣令盯著陳凱之,使陳凱之渾身發寒。

  鄭縣令慢悠悠地道:“本官會放了你,也會偷偷放了,你錯就錯在自以為聰明,結果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驕傲地抬起下巴,繼續道:“本官放你出去,固然也有你所說的緣故,可是真正的根本,卻是本官雖也偶爾收受人錢財,在外養了幾個外室,可本官還是個好官,是一個好人。”

  陳凱之微微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鄭縣令。

  鄭縣令清高地道:“滾吧,不必謝本官,本官只是在做一件對的事,本官再如何不好,但是屈打成招,草芥人命的事,本官是不屑做的。”

  陳凱之頓了一下,最終點點頭,抬腿要走。

  “回來!”

  陳凱之頭發麻,從鄭縣令說話的口氣來看,這人……神經病,聽他叫喚自己,陳凱之以為他又改了主意。

  鄭縣令瞥了陳凱之一眼:“你出去之後,立即逃得遠遠的,逃出金陵,隱姓埋名吧。盤纏可夠嗎?本官倒是可以施捨你一些銀兩。”

  遠走高飛?

  陳凱之站定了,幾乎沒有權衡,便道:“多謝縣公……只是,學生不打算走?”

  “嗯?”鄭縣令皺眉。

  陳凱之道:“莫說學生蒙受了不白之冤,絕不肯一輩子躲躲藏藏,做一世的逃犯;何況學生的恩師還在疫區生死未卜,學生怎麼能走?師者,父也;恩師平日待學生雖然嚴苛,可是學生既已拜入他的門牆,而今恩師有難,學生怎麼可以遠走高飛了之?縣公,有人想要害我,同時在這金陵,一場巨大的瘟疫就要蔓延,此時此刻,學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什麼路?”鄭縣令覺得很詫異,他想不到陳凱之這個傢伙如此的‘膽大’。

  陳凱之深看他一眼,眼眸中閃過了決然:“迎難而上,誰想我死,我便十倍百倍奉還;但是我不會丟下我的恩師不管,同時,若是有辦法,我也不會對這金陵萬千百姓的性命置之不理。”

  鄭縣令不禁失笑:“你……口氣太大了。”

  陳凱之朝他一禮,而後道:“不試過,怎麼會知道呢?即便因為如此而死在這裡,那也是命,學生其實已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再死一次。可是比死還難受的,卻是讓陷害學生的人,依舊逍遙法外;讓逆賊的奸計得逞;還有……因為這一次的災荒,而無數人流離失所,無數人死於非命,大難當前,若是不做一些事,卻捨棄一切,逃之夭夭,學生一輩子都不可能心安,與其這樣悲哀和愧疚地活著,不如……學生也來賭一把,縣公,後會有期。”

  說罷,陳凱之沒有再猶豫,身子一閃,已是沖出了這囚籠。

  鄭縣令背著手,燈籠的光線給他拉了一個長長的影子,這影子紋絲不動,甚至鄭縣令的面部表情,似乎也僵硬著沒有動,沉吟了良久,他輕聲喃喃道:“但願……後會有期吧。”

  站了半響,提著燈籠,鄭縣令才腳步輕快地走出了縣牢。

  門口一個獄卒朝鄭縣令行了個禮,鄭縣令朝他使了個眼色,這獄卒會意,頓時大叫道:“來人啊,來人啊,逆反陳凱之逃了,來人……”

  在這道衝破夜色的叫喊聲中,鄭縣令已不疾不徐地消失在了月下。

  ………………

  月色如鉤。

  只是三更的梆子聲已經響起,天即將要亮了。

  陳凱之從獄中出來,迎著晨露,臉色凝重,仿彿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很明白,自己即將要走一條極艱難的路。

  固然這個時候,他可以選擇逃出金陵,改名換姓,重新開始,可是誠如他方才對鄭縣令所言,有些事,他放不下,有些人,他不能枉顧。

  還有一些人……

  想到那楊同知,陳凱之的心裡湧出了一股恨意,他從未如此恨過一個人,謀害自己,草芥人命,倒也罷了。可在大災當前,他卻只是顧著私人恩怨,只想著剷除異己,而不將心思全意地花在那些在生死邊緣掙扎的無辜百姓身上,這種人豬狗不如。

  那麼……

  “你就別怪我陳凱之不客氣了。”陳凱之邊走,邊喃喃低語。

  遇到任何事,陳凱之下意識便開始思考,上一世他也曾遇到過無數的挫折,早已練就了遇事冷靜的習慣。

  現在,有人拿著所謂‘上天警示’的名義,借此想要置自己於死地,大災當前,上天的警示,某種意義來說就是大義。因為老天爺是不會真的能開口說話的,可在這種時代,老天爺恰恰又是不可忽視的存在,它甚至超越了皇權,正因為如此,在這個時候,若是有人提出這麼個大義,誰能證偽呢?

  不能證偽就意味著,陳凱之已經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除非他死,否則誰也說不清這一場大災,是不是與他有關。

  “這些人,真是心狠手辣!”陳凱之知道,對方這些人,個個位高權重,甚至連那楊同知,也不過是小魚小蝦,他們要對付的人,絕不是自己,自己不過是一個他們借此發難的一個導火索而已,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可是……自己必須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別人更好。

  他們現在佔據了大義,那麼自己……不過一個小小秀才,憑什麼抵抗呢?

  可在轉瞬之間,陳凱之已經有了主意。

  他也可以有一個大義,只有用這種大義來對抗這些人的大義。

  念及于此,陳凱之卻不急,腳步穩健,並不匆匆,在這黎明之前,一個人若是走得急,是極容易引起人警覺的。

  他現在雖是逃犯,卻一丁點逃犯的覺悟都沒有,卻仿彿是一個習慣了晨走的讀書人,腳步不緊不慢,徐步朝著一個方向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5 10:35 AM

第八十一章:赴難

  在大陳任何一個城市,文廟永遠都處在城池的中心位置。

  即便此時天微微亮,天邊只翻起了魚肚白,曙光出露,可是此時,許多貨郎已經擺好了攤子,文廟這裡永遠是最熱鬧的所在。

  雖然近來疫情流行,不過疫區已經封鎖,足足有四個街坊,對於尋常百姓們來說,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也有一些讀書人憂心于疫情,也願來此憑弔孔聖。

  衍生公,乃是大陳朝的圖騰,但凡國家有難,總有無數的讀書人,在此流連陳告。

  三三兩兩的讀書人已是到了,人人面色憂心忡忡,等到陳凱之出現的時候,不少人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陳凱之不是被拿了嗎?”

  “他怎麼會出現?”

  尋常的百姓,或許消息並不靈通,可是讀書人的消息,卻是靈通無比的。

  有人禁不住躍躍欲試,想要協助官府拿人,卻又踟躕了。

  畢竟雖是聽說陳凱之被拿了,可現在他大大方方地走進來,或許……是官府放了他也未必,自己何必做這壞人?畢竟都是讀書人,做人留一線。

  只見陳凱之到了殿中,越過了亞聖們的石像,走到了衍生公的坐像之下,陳凱之抬眸,看著這享受香火的人像,緩緩拜下,而後口裡朗聲道:“衍生公在上,門生陳凱之泣血陳告。”

  他頓了頓,便又道:“門生出身微薄,卻銘記衍聖公教誨,一日不敢荒廢學業,門生拜入方正山前輩門牆之下,得他教誨,今日他慘遭不幸,人在疫區,至今生死不知。如今這金陵舉目上下,瘟疫橫行,生靈塗炭,門生勢單力薄,身無尺寸之長,只是衍生公教誨,門生依舊銘記于心!”

  陳凱之的眼中露出毅然決然之色,他抬眸,看著這石像,提高了音量,此時他氣血翻湧,想到遭人構想,想到自己陷入了絕境的恩師,不禁雙目微紅,振振有詞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又曰:天下先賢,乃至明王聖主,無不尊師重道。而今恩師有難,弟子豈有坐視之理,學生今日,欲與恩師共赴天瘟之難,叩首,叩首,唯請至聖先師保佑,保佑金陵軍民百姓,能免遭罹難,保佑恩師,化危為安,學生再叩首!”

  赴難?

  許多讀書人呆住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而且陳凱之只請那至聖先師保佑軍民百姓,保佑他的恩師,唯獨沒有請這先師保佑他陳凱之……

  卻見此時,陳凱之雙目微紅的站起,左右顧盼一眼,朝他們無聲地作了個揖,有人是認得陳凱之的,若是一炷香之前,或許因為礙于逃犯的身份,會有所避諱,只是現在,卻也是鄭重其事地回禮,道:“凱之,欲往哪裡去?”

  陳凱之坦然一笑道:“去尋恩師。”

  說罷,人已匆匆去遠,只留下了文廟之中,不少震撼的讀書人。

  只是……

  去尋恩師?他的恩師乃是方先生,方先生乃是名士,不是早聽說人在疫區裡嗎?那他……要去疫區?天,這是九死一生啊,要知道這天瘟厲害無比,一旦沾染,就是九死一生。

  為了尊師重道,這傢伙,竟有這樣的勇氣。

  不少人的心裡自歎不如起來,須知對讀書人來說,尊師和忠孝,都是至高無上的品質,而這三者之間,則是互有聯繫的,尊師的人,一定是至孝之人,而至孝之人,一定忠君,天地君親師,對恩師尚且如此,何況其他呢?

  有人不禁嘀咕起來:“聽說同知廳裡,昨日頒佈榜文,痛斥陳凱之不敬神明,才惹來此禍,現在看來……只怕是那楊同知栽贓陷害。”

  “我聽聞,楊同知和陳凱之,早有嫌隙。”

  “真是可惡啊。”

  這時,似乎是官差們得知了消息,他們搜了一夜,得知陳凱之來了文廟,幾個差人匆匆而來,口裡大叫著:“莫走了陳凱之,陳凱之何在?”

  讀書人們個個默不作聲,有的偏過頭去,置之不理,有的則是面帶慍怒之色:“尋陳凱之,怎麼尋到這裡來?滾開,莫髒了文廟。”

  那幾個差役哪裡敢在讀書人面前耀武揚威,只得悻悻然的告辭而去。

  …………

  已是靠近了疫區,陳凱之所經之處,越是靠近這裡,越是沒有什麼人煙。

  他深吸一口氣,快步走過去,此時,幾個差役正倚牆假寐,他們的主要職責,是嚴禁疫區中的人出來,卻絕不會擔心有人會往疫區裡去,要知道,這裡頭現在可是人間地獄,慘不忍睹啊。

  他們冷不防看到有人朝這裡走來,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是等擦了擦眼,果然看到有人要走過去,於是大叫道:“瞎了眼……”

  話不及出口,卻見那人側目而來,朝他們一笑,這笑中帶著平和:“我進去尋恩師,請代我向周大哥問好。”

  是陳凱之……

  不等幾個差役反應,陳凱之已是踱步進去。

  差役們想要追,可是陳凱之已是越過了雷池,他們哪裡敢向前一步,這疫區裡頭,他們本就半步都不敢踏入。

  陳凱之拋下身後的人,信步進入這幾條熟悉的街巷,遠處,能聽到隱隱的哀嚎,他腳步加急,朝著縣學的位置去,沿途上,見有人衣衫襤褸地靠著牆根,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街道上,只餘下了破敗的痕跡,他們已經被官府放棄,各處的街頭,據說都預備了弓手,任何人想要走出去,立即格殺,陳凱之之所以無恙,不過是因為他是走入疫區,而非離開罷了。

  絕望的人,此刻一個個雙目無神,甚至在街道上,可以看到幾個無人管理的屍首。

  一切……都是觸目驚心,陳凱之看得頭皮發麻。

  心裡卻想,自己上一世,可是打過許多疫苗的,也不知來到這個世界,疫苗還有沒有用,他心裡又擔心恩師的安全,腳步越來越急,等到了縣學,這裡仿彿荒蕪了一般,不見人煙。

  陳凱之心裡大急,連忙沖到恩師的住處,啪啪地敲門。

  門竟是開了一條縫,卻見吾才師叔不耐煩地探出頭來道:“是誰?說了這裡沒有藥了。”

  只是他一見是陳凱之,像是見了鬼似的道:“凱之,你來做什麼?”

  陳凱之懶得理會他,直接沖了進去,慌不擇路地往書齋走,身後的吾才師叔叫道:“在臥房,在臥房。”

  看他中氣十足的,理應還沒有染病,不過聽說這個時候恩師在臥房裡,陳凱之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忙不迭沖進臥房去,果然看到恩師臥床在榻,面上生出了許多紅疹,甚是可怕。

  陳凱之箭步上前,竟不知怎的,雙目紅了起來,恩師算是他現在在這個世上的親人了,看到恩師如此,他怎會不難過?

  他臉上露出既憂心又憂傷的神色,拜倒在塌前,口想要說點什麼,卻是哽咽,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學生拜見恩師,學生來遲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5 10:36 AM

第八十二章:威脅

  原是一直閉著眼睛的方先生,終於張眸,只是目光顯得有些渙散,他努力地打量著陳凱之,而後訝異地道:“是凱之?”

  陳凱之點了點頭,淚眼婆娑道:“是,恩師,你不打緊吧。”邊說,他邊更靠近方先生一些,好使自己耳朵離得近一些,讓恩師說話少費力一些。

  方先生沉默了,良久,本是身子虛弱的他,不知從哪裡來的氣力,掙扎著坐起,舉起手,便是給陳凱之一個耳刮子,厲聲道:“你……你來做什麼?你糊塗啊,老夫……已五十有三,即便是染了病,這輩子也是活得夠了,你明明在疫區之外,卻來這裡作死嗎?你……你不是說你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你不是要娶那荀家的女兒,你……不是要求取功名,你……真是糊塗啊。”

  陳凱之心裡難受得緊,臉上火辣辣的痛,卻是不敢反駁,只是道:“學生知錯了,只是恩師在此,學生不得不來,恩師,我先給你看看病吧。”

  方先生像是因為方才的劇烈舉動,一下子抽空了他所有的氣力,又無力地癱了下去,長歎了口氣,才憂心忡忡地道:“不必了,老夫也略知一些醫術,這天瘟,在十五年前就曾肆虐江南,造成十室九空,想當初,多少御醫和名醫在尋找救治之法,尚且無計可施,老夫……自知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本來還幸在你和你的師兄,總算在外還能平安,可是想不到,你這樣的糊塗,你……還年輕啊……”

  陳凱之深吸一口氣,道:“別人治不了,不代表學生沒有機會,即便退一萬步,現在這疫區裡,數以千計的人染病,與其坐以待斃,為什麼就不能試一試呢?恩師,就讓學生來試一試吧。”

  方先生的眼眸總算有了一點帶著希望的光芒,道:“你懂治病?”

  陳凱之搖頭道:“學生不是很懂,但是倒是聽說過一些偏方。”

  他哪裡有什麼偏方,當初他背井離鄉,去了非洲大陸,在那裡因為醫療簡陋,整個大陸,甚至連基本的防疫體系都不曾建立,各種瘟疫橫行,作為客居在外的人,陳凱之就曾遭遇過不少大規模的疫情,也正因為如此,他對一般的傳染病,多少有一些瞭解。

  方先生則只是一聲歎息,目光裡又恢復了那濃濃的憂心。

  ………………

  在同知廳裡,楊同知半夜得到了玄武縣的奏報,忙將那鄭縣令叫了來。

  一見到鄭縣令,楊同知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興師問罪道:“鄭縣令,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轉眼之間,那陳凱之便逃了?”

  鄭縣令躬身行禮道:“是下官失職,還請大人嚴懲。”

  楊同知面帶冷笑,失職,嚴懲?這老東西,其實是明知道自己不能拿他怎麼樣,自己已經處置了一個江甯縣縣令,難道連這玄武縣令也一併處置掉嗎?

  他盡力地使自己平息怒火,假作鎮定地道:“本官已經派人去捉拿了,他是插翅難逃。”

  鄭縣令道:“大人運籌帷幄,區區一小小生員,比是難逃大人反掌一握,想來定是手到擒來,全不費功夫的。”

  這口氣,聽著怎麼像是諷刺?

  楊同知坐下,呷了口茶,道:“而今防疫之事,非同小可,江甯縣的朱子和,本官已命人將其看管起來了,這江寧縣的防疫,本官親自過問,江寧縣乃是疫情的重災區,可是你那玄武縣,卻也不可心存僥倖。”

  鄭縣令連聲說是。

  楊同知說了幾句,覺得沒什麼意思了,正待要打發鄭縣令走。

  這時,卻有人急匆匆來稟告:“大人,大人,陳凱之,今兒清早在文廟裡出現,他在那陳告,說是恩師在疫區,請至聖先師庇佑,接著……接著……他就進了疫區……”

  “什麼!”楊同知臉色一變,下意識地豁然而起。

  進了疫區,陳凱之固然是死定了,這天瘟厲害無比,何況一旦封鎖,那裡就是死地,即便沒有染上天瘟,裡頭的存糧也是不夠,所謂天災之後,勢必會導致人禍,官府是不可能因為你沒有染病,就放你出來的,因為誰也不能確保絕對的安全,可是陳凱之送死倒也罷了,卻先去了文廟祭拜,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楊同知冷冷地道:“這個賊囚,想做什麼?”

  這文吏道:“學生……學生也不知,只不過……據聞浦口縣那邊,已經撤銷了大人的文榜。”

  楊同知猛地打了個激靈。

  文榜是昨日下發各縣張貼的,無非是指斥陳凱之乃是一切禍亂的根源,通緝捉拿逆犯陳凱之。陳凱之這邊告了孔廟,轉過身,就進去了疫區,浦口縣距離金陵不遠,就在城外,屬於郊縣,這縣令和自己的關係不好不壞,可是聽到這風吹草動,立即撤下文榜,意思就再明白不過了。

  因為尊師重道!

  為官的人,即便是禮敬神佛,對老天爺有敬畏的心理,可是終究,每一個人都以衍聖公的門生而自詡,對於所有讀書出身的官員們來說,尊師重道是至高的美德。

  現在你楊同知說陳凱之做了什麼事,觸怒了上天。可是一個奮不顧身走進疫區去救師的人,一個具有如此品德的人,會傷天害理,這……說的過去嗎?

  浦口縣的動作很快,顯然不只是因為這位縣令大人對陳凱之產生了敬意,多半也是有其政治的考量,畢竟他們是儒生,儒生敬鬼神而遠之,雖然尊敬上天,但是卻不必過於理睬,那位浦口縣令本就是大儒,出身自經義傳家的詩書之家,絕不會做什麼辱沒門楣的事。

  想明白了裡面的關節,楊同知頓然暴怒,厲聲道:“姓張的,竟如此率性而為!”

  鄭縣令深看了楊同知一眼,心裡也忍不住佩服起陳凱之,陳凱之這傢伙,簡直就是用生命在和這楊同知對著幹啊。

  鄭縣令的臉上一正,好整以暇地道:“大人,浦口縣令並沒有錯。”

  楊同知瞪了他一眼:“怎麼,你有什麼高見?”

  鄭縣令心平氣和地道:“天地君親師,尊師者,無不至孝,至孝者,無不忠君,忠君者,無不敬畏天地。陳凱之尊師貴道,這是大德,大德之人,怎麼可能會觸怒上天呢?大人,請恕下官無禮,這便告辭,回到衙裡之後,立即撤除榜文,也免使到時群議洶洶,士林清議沸騰,才改弦更張嗎?到了那時,已是遲了。”

  楊同知不禁錯愕地看了鄭縣令一眼,但更令他心裡深感意外的是,那陳凱之臨死之前,竟玩出了這麼一手。

  下一刻,他冷冷一笑道:“鄭縣令,你以為這件事是老夫一人的主意嗎?”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這是在告訴鄭縣令,這件事沒有這樣簡單。

  鄭縣令卻依舊面不改色,抬頭迎上楊同知那陰冷的眼眸道:“下官宦海沉浮,有些事怎麼會看不透呢?這件事的背後,的確遠沒有這樣簡單,可是陳凱之不進入疫區倒也罷了,他本可以逃之夭夭,卻為了恩師步入死地,如此大德,此等勇氣,實令下官佩服不已,下官既然明知道有些事錯了,若是此時,下官還一意孤行,如何對得起良心?”

  “良心?”楊同知氣極反笑:“你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在任上貪墨了多少錢財,你也配談良心?”

  鄭縣令沉默了,他似乎在權衡什麼,最後他正色道:“下官或許不是一個好官,但是下官還是有一些些的良心,雖然不多,卻也足夠提醒下官要做一件正確的事。下官在此拜別,大人,請恕下官先行告辭。”

  楊同知看著鄭縣令遠去的背影,心裡震怒,同時在他心裡生出了一絲不妙的念頭。

  他原以為一直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沒想到,頃刻之間,金陵的輿論和人心居然翻轉。

  “好,很好,那麼就看這金陵是誰做主。”他低聲喃喃念著,隨即道:“來人,傳本官的命令,下一份公文給金陵神策衛,因災情緊急,請該衛指揮急調兵馬,固守疫區週邊,一隻蒼蠅都不許飛出來!”

  頓了一下,才又道:“陳凱之啊陳凱之,你這是死到臨頭,還想背後捅本官一刀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5 10:36 AM

第八十三章:噩耗

  一封封奏疏,火速送至了洛陽。

  洛陽已是滿朝震動,十五年前,那一場橫行江南的天瘟,實在給了太多人深刻的記憶了。

  但凡是朝中的老臣,都曾經歷過從南方報來的一份份觸目驚心的數字,而這裡頭每一個數字的背後,更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而在當時,所引發的朝野震動,也足以讓人記憶猶新,災難所帶來的人心惶惶,還有那無數的流言蜚語,最終,先帝所採取的措施,便是罷黜無數的官員,抄沒無數的官紳,借此,來平息民憤。

  每一個人都能意識到,當初那場巨大的震盪,將會在現在再一次重現,只是最終誰會做這替罪羊,這一次的傷亡又會到何等恐怖的數目,卻是未知。

  而眼下,每一個人能做的,就是盡力做好防災的準備,雖然金陵那裡,上陳的奏疏中聲稱已經隔離了患者,可是誰都清楚,天瘟最可怕之處就在於,它是無孔不入的,上至朝廷,下至官府,根本就沒有任何防範的措施。

  在洛陽宮的承德殿裡,已經連續舉行了十幾次朝議,為的還是這一次的瘟疫之事。

  今日……照例,朝議進行。

  繈褓中的天子,此刻被宦官小心翼翼地抱著在金殿的一側,而太后娘娘,此時也被驚動了,在這裡已設了珠簾,坐在珠簾之後。

  金陵給她帶來了亦喜亦憂的兩個消息。

  她唯一的兒子,陳無極終於有了下落了,張敬選俊回來,如實相告,這確實給了太后一個極大的驚喜。

  從出身到身上的三顆痣,無一不與自己的兒子一模一樣。

  可是……一場席捲金陵的天瘟,卻又令太后憂心忡忡起來。

  張敬弓著身,站在太后的身側,面上掛著微笑,只是這微笑的背後,似乎透著某種隱憂。

  他瞥了一眼太后,太后靠在椅上,後頭枕了軟墊子,用手輕撐著面頰,似在假寐,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直到外頭百官高呼萬歲之後,太后的眼眸猛地一張,似乎穿過了珠簾,看到了百官朝拜的景象。

  張敬便扯著嗓子道:“太后有旨,都平身吧。”

  太后依舊紋絲不動,外間則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過了半響,終於有人道:“陛下,臣欽天監監正曾玉有事要奏。”

  陛下尚在繈褓,自然無法回應他。

  太后只給張敬使了個眼色,張敬隔著珠簾道:“有事早奏。”

  這曾玉顯然是老邁,說話一喘一喘的:“近日,金陵大災,臣夜觀天象,見白虹貫日星兆,暈者,攻也,日暈的出現和陰陽交和有關,陰陽相協,則萬事俱順,而陰陽顛倒,乃陰氣攻純陽之故也。所謂暈不時見,女謁亂公,此……”

  太后猛地鳳目張大,那鳳目,愈發的幽深不可見底。

  “住口!”張敬也是嚇了一跳,陰陽顛倒,這預示著什麼,當今雖有天子,可是天子年幼,朝政幾乎出自太后,這曾玉好大的膽子,借著這一場金陵的瘟疫,居然敢說是上天警示,是因為陰盛陽衰,豈不是暗示,這是太后主政的緣故嗎?

  那曾玉聽罷,忙歎口氣道:“臣死罪,死罪。”

  太后卻是朝怒氣衝衝的張敬使了個眼色,而後嫣然笑了起來,她徐徐自座上起身,側立兩旁的女官會意,躡手躡腳地卷起了珠簾。

  太后一身鳳裝,徐徐踱步而出,便見這滿朝文武,一個個都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太后風淡雲輕地道:“陰盛陽衰,才惹來這場災禍的,是嗎?”

  曾玉嚇得魂不附體:“臣不過是以天象而論……”

  太后卻壓根不理會一個小小的欽天監的監正,美目似是會傳情一般,含著笑意一閃,定格在了百官之首的一人身上:“趙王殿下以為呢?”

  趙王已是年過三旬,相貌堂堂,身段修長挺拔,一身蟒衣,玉帶束腰,顯得器宇軒昂。

  趙王只淡淡道:“娘娘,臣弟不懂天象。”

  太后只是笑了笑:“是呢,曾卿家方才是內行,這種話,當然要借著曾卿家之口才能說。”

  百官都噤若寒蟬,一言不敢發。

  趙王沉默了一下,才又道:“不過臣聽說,金陵那兒有奏,說是有一個叫陳凱之的生員胡言亂語,以鬼神之說,牽強附會,以至上天降下警示,才釀成今日這樣的災禍,金陵同知楊校已經下令捉拿那陳凱之,誰料到此生員膽大包天,竟是逃之夭夭,進了疫區……”

  聽到這裡,太后的嬌軀已微微一顫。

  陳凱之這個名字,太后已是化作了灰燼,她也記得了。

  只是她萬萬想不到,他竟……進入了疫區。

  那天瘟的可怕,太后豈會不知?

  趙王一面說,一面看著太后的臉色。

  太后卻很快恢復了平靜,只是輕描淡寫地道;“噢,還有呢?”

  “沒有了。”趙王的眼底不禁露出了失望,他很希望這個嫂子勃然大怒,因為陳凱之的鬼神之說,正是洛神,現在在這裡提出,動搖的正是這皇嫂的名分。

  “哀家……知道了……”太后只輕輕地應道。

  就仿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太后只嫣然一笑,便又徐步回到了珠簾之後。

  張敬便扯著嗓子道:“議事吧。”

  朝議繼續在進行,已有人開始振振有詞地抨擊楊同知了,自然,也有人反唇相譏。

  這朝堂上,歷來都是鬧哄哄的,回到了珠簾之後的太后,俏臉卻是瞬間陰沉了下來,她不露聲色地靜聽,直到朝議結束,百官告退。

  在這終於變得安靜下來的宮殿裡,太后抬眸,冰冷冷地道:“張敬留下,其餘人……都退下去吧。”

  宮娥和女官們隨之行禮,告退而出。

  這裡,便只剩下了太后和張敬。

  張敬立即拜倒,惶恐不安地道:“奴才萬死,奴才……早就該將殿下帶回京師來的,若是如此,何至於……”

  太后像是一下子變得疲倦不堪起來,閉上了眼,深吸一口氣,而兩行清淚,直到這時候,才自眼角流淌下來。

  她的聲音少了方才的淡然,帶著極少在外人跟前顯露的憂傷道:“這是噩耗啊,完了,一切都結束了,那是哀家唯一的孩子啊,找了十三年,十三年啊,這十三年來,哀家無一日不是在日思夜想,哪裡想到,剛剛才有了喜訊,最終……得來的卻是如此噩耗。”

  方才還不怒自威的臉龐,此刻已是淚珠滿臉,令這個高高在上的女子,一下子多了幾分柔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5 10:39 AM

第八十四章:救命

  張敬在宮多年,自是早就練就了一顆玲瓏之心。

  聽了太后的話,便明白了,太后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娘娘方才為何不借此機會震怒?”張敬心裡稍安一些,小心翼翼地繼續道:“那金陵同知,真是該千刀萬剮。”

  太后的眼淚如梨花雨下,卻只是哽咽,沒有肆意地放聲大哭,她的指尖,已是掐入了手心,殷紅的鮮血,自手心流淌了出來,她嬌軀不禁打了個寒蟬:“因為哀家不能,這一切……顯然都是有預謀的,從金陵同知借著洛神賦做文章,再到欽天監,說什麼陰陽顛倒,呵……哀家難道會不知道有些人在打什麼主意嗎?這些人已經等得開始不耐煩了,他們巴不得哀家勃然大怒才好,哀家……怎麼會讓他們得逞。”

  她眯起眼睛來,又道:“這個時候,哀家要做的,是該冷靜,定要冷靜,天塌下來,哀家也要比他們更加坐得住。你還沒聽明白嗎?這件事是誰報來的?是趙王。一切的奏疏,本來應當通過內閣,轉通政司傳遞入宮的,可是為何趙王會先得到消息?”

  說到這裡,太后的眼眸猛地一張,這眼眸突然銳利的如一把尖刀,她的目中雖然帶淚,可是深邃的眸底深處卻暗藏著無數複雜的情緒,她不屑于顧地冷冷一笑道:“這說明消息走漏了,是在內閣走漏的,內閣乃是中樞,在裡頭辦公的大臣,無一不是我大陳朝的棟樑,能查閱金陵奏報的人,更是鳳毛麟角,那麼……這其中是誰敢冒這樣大的風險,給趙王傳遞消息呢?”

  太后的眼睛落在了張敬身上:“他……這是在向哀家示威,讓哀家看看他的厲害,他在告訴哀家,這朝野內外,有多少‘他’的人,他能把手伸到金陵,伸到內閣,那麼……還有多少地方,乃至於衛戍宮中的羽林衛,他又伸了多少呢?”

  張敬打了個寒顫,不禁擔憂起來:“那麼太后……”

  太后搖搖頭,道:“這一場災難,讓他們膽子大了起來,天瘟……天瘟……問題就在這天瘟上頭,一旦天瘟肆虐,死傷不計其數,到了那時候,天下臣民,無不抱怨,現在哀家聽政,這些怨氣自然都將直指哀家。”

  “哀家……現在要忍,要伺機而動,不能急,決不能急,只是……”她抬眸,她太清楚有些人想借著這場天瘟,想要動搖她的根基,打擊她的合法性,她努力地使自己冷靜,突然又苦笑:“可是……忍了又能怎麼樣呢?哀家的無極……已是絕無倖免了……絕無倖免了啊。”

  她突然吃吃地笑了,笑中帶著絕望:“哀家的兒子,哀家等了他十三年,這十三年來,每一個夜晚,哀家都夢見他,可是……他終究……又沒有了,自此之後,真正的是天人相隔了,哀家……也沒有什麼指望了。”

  只是,說完了這些,她的臉上突然地露出了殘忍之色:“哈……哀家之所以忍,是因為……哀家要剷除掉這些害死了哀家兒子的人,哀家絕不會讓他們好好地活著,他們,一個……都不留,再等等吧,哀家已經不怕等了。張敬,你立即派人去金陵一趟了,固然無極……現在生死未蔔,哀家……雖已不抱任何期望,可是……”她抬眸,鄭重其事地看著張敬:“哀家希望,他還活著。”

  張敬心裡一沉,他很清楚,皇子殿下其實是必死無疑的了,卻還是乖乖地拜倒,叩首道:“奴婢遵旨。”

  太后揮手,張敬才徐步悄然地告退而出。

  女官和宮娥們躡手躡腳地入內,此時太后早已收斂了淚,眼裡雖還留了一團朦朧,如煙似幻,卻難以讓人想像,現在這麼笑容可掬的娘娘,方才經歷了何等的錐心之痛。

  太后雙目似是含情,左右四顧:“夏日炎炎,金陵的災情,也不免令人焦躁。聽說……暢春園的蘭花俱都盛開了?”

  女官回稟道:“是。”

  太后便伸出手,忙有女官架起了手,太后的柔荑輕輕搭在她的臂上,一如既往的雍容華貴,她輕啟朱唇:“走,去賞一賞吧。”

  …………

  一炷香之後,一個小宦官疾步到了一處偏殿,偏殿幽森,細細而看,只見那陰影下,盤膝坐著一個人影。

  小宦官拜倒在地,戰戰兢兢地道:“娘娘去暢春園賞花了。”

  人影僵硬著不動,宛如磐石。

  良久,這人才輕歎了口氣:“知道了,退下吧。”

  偏殿的門又重新緊閉起來,只留下這偏殿中一盞油燈,盤膝而坐的人依舊還在陰影下,看不到表情,只聽到他那低沉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宮殿裡低聲呢喃:“她還有心思賞花,莫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到了今日……她還有什麼底牌?不,不對勁,越來越不對勁了。”

  …………

  此時,在金陵的那縣學裡已是荒廢下來。

  疫區之中,到處是無人過問的屍首,還有那不知從哪裡鑽出的野狗,一陣破敗。

  方先生是略通醫術的,所以他能很清晰地說出自己的症狀。

  陳凱之認真細聽,一一記下。

  大抵,他對這所謂的天瘟,心裡已有一些數了。

  當初陳凱之在黑叔叔那裡,遭遇過許多傳染病,如流行感冒,如瘧疾,這些在後世的小病,放到了這個時代,可能就足以致命了。

  從方先生的敘述中,陳凱之大致能判斷出,這理應是一種類似於登革熱的病症。

  所有人都以為,所謂的瘟疫,完全是依靠人與人的接觸傳染,可事實上,這登革熱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它是通過蚊子來傳染的。蚊子無孔不入,其實登革熱的致死率理論上並不高,可是傳染率卻是驚人,而且無孔不入,這就極容易引發恐慌。

  而一旦恐慌蔓延,幾乎所有的病患,根本就無法得到有效的救治,甚至直接被遺棄,許多人何止是病死,因為大面積的營養不良,以及各種恐慌帶來的後果,反而使死亡直線上升。

  陳凱之坐在方先生的榻前,心裡思索著,忍不住道:“敢問恩師,十五年前,是不是也在這個時節發的疫情?七月,還是八月?”

  方先生一副病入膏盲之狀,氣若遊絲,還是勉力地張口道;“是七月半。”

  陳凱之心裡暗想,這就沒有錯了,果然是登革熱,登革熱只在七八月份流行,等到天氣轉涼,立即銷聲匿跡,可即便如此,這種無孔不入的疫情,所造成的隱患和傷亡,也足夠恐怖,即便是在上一世,莫說是黑叔叔,便是基礎較為完善的臺灣地區,一個登革熱,亦能造成數十人的死亡,何況是這個時代?

  眼下要預防這疫病,首要的是防疫,所謂防疫,便是除蚊;否則就算這裡隔離了,用不了多久,整個金陵,乃至於半個江南,亦可能造成巨大的災禍。這其次,便是下藥了,陳凱之看著處在高熱的恩師一眼,心裡知道,恩師是自己第一個救治的物件。

  陳凱之想了想,便長身而起,冷不防撞到了身後的吾才師叔。

  原來吾才師叔一直站在身後,仔細一看,滿臉膽戰心驚的樣子。

  陳凱之便道:“這裡有藥沒有?”

  “沒……沒有的。”吾才師叔忙搖頭。

  陳凱之卻看出了他的心虛,便板著臉厲聲道:“這是救恩師的命!”

  吾才師叔才訕訕道:“我偷偷備了一些,有備無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5 10:40 AM

第八十五章:救人就是救己

  其實這種疫情,人為的被渲染大了,與其說是瘟疫,其中只怕還夾雜著不少人禍,就比如官府根本不知這所謂的天瘟是依靠蚊子傳染,下懿旨的進行隔離,哪裡出現了病患,立即隔離幾條街巷。

  這樣一來,隔離區裡的人,便免不了人心惶惶,物資又不充足,一旦染病,莫說救治,尋常人都不敢挨近,怕是連口水都沒得喝,能救活的,就這樣被拖死,本不該染病的,偏偏在這種環境之下非要被感染不可,感染的人數越多,恐慌越大,恐慌越大,死傷癒多。

  “這就是古代啊。”陳凱之心裡搖頭,恩師顯然已經出現了登革熱急診的症狀,已經不能再拖了。

  陳凱之一臉正色地對吾才師叔道:“趕緊去取藥,我知道一個方子,這些藥都要配齊。”

  吾才師叔不禁道:“凱之啊,你懂醫術?”

  陳凱之知道,這位師叔其實是在質疑他。

  這個時候,必須得讓人信服不可:“師叔,我昨夜做了一個夢,可以救恩師的,你信不信?”

  “啊……”吾才師叔微微一愣。

  這便叫對症下藥,陳凱之若說自己懂醫術,吾才師叔也未必肯折服,因為懂醫術的人多了,這時代,但凡是讀書人,都略懂一些醫術的。

  可若是托夢就不同了,這是神跡啊,師叔這種貨色,多半就信這個。

  “嗯?”吾才師叔似乎有點明白陳凱之話裡的意思了,狐疑地看他。

  陳凱之面不紅心不跳,這便是混社會的本能,說瞎話首先就得連自己都信,假的說的必須跟真的似的,他正色道:“夜裡,我夢見了至聖先師,說是不忍江南赤地千里,賜我一個良方,教我救治百姓,眼下先救恩師,不要囉嗦,耽誤不得了。”

  吾才師叔當然不敢全信,可現在他也在疫區,這幾日一直在惶恐不安中度過,陳凱之的話,不啻對他來說是救命稻草。

  只遲疑了一下,他便忙道:“你開方子,我抓藥。”

  陳凱之沒有怠慢,直接就地鋪了紙張,寫下了藥方,這些藥方他依稀記得一些,不過是上一輩子窮極無聊看過的,都是中藥,他記憶力極好,有過目不忘之能,自然早就牢記在心。

  寫好了藥方,方才道:“你速去安方煎藥,我預備熱水,噢,拿毛巾來。”

  得了登革熱的人,必須降溫散熱,還需通風。

  而恰恰,因為是傳染病,所以導致這個時代,對於這種病症,卻多是採取隔離處理,病患被捂在密不通風的房裡,這反而加重了病情,使死亡率直線飆升。

  陳凱之顯得很篤定的樣子,使吾才師叔不得不信服。

  陳凱之已不理他了,火速去將門窗統統打開,接著去打了井水,拿了巾布浸濕,敷在恩師額上,同時燒了開水,等涼透了,再給恩師服下,至於被褥之類,統統掀開,便連恩師的裡衣,陳凱之起先還有些猶豫,可細細一想,這也算是自己的半個父親,索性直接將他衣衫脫下來,方先生還留著一些清醒的意識,禁不住道:“你……你要做什麼?”

  陳凱之突然有一種成就感,哈,哥們也是剝過恩師衣服的人啊。

  雖是這樣一想,其實心裡並不輕鬆,因為陳凱之也不知這個法子有沒有用,不過唯一令陳凱之慶倖的是,這場瘟疫,只是登革熱而已,與其說這場瘟疫是天災,還不如說是人禍,等方師叔煎了藥來,他親自喂恩師服下。

  伺候著恩師睡下,等陳凱之抬起頭來,方才覺得自己疲憊不堪。

  吾才師叔不敢靠近床榻,生怕被感染,反而是陳凱之與他的兄長多有接觸,吾才師叔像看怪物一樣看陳凱之,不禁問道:“如何,還要做什麼?”

  “不用了。”陳凱之搖搖頭,道:“師叔,你得現在放出一點消息去,這疫區的人,也有數百上千吧,告訴他們,就說我在給恩師治病。”

  “這……”方師叔有些不敢,嚅囁道:“你治好兄長就可以了,何苦去惹麻煩?”

  陳凱之拉下臉來,道:“師叔,平時的時候,我都讓著你,因為你是我的長輩,可現在是非常之時,卻不容你任意妄為了。”

  見吾才師叔依舊不為所動,陳凱之便厲聲道:“師叔,救人就是救己!且不說什麼懸壺濟世,也不說什麼心懷萬民,我來問你,就算救治好了恩師,這裡乃是疫區,外頭都是官兵和差役把守,任何人想要走出去,無論是誰,還未踏出一步,便是萬箭穿心,師叔莫非以為,就算沒有染病,或是病情痊癒,就可以走出去嗎?”

  吾才師叔呆了一下,可不得不承認,陳凱之的這番話的確提醒了他,沒錯,自己就沒染病,可是走得了嗎?

  “這個時候,必須團結一心,想要活命還早著呢,你速速去吧,通知十幾家人就知道了,這裡只是幾條街坊,很快就會傳開的。現在……就等恩師這邊的效果了。”

  吾才師叔只得勉強點點頭。

  陳凱之回眸看了方先生一眼,心裡不禁捏了一把汗,如今,全看今夜的了。

  若是能熬過今夜,那麼就能救恩師和這裡許多的人了,同時……自己才有機會——報仇雪恥!

  他是個閑不下來的人,與其坐在這裡翹首以待,倒不如索性找一些事做,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於是讓方先生在此熟睡,自己卻是去書齋裡尋了幾本書來,低聲誦讀。

  方先生的書五花八門,無一不是精品,陳凱之想不到恩師還私藏了這麼多寶貝,起先還心浮氣躁,可是細細去誦讀,便渾然忘我起來。

  不自覺的,便到了夜深,屋裡油燈冉冉,窗外卻是伸手不見五指,陳凱之凝視著窗外,見那皎潔的月兒當空,他猛地想到,中秋佳節似乎快要到了,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自己的故鄉在哪裡呢?

  這裡……就是自己的故鄉吧,陳凱之這才意識到,在此地此時,這裡已經多了形形色色自己關切的人,有些人,已經是割捨不掉的了。

  他旋身回到了案邊,鋪開了一張白紙,提筆蘸墨,在這紙上龍飛鳳舞,片刻功夫,在這敞開的門窗灑落下來的幾片月光和油燈冉冉之下,一行墨蹟未乾的字留在了此:“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當晨光初露的時候,臥在案頭的陳凱之猛地抬眸,他已記不清自己昨夜是什麼時候睡的了,條件反射似的,走向榻前,試著試了試恩師額上的體溫。

  燒退下來了……

  呼吸……似乎也比之均勻了許多。

  呼……

  陳凱之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身子微微顫抖……

  他的確是很激動,因為那方子顯然是有效的!

  恩師得救,這疫區裡的人也就能得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5 10:41 AM

第八十六章:活命

  陳凱之激動得渾身越加顫抖,想到這兩日來的東奔西跑,此刻心裡莫名地一酸,眼眶裡竟有些濕潤。

  恩師……終於痊癒了。

  方先生已經察覺出了異樣,微微地睜開一線眼睛,他顯得有些茫然,看到直直地盯著自己,卻是熱淚盈眶的陳凱之,乾癟的嘴唇嚅囁了一下:“凱之……這……”

  陳凱之呼出一口氣,動容地道:“恩師,痊癒了。”

  “什……什麼……”

  陳凱之道:“這根本不是什麼天瘟,而是人禍,自然,雖然這瘟疫確實是非同小可,可是只有尋到了病根,方才能對症下藥,恩師,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啊……”方先生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面上的疹子顯然少了許多,額上也沒那麼發燙了,就是還覺得有些虛弱,只是垂頭一看自己赤身,頓時臉憋紅了:“胡……胡鬧……簡直就是胡鬧,你……哎……有辱斯文,為師丟人了,丟了人啊。”

  在小輩面前袒胸露乳,方先生覺得無地自容,就如失貞的婦人。

  陳凱之鄭重其事的道:“恩師,不要在乎這些小節,我們還有大事要辦。”

  方先生抖了抖嘴皮子:“斯文喪盡,天崩地裂,嗟乎。”

  陳凱之有時真是煩了這個恩師的性子,跟個老婦女似的,他收了淚,一本正經地道:“恩師,現在還有許多病患需要拯救。”

  方先生這才反應了過來,忙裹了錦被,方才道:“噢,這是大事。”

  陳凱之將事情說了:“現在恩師最緊要的是,活蹦亂跳地出縣學裡走一走,讓這疫區裡的人都看看,這疫病是有救的,只有如此,我們才能下藥。”

  方先生頓時明白了,這叫立木為信,於是忙翻身而起,竟也顧不得了這麼多了:“拿衣帽來,拿衣帽來……快,治病如救火,可緩不得啊。”

  方先生匆匆穿了衣帽,也顧不得身子孱弱了,陳凱之本想攙他,他卻揮手道:“為師孑身一人去,不必你攙扶,你已傳出了消息,說老夫染病了吧?老夫這樣出去,才算給了他們希望,否則戰戰慄栗,弱不經風的樣子出去,誰敢相信這疫病是能治的呢?”

  陳凱之皺眉,恩師大病初愈,現在卻還要爭強好勝,這……是用生命來裝逼啊。

  可話又說回來,對於這個恩師,雖然陳凱之很多時候有些嫌棄,可是對他的高尚品格,卻還是欽佩的,陳凱之朝他深深一禮道:“恩師,有勞了。”

  方先生回眸看他一眼,這目中,有些別有深意。

  這個門生,雖然情商有些低,可是深入疫區,救治自己,惺惺念念著救人,倒是心術正得很,已經很接近他的師兄了。

  他欣慰地點了點頭道:“走了。”

  方先生出去走了一圈,這個效果,比之任何辦法都要有效,緊接著,便由吾才師叔前去熬藥,陳凱之負責燒水,用不了多久,便有許多老弱由人攙扶著來。

  這本是清冷的縣學,頓時熱鬧起來。

  來的人,個個目中帶著希望的光澤,有人到了陳凱之面前,便納頭拜下:“請陳生員施救……活命之恩……”

  陳凱之反顯得有些局促了,平時和人撕逼習慣了,讓他接受感謝,反而有些不習慣,可還不等陳凱之開口,吾才師叔便義正言辭地站出來,別紅著臉道:“治病救人,乃是應有之義,凱之是我兄長的門生,是我的師侄,我與師兄言傳身教,一直就教誨他,君子懸壺濟世,乃應有之義也,我輩讀書人,莫說是扶危解困,便是為了治病救人,捨身喂狼,亦是理所應當,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矣。哎呀,老人家,不要如此,快快請起,我叫方正乾,有我在,我向大家保證,凱之一定會悉心給大家救治的。”

  臥槽……搶我臺詞!

  陳凱之偷偷擠眉弄眼,卻還是沒有拆他的台,只是道:“師叔,快去煎藥,我探問一下病情。”

  吾才師叔意猶未盡,咂了咂嘴,凜然正氣地道:“這是當然,煎藥是辛苦一些,可是這樣辛苦的事,師叔自然該身體力行,凱之,你好好待客,知道嗎?不要偷懶。”

  似乎有些怕陳凱之‘胡說’,他話一落下,便腳底抹油,溜了。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救人,陳凱之再不多想,認真地開始探病。

  …………

  雖是進行了隔離,可是如陳凱之所猜測的一樣,這天瘟,乃是靠蚊蟲傳播,因此所謂的隔離,很快成了笑話,不久之後,官軍之中發現了幾例疫情,緊接著,玄武縣亦發生了幾例疫情。

  恐懼已經開始蔓延了,此時金陵內外,已是人心惶惶,如十五年前一樣,依舊還是官府使用了一切的方法,終究還是沒有擋住疫病的迸發。

  而真正恐怖的就在於,誰也不清楚,到了明日,又會增加多少感染者,可能是十人,可能是一百,可能是一千,甚至是上萬,更恐怖之處在於,誰也不能保證,明日不是自己發疹,緊接著出現病症,又或是自己的家人。

  整個同知廳,已是焦頭爛額,各縣的縣令,不得不又重新召集起來,楊同知當著諸縣令的面,臉色陰沉,這件事實在太嚴重了,嚴重到他雖然得到了上頭某些人的庇護,一開始心裡能稍安一些,現在卻又開始提心吊膽了。

  他眼中充血,扶著案牘,厲聲質問:“鄭縣令,為何玄武縣亦是爆發了疫情,竟然有數十人之多?”

  鄭縣令沉默地坐在位上,他已有一宿不曾睡,此時他實在沒有心思和楊同知爭吵,良久,他才道:“十五年前,江南各府縣,為了應對天瘟,也曾築起籬笆牆,想要禁絕與患者的接觸,可後來如何,後來還不是席捲江南,無一倖免?當時早就有人有過定論,說是劃出疫區,隔離患者,根本無法阻止其蔓延,這一次天瘟又至,江寧縣設了疫區,本也無可厚非,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可這一次,又一次得了印證,大人,眼下當務之急,想再設其他法子,賑災防疫才是。”

  楊同知陰沉著臉掃視四周,見其他諸人俱都暗暗點頭,顯然也認為此時斥責沒有意義。

  楊同知便冷聲道:“這樣說來,鄭大人是已有了賑災防疫之法了嗎?”

  “死馬當活馬醫,防疫,終究是大夫們的事,玄武縣已經召集了縣內的醫者,繼續在想法子。至於賑濟,便是官府的事了。除此之外,下官以為,既然這疫情防不勝防,那麼江寧縣的疫區,還是撤了吧,這麼多差役和官兵在那裡嚴防死守,不但徒費人力,也是於事無補。”

  楊同知心裡已升騰起滔天怒火,那陳凱之之前被這滑頭的鄭縣令給放了,如今陳凱之就在疫區,這鄭縣令竟還想著放人?

  他森然一笑道:“不可以。”

  鄭縣令似乎早料到楊同知會否決,卻還是道:“這是何故?”

  “因為誰也擔不起這個干係,莫非鄭大人可以拍著胸脯保證,若是撤了人馬,疫情不會更糟嗎?”他挺起胸膛,嚴詞厲色道:“鄭大人倘若敢拍胸脯保證,本官還擔不起這個干係呢,這千斤重擔,如今俱都壓在本官身上,本官怎麼豈容任何閃失。”

  鄭縣令頓時默然。

  楊同知這時故作地露出一些輕鬆之態,哂然道:“更何況那疫區就算撤了,裡頭的人,只怕也死得差不多了,撤與不撤,都是要死的,鄭大人,怎麼就這麼上心了?莫非那兒,可有鄭大人的故舊嗎?”

  “我……”鄭縣令一時語塞。

  楊同知轉而鐵青著臉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眼下我等身負何其緊要的干係,這可是數十萬軍民百姓,到了這個時候,你竟只念著自己的故舊,這要讓軍民百姓們得知了,該怎樣的寒心?我等現在是要救萬民,是要力挽狂瀾於既倒,區區數百染了疫病的人何足掛齒,為政一方,最切忌的是不可因私廢公!”

  正說著,卻有人倉皇進來道:“大人,大人……疫區傳來了消息,說是……說是陳生員得了救治之法,如今大多數患者都已痊癒,他們還說……還說……眼下金陵肯定已經開始出現疫情,說要出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5 10:42 AM

第八十七章:心狠手辣

  這個突然而來的消息,顯然實在太過出乎大家的意料了,一下子的,整個大堂裡鴉雀無聲起來。

  陳凱之有救治之法?

  這……怎麼可能?

  不,絕不可能的,想當初這天瘟,造成了多麼大的傷害,那麼多名滿天下的名醫尚且找不到辦法,他一個陳凱之,何德何能?

  大家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覺得可笑。

  楊同知起先是心裡咯噔一下,他以為陳凱之進了疫區是必死的,可現在又聽到陳凱之的消息,令他心底深處的不安不禁又濃了幾分。

  那傢伙可是先去拜了文廟方才進的疫區,現在頗得人心,若是他能安然無恙的出來,這……豈不是……

  可是很快,他就氣定神閑下來,不可能!這絕對是天方夜譚。

  他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可笑,老夫早知這個小子包藏禍心,諸公,這便是明證啊,天瘟若是能有辦法救治,何須這個小子來,難道我大陳沒有御醫嗎?我金陵沒有名醫嗎?老夫明白了,他這是從疫區出不來,便不顧金陵軍民的死活,詐稱自己有了救治之法,想借此機會,逃離疫區,呵……呵呵……此人真是好城府,好算計。”

  楊同知話音落下,各縣縣令們也不由暗暗點頭了,讓他們相信渺小的陳凱之有這治病的能力,他們更相信這是騙局。

  楊同知厲聲道:“傳本官的命令,給本官嚴防死守,本官早說了,一隻蒼蠅都不得自疫區出來,若是有人敢冒險,越過雷池一步,立殺無赦,給本官再增派數十個神弓手,隨時候命。”

  楊同知似乎還不解恨,眼角的餘光瞥了鄭縣令一眼,道:“不,這事關係重大,和這防疫息息相關,我看那些染了疫病的刁民,絕不會肯輕易甘休,本官要去那兒一趟,在親自在那督陣,本官倒要看看,這些小賊,可有膽闖關。”

  楊同知雷厲風行,下令各縣繼續防疫,自己則親自帶著人火速到了疫區的週邊。

  這些日子,他無一日不是焦慮的,其中這陳凱之,更是讓他憂心忡忡,因為他很清楚,陳凱之是‘觸怒上天’的人,自己給他戴了這頂帽子,這個人就絕對要死,若是此人當真能在疫區活下來,將來遲早會是一個隱患。

  那就借此機會,殺了他。

  楊同知打定了主意,早有官軍中一個校尉前來迎接楊同知,楊同知如沐春風地道:“辛苦了諸位將士。”

  緊接著,他登上一處樓宇,自上俯瞰疫區,便見疫區週邊,似乎有人朝著這邊高喊什麼。

  楊同知回頭,含笑道:“那人是誰,想做什麼?”

  校尉道:“大人,那人自稱是縣學裡的博士,被隔在疫區,如今幸得陳凱之相救,方才……”

  “他是說陳凱之能治好這天瘟嗎?”楊同知失笑道。

  校尉作禮道:“是這樣說的,此人一直都在這裡喋喋不休。”

  楊同知眼皮子垂下,接著道:“人之將死,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不肯放過,能治好天瘟,呵……”

  猛地,楊同知扶住了樓裡的闌幹,眼眸飛快一張,道:“傳令,命神弓手,射殺此人。”

  “這……”校尉踟躕了:“卑下接到的命令是,一隻蒼蠅不得飛出來,可是……此人並未跨越雷池。”

  楊同知冷漠地道:“妖言惑眾,死不足惜,殺!”

  校尉踟躕片刻,終究是命了人來,一個神弓手就位,手持牛筋長弓,片刻之後,飛箭離了弓弦,只在下一刻,那在禁區內的博士驟然射倒。

  楊同知將目光瞥到了一旁,背著手,對此視而不見:“再有人敢靠近,也照此例,如今災情緊急,確實不該繼續耗下去了,預備稻草和火油吧,這裡是瘟疫之源,舍這數百人,金陵的軍民百姓就多添一些活下去的希望,今夜預備引火,將這裡燒個乾淨。”

  楊同知說罷,面上帶著詭異的笑,他的眼裡,仿彿已經開始倒映著熊熊火焰,像是下一刻,便可將這一切令自己所厭惡的東西付之一炬。

  …………

  縣學裡已經炸了鍋。

  有人踉踉蹌蹌地走進來,慌亂地道:“不妙了,秦博士被官軍射殺了。”

  陳凱之將縣學當做了臨時的醫館,如今他在災民之中,已到了一呼百應的地步,陳生員已經成為活命的希望,尤其是陳凱之下了藥之後,次日便藥到病除,治好的人,十之七八,這活命之恩,哪個心裡不存感激?

  秦博士是陳凱之叫去的,他大致預料到金陵內外,疫情肯定已經開始蔓延了,現在這裡已經找到了救治的方法,自己還是及早出去為好。

  可是秦博士的噩耗傳來後,陳凱之一下子從方才的飄飄然裡,變得震撼起來。

  自己也曾在縣學裡聽過秦博士講課的,這秦博士平時是個不苟言笑之人,可是對待自己還算不錯,現在想到不久之前,還和自己說話的人,如今卻已成了冰冷的屍首,陳凱之不禁打了個寒顫。

  陳凱之不是畏懼,而是憤怒。

  “官兵為何射殺?不是早就交代了,讓秦博士不要越過禁區嗎?”

  “秦博士沒有越過禁區。”

  事有反常即為妖,直到這時,猶如一盆冰水直接灌頂,陳凱之徹底地清醒和冷靜下來。

  這縣學的院子裡,已經開始嘈雜起來,方先生和秦博士也是相熟的,此刻氣得跺腳,這些方才還沉浸在喜悅中的災民,現在也變得惶恐起來,交頭接耳。

  那見人就高談闊論的吾才師叔,倒是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陳凱之閉上眼睛,他能體會到其他人的恐懼還有憤怒。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摻雜這樣的情緒,大風大浪,他都曾見識過,要活,就必須冷靜。

  官兵會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嗎?理應不會,秦博士乃是讀書人,只要他不越雷池,官兵何必觸這個黴頭?

  理論上來說,只要疫區的人宣稱這瘟疫可以救治,就算不信,如今天瘟理應已經開始蔓延開來,也會有人想要試一試,畢竟,想要檢驗結果不需要花費太多的精力。

  可是……對方卻是想讓疫區中的人死。

  是誰……如此想要疫區中的人殺之而後快呢?

  陳凱之眼簾一抬,心裡似乎已經有了主意。

  又在這時,有人匆匆而來:“官軍……官軍在疫區外搬運稻草和火油,不妙了,不妙了,他們……他們這是想要將我們都燒死啊。”

  整個縣衙裡又驟然沸騰了,有人破口大駡,有人憂心忡忡,有人滔滔大哭。

  殺人滅口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6 11:18 AM

第八十八章:滔天大罪

  陳凱之的心裡湧現出滔天的怒火,卻在這時冷靜地道:“靜一靜!”

  沸騰的聲音總算稍稍削弱了一些。

  陳凱之道:“事已至此,再怎樣痛駡也沒有用,官軍在堆砌火油和乾柴,尚需一些時間,我們必須出去,若出不去,那就是死了。”

  “對。”吾才師叔戰戰兢兢地道:“不可以死,我……我們沖出去。”

  卻有人道:“沖出去?外頭到處都是官軍,上百張大弓蓄勢待發,只怕還沒有走出去,便統統被射死了。”

  這……是實話。

  吾才師叔其實已經驚得渾身顫抖,臉色發白起來,他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陳凱之的身邊,陳凱之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還是道:“吾才師叔說的一點也沒有錯,我們必須沖出去,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通知各家各戶,先將人集中起來,刻不容緩,諸位叔伯,諸位兄台和嫂嫂,請儘快吧。”

  陳凱之說罷,朝他們作揖。

  他面上平和,總算讓人懸著的心,放鬆了一些。

  陳凱之知道,這個時候必須得有一個人站出來,給這些驚慌失措的人一點信心。

  現在……他們已經陷入了死地,陳凱之已經沒有任何選擇了。

  總算是陳凱之治病救人時積攢了一些威信,很快各家各戶扶老攜幼都集結起來。

  看著這些老弱病殘,陳凱之四顧苦笑,他很清楚,指望這些人沖出去,絕無可能,不過是浪費一些官兵的箭矢而已。

  若是自己會功夫就好了,指不定還能單槍匹馬的沖出去尋求生機,可惜他只是一個文弱書生。

  從許多人的眼裡,陳凱之也看出了擔憂。

  陳凱之卻沒有心思再多想,他厲聲道:“將那門板拆下。”

  這是縣學的大門,門的扇面不小,眾人顯得遲疑起來,有人不禁道:“難道拿這門板擋箭矢嗎?”

  眾人都是狐疑的態度,更多人的眼裡只剩下了絕望。

  擋住了箭矢,然後呢……

  即便擋住了箭矢,可是沖出了禁區,還是死,那麼,又有什麼意義?

  卻還是有幾個青壯去卸下了一扇門來,陳凱之才又道:“來,取筆墨來,對了,墨用朱砂。”

  待筆墨取來,陳凱之拿著大筆開始揮毫,片刻功夫,便在這門板上寫了殷紅的幾個大字,緊接著,他直起腰大聲道:“出發!”

  一說出發,無數目光複雜的人不禁動了,這時代識字率並不高,鮮有什麼讀書人,可是方先生和吾才師叔看到了門板上的字,卻不禁色變。

  陳凱之對此並不在乎,他知道,自己必須活著走出去,帶著自己的恩師,這些街坊,這是救人,也是救自己。

  浩浩蕩蕩的人徐徐走上了街道,青壯們將門板豎起,可是絕大多數人卻是畏畏縮縮的。

  陳凱之則是闊步向前,有他領頭,眾人膽子大了一些,也蜂擁相隨。

  那雷池已越來越近,遠處,官兵的面容已經清晰可見。

  顯然那在屋脊塔樓上的神弓手們見到了異常,紛紛引弓搭箭,個個如臨大敵,只等校尉一聲號令。

  楊同知遠遠看到這浩浩蕩蕩的隊伍,先是錯愕,旋即冷笑,低聲道:“這是找死。”

  他將那校尉喚來:“做好準備,絕不准一人走出疫區,走出一步,殺無赦……”

  他已可以看到陳凱之了,面上浮出冷笑,目中也掠過了殺機。

  這個小子,果然還活著啊,真是可惜了,讓你多活了幾日。

  不過……你這小子的好運氣只怕要到此為止了!

  校尉聽罷,已是高呼:“預備!”

  刀劍出鞘,長弓滿弦。

  仿彿只要這些災民再多走一步,接下來便是一場殺戮。

  見此情景,災民們又發生了騷動,許多人已經踟躕著不敢前行了。

  陳凱之昂頭挺胸,依舊一步步前行。

  一步……兩步……三步……

  楊同知眯著眼,居高臨下,眼眸聚焦在陳凱之的身上,那眼眸裡,是戲謔的眼神,像貓戲老鼠。

  他心裡轉了一個念頭,可是突然,他看到了陳凱之身後的巨大門板,這門板實在過於顯眼,尤其是那殷紅的大字。

  楊同知方才還得意洋洋得面上帶笑,可是下一刻,他的身子不禁微顫,神色緊繃。

  那幾個大字……

  “太祖高皇帝之靈!”

  門板上,就是這麼幾個字。

  楊同知眼珠子瞪大,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門板,這幾個字……沒有變。

  太祖高皇帝之靈!

  呼……

  他深吸一口氣,禁不住道:“此子,好大的膽子,他……這是謀逆,是造反!來人,來人啊!給我……”

  話說到了這裡,卻突然又戛然而止!

  對方確實是謀逆造反啊,居然膽大妄為到,用門板製造一個太祖高皇帝的靈牌,這大陳的太祖高皇帝,乃是大陳的締造者,是歷代大陳天子的祖宗,可是這陳凱之……這陳凱之……

  他本想喊出殺無赦,可是這三個字,他不敢出口。

  殺……

  怎麼殺?

  陳凱之這傢伙,他是作死啊,是作大死,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可是……自己下令射殺,若是有弓箭不小心射在了門板上呢?

  那麼……陳凱之死了倒也罷了,現在這門板,已經寫上了這太祖高皇帝靈位幾字,無論它是否代表太祖高皇帝,可任何人對它拔刀相向,或是彎弓射箭,那麼……這算不算是大不敬之罪?

  一旦如此,這豈不也是抄家滅族?

  楊同知瞪大著眼睛,腦中已經轉過了無數個念頭,他難以下定這個決心。

  更何況,身邊的校尉似乎也察覺出了異樣,他不可置信的樣子,不等楊同知的命令,立即高吼:“松弦,松弦!將刀劍放下,統統放下,違令者斬!”

  很顯然,就算楊同知下令格殺,校尉也絕不敢冒著這麼大的風險陪著楊同知發瘋了。

  楊同知鐵青著臉,雖有無數不甘,卻最終還是一言不發。

  陳凱之步出了禁區,而官兵們非但不敢拔刀相向,甚至紛紛後退。

  陳凱之進一步,無數的官軍不得不後退一步。

  明明雙方勢同水火,而且近在咫尺,可是卻仿彿陳凱之有了魔力一般。

  其實陳凱之的心裡已經捏了一大把汗,他很清楚,自己這一次實在是在玩火,只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既然身後就是萬丈深淵,那麼……不妨就尋一個活命的機會吧。

  楊同知已經帶著校尉匆匆下了樓來,分開了無數的官軍,楊同知瞪大著眼睛,惡狠狠地看著陳凱之,氣得嘴皮子發抖:“陳凱之,你這是謀逆大罪。”

  他距離陳凱之很近,二人的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眸裡,看到了那瞳孔中的殺意。

  隨即,楊同知獰笑道:“滔天大罪,萬死莫恕!”

  陳凱之很平靜地看他,正色道:“我知道。”

  這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卻令楊同知一呆,因為他所見到的陳凱之太過冷靜了,冷靜的不像話。

  陳凱之不在乎!

  他只管前行,官軍們只能一窩蜂的向後退,楊同知也不得不尾隨著人流後退,顯得狼狽不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7-26 11:20 AM

第八十九章:神跡

  陳凱之的方向就是同知廳,這時候他反而顯得輕鬆起來,等他到了同知廳裡,各縣正準備離開的縣令們,此刻卻又統統被快馬追了回來。

  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整個金陵已經震動,各縣縣令,如何還能袖手旁觀?

  一頂頂的官轎又回到了同知廳門外,有人下了轎子,不由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他們從未見過有人膽大包天如此。

  陳凱之領著人,將這門板直接送進同知廳正堂,楊同知會同幾個武官,以及各縣縣令,也只好隨之入內。

  這門板被陳凱之親自安放在了正大光明的匾額之下,而門板一離開陳凱之的手,幾個武官頓時唰的一下,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鏗鏘一聲,金鐵交鳴聲傳出。

  可是這時候,陳凱之沒有去在意那些帶著殺氣的刀鋒,而是拜下了。

  拜在了門板之下。

  他這一拜,卻像是提醒了所有人,見了太祖高皇帝之靈,你們怎麼能站著呢?

  這便是傳說中的套路,兩世為人,陳凱之太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了,越是這個時候,自己就絕對不能有任何的錯誤,一丁點都不能有。

  自己需要控制住整個場面,說錯了一句話,甚至動作上的缺失,都可能讓自己身首異處。

  “想整死我是嗎?”這一具文質彬彬的軀殼之下,仿彿包裹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野性,這野性的聲音在陳凱之的內心回蕩:“那就來試試看吧。”

  堂中之人,不得不烏壓壓地隨之拜倒,連那幾個準備動手的武官,也不甘願地又將刀劍收回了鞘中,乖乖拜下。

  大堂裡落針可聞,這不起眼的門板,如今仿彿成了神明。

  陳凱之抬起頭來,看著這朱漆大字,緊接著道:“江寧縣生員陳凱之,不辱太祖高皇帝與至聖先師所望……”

  文武官員們雖是跪著,此刻卻都是面面相覷。

  不辱所望?竟還不辱太祖高皇帝和至聖先師所望?

  話說,人家和你有關係嗎?

  可陳凱之說得振振有詞,口裡緊接著道:“天瘟橫行金陵,無數軍民百姓,即將生靈塗炭,太祖高皇帝陛下,在天有靈,心憂百姓蒼生,托夢于學生……”

  托夢?

  又是托夢?

  那楊同知已經忍不住在心裡冷笑,這個小子,怕是瘋了,你以為托夢,就能解釋今日的事?可笑,真是可笑啊。

  看來這小子還不知道大逆不道四個字該怎麼寫。

  陳凱之的聲音,繼續響起:“托夢于學生,向學生傳授救治天瘟藥方,對學生諄諄教誨,學生深受太祖高皇帝教誨,更能體察太祖高皇帝愛民之心,而今,學生已治癒感染天瘟者,百餘人矣,此非學生之功,俱都是因太祖皇帝陛下有好生之德,而今江南百姓,不再受天瘟荼毒,學生代江南百姓,叩謝太祖高皇帝恩典,萬歲萬歲萬萬歲!”

  “什麼……”

  若說一開始,這堂中的所有人還覺得陳凱之的言行可笑。

  這傢伙真真是作死啊。

  楊同知甚至頗有些期待,這陳凱之接下來被抄家滅族的下場。

  可是現在,他懵了。

  太祖高皇帝托夢給他,這當然是一件可笑的事,反正嘴長在他的身上,是沒有人信的。

  可若是陳凱之當真能治癒這疫病呢?

  那麼……陳凱之的話就值得商榷了。

  這麼多大夫都無計可施,一個小小的生員,怎麼可能救治,這藥方哪裡來的?

  似乎……有一點讓人覺得可信了,托夢之事,其實這時代的人都是將信將疑的,可人家若是當真能展現出‘神跡’,這就是另外一回事。

  楊同知終於忍不住了,道:“陳凱之,少來裝神弄鬼,本官就不信你真能治癒疫病!”

  陳凱之朝這靈位行了大禮,方才起身,含笑道:“大人,有沒有治癒,問一問我的恩師便知,對了,隨我來的數百疫區中的百姓,不都在外頭等候嗎?其中染病的有百餘人,大多人身體都已康復,大人要證明,不過是舉手之勞。”

  方才大家的心思,都放在這太祖皇帝的靈位上,現在經陳凱之提醒,大家才猛然想到了什麼。

  對啊,方才進來時,看到陳凱之身後的人,無一不像是染了疫病的。

  須知染了疫病,莫說行走,便連躺著都費力,何況得了疫病一般都會出紅疹,可是方才似乎沒有看到有人有那可怕的紅疹出現。

  當真……能救治!

  堂中之人,有人禁不住驚呼起來。

  楊同知不知悲喜,突然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鄭縣令已是大喜過望,想到若是當真有了救治的法子,縣裡可還有幾個重患能得救呢,連忙道:“凱之,當真能救?若如此,這真是天大的恩德啊。”

  陳凱之正色道:“不。”

  他一說不,眾官的心裡又咯噔了一下。

  敢情你陳凱之是在忽悠啊!

  陳凱之將頭微微抬起,仰角四十五度,眼睛落向房梁,雙手朝天一禮:“學生不過是受太祖高皇帝所托,哪裡敢以廣施恩德自居,這莫大的恩德,皆賴太祖高皇帝陛下,高皇帝愛護百姓,雖已登入極樂之境,卻心系人間百姓,此等仁厚,真是萬民楷模,堪稱千古一帝!”

  呼……

  所有人都是倒吸涼氣的聲音。

  鄭縣令忙正色道:“凱之說的好,太祖高皇帝萬歲。”

  這時候他又朝這靈牌拜下。

  其餘人哪裡敢怠慢,話都說這份上了,只得再表現一下敬仰之情。

  話又說回來,這太祖高皇帝都已死了五百年了,從不見顯現聖靈,倒是破天荒的托夢了。

  雖是這樣想,大家卻已知道,陳凱之已經徹底的安全了。

  托夢之事,大家信嗎?

  信!不信也得信!不信,怎麼顯得太祖高皇帝的仁德?不信,能活下來的江南百姓,還感激誰去?

  朝廷會認嗎?

  一定會認,就算陳凱之現在改了口,朝廷也定會一口咬定,這就是高皇帝托夢,不是托夢,就抽得你下半身不能自理你信不信?一切的功勞,歸於太祖高皇帝,就等於是歸於皇家。

  那麼問題又來了,既然朝廷肯定會認托夢,絕對無人敢唱反調,那麼,陳凱之因陋就簡,弄一個簡單的太祖靈牌,帶著得到救治的百姓抬著太祖皇帝的靈位走幾圈,歌頌一番,有錯嗎?

  准不會有錯的,這絕不是大逆不道,這是臣民百姓們發自肺腑的感激,這有什麼錯呢?

  陳凱之沒有錯,那麼是誰錯了?

  楊同知打了個激靈,他嗅到了一絲不太好的意味,想到此前種種,一股寒氣自體內升騰而起,他陰沉著臉,愈發的感覺到不安了。

  陳凱之現在卻顧不上他,正色道:“太祖高皇帝有好生之德,如今委學生救濟金陵百姓,如今災情緊急,刻不容緩,諸位大人,我這便寫出藥方,請各縣縣公即刻熬制湯藥,以備不時之需,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患者的注意事項,是了,只怕還需勞煩諸位大人,安排人手,著手滅蚊,各縣人口聚集之地,那些水窪較多的地方,都要小心了。”

  防疫如救火,多耽擱一刻,便會多幾分風險,陳凱之不敢遲疑,取了筆墨,便開始動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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